23 第 23 章（1 / 1）
我以前约略听闻过水獍侯的残忍，只是当时并没特别放在心上。因为这个时代的王侯公子大都如此，并不把婢妾当成有尊严的人看待，不管婢妾有否犯错，动辄责打辱骂，就算打死了，也绝无人会过问。在那以思棠的艺名在帝都诸多府邸之中进进出出时，听闻过不少达官贵人府上的一些秘闻。比如，某位将军极其宠爱一名小妾，可那位将军才十二岁的嫡子非常不满，竟趁那小妾熟睡之际用铁锤将她的头敲碎了，那名将军非但不责骂儿子，反倒称赞儿子小小年纪就敢杀人，称儿子日后必成大器；又比如，以风流之名在帝都左右逢源的某才子，与当时才华横溢、名噪一时的名妓董宝儿一唱一和，继而倾心相恋，最后顺理成章娶回家中——本以为这样互相爱恋的一对才子佳人总该会有幸福结果吧？那名妓算好命了吧？可是那位大才子，在一次举家迁居时遇上土匪流寇，那才子扶母搀妻，匆匆逃命，可为了减轻马车负重加速逃命，竟亲手将董宝儿推下马车扔在了土匪群中，致使董宝儿为被群匪污辱，最后自杀身亡……这些悲惨的事情数不胜数，虽然听闻这些时，心中依旧会哀怜，依旧会感到愤怒不平，可听多了，终究有些无动于衷了。
因此，我猜想水獍侯的冷酷残忍之名大抵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对女子更加轻贱、更加严厉而已。再加上玉赫无极这样的人，定不会如那些风流才子等人对美妾一面柔情绵绵，貌似怜爱无限，他们虽则冷酷无情，同许多人一样只把妾当成一件心爱的物品，但因有了柔情风流的遮掩，便掩盖了他们的冷酷。而玉赫无极是根本不屑对妻妾有柔情吧，所以他的冷酷才会如此出名。
可是，当我被逼迫着沐浴更衣，然后被扔到那一间宽敞空旷、犹如宫殿一般的地下建筑之中时，却感到一股彻骨寒意，自足底升起，浸染全身。
这间刑室非常宽敞，它的四壁全部由巨大石块筑成，屋子里，也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阴暗肮脏，因着四壁及顶上巧妙的装置将外面的光线引了进来，反而显得十分干净明亮；屋顶很高——应该说这地下宫殿深入地下，以致整个空间显得更加空旷宏伟。而在这间宽敞地下室的尽头处，设着看台，看台上摆放着厚重的红木椅及红木桌——一个刑室，竟然设着这样宽敞的看台，难道经常邀请一些贵宾，在这里观赏水獍侯对自己的婢妾施行酷刑的血腥过程？
单单想那种情形，就能让人情不自禁发抖。
而从我站着的地方望去，看台上那些精心安放的桌案几凳，闪烁着光泽，令人相信那上面绝不沾一丝尘埃。
——我绝想不到所谓刑室竟能布置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刑房还是牢房，不是都应该阴暗、肮脏、充斥着阴森森气息和血腥味的么？可这里为何如此洁净？
刑室中央陈设着的东西令人一看就忍不住感到浑身发冷——有铁镣、炮烙用的铜柱、有倒钩的鞭子、各种各样大大小小小的刀具、以及许多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可凭着那形状，能想象得到若用到血肉之躯上会造成何等的痛苦……
这些东西，都闪着幽幽的光泽，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息。
“看见这些，可有改变主意将秘图下落爽爽快快地说出来？”玉赫无极的声音蓦地打破阴沉沉的静。我吓了一跳，他一如平时那平静优雅的声音和语调让我不寒而栗。
我勉强镇定着看他，不语。玉赫无极挥了挥手，随从尽皆出去，厚重的石门缓缓合上。宽敞石室内，只余下他与我两人。玉赫无极初见我站在阿肃野三人的血尸中脸上出现的怒意和惊骇早已消失，比起那时，他的表情温和不少，只是眼睛里隐约闪着令人心惊的光芒——那是一种嗜血的兴奋光芒。可他的语气表情又如此平静，平静得犹似在谈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或许，对他来说，果真是无足轻重的，可对我来说，却是万般的恐惧，控制不住的胆战心惊。他越是平静优雅，我就越是惊怖恐惧。
“如果我说出秘图下落，你能放过我？”这一瞬间，我有些动摇，想干脆把秘图给他算了。只是秘图在枫手中，现在说的话，会害到枫。
玉赫无极含笑瞧我，“我从不跟人讨价还价。”
我咬住牙，退了几步。
“瞧这里，”玉赫无极似乎没有注意我，走了几步，指着他身前一个呈“大”字形的洁白的大理石台，“这便是将青芙完美剥皮的石台。如果你目睹这个过程，便会发现鲜红的血流在洁白石上，是多么美丽。不过她先被打了板子，缚在这台上时，已经断气，这情形便比活着剥皮逊色多了。”
我只听得阵阵发寒，似乎瞧见那石台之上哀号着的悲惨女子，洁白光滑的皮肤生生被剥离，余一片血肉模糊……我捂住了眼睛。
“不敢看？”玉赫无极的声音在极近处，气息拂在我脸上上，惊得我倒退三步。他目光一闪，嗤笑出声。“刚刚你手刃阿肃野等三人的镇定狠辣到哪去了？那一幕真真让人惊艳！所以才让本侯起了兴趣准备亲自审你。怎么，你倒又回复到前段时间的愚蠢怯懦了？还是说，那三人其实不是你杀的？而是另有其人？你只是刚好站在那里？说吧，究竟是谁帮助了你？给了你迷药？”
“不知道。等我醒来，他们已经倒下了。”我迅速说，并转开脸，怕露出一丝一毫破绽会让他怀疑到装成哑巴的麦芽。
呵……麦芽……枫呵，你可真是有千般变化。从苍狼侯府的哑女，到水獍侯府的哑女，这一路之上，为了我，可费了多少心血！被诱出苍狼府时她不经意的阻拦、雁临到水獍途中我迁延难愈的病症、装成卖身的村女……要让水獍侯的人恰恰买她，得有多少设计及巧合？不过如果他们买的是别人，枫也有本事代替了去。只可恨那时还失去了衡思棠原先的记忆，在苍狼严密的监视之下，让她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说……
下颔猛地被扣紧扭至面对玉赫无极的方向，“还在嘴硬？你心里是不是希望着那人会再次用迷药来救你？本侯还真希望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呢！”
“既如此，侯爷为何让人搜了我的身？替换了我所有衣物？难道不是怕我身上携带迷药吗？难道不是害怕自己也落得跟韩英等人一样下场？”
玉赫无极注视着我，忽然唇角上扬，无声地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自然不是。本侯只是喜欢洁净而已。所以，把即将躺在刑台上的你洗浴干净，只是一种习惯。”
我身上立时起了鸡皮疙瘩。
“怕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要将我洗浴了送到侯爷的床上呢。”我勉强镇定地应对。
玉赫无极瞅了我好一会，忽然仰头哈哈大笑，“思棠，你的镇定真让我吃惊呢。或许过了今日，本侯依旧舍不得你死。”他大笑着说，边搂住了我，将我强带到一堵墙前，我正奇怪间，他往墙上一按，“咯吱咯吱”一阵响动，眼前陡然又出现一间屋子。原来那堵墙上竟有一道暗门。
这隐在暗门内的石室布置非常华丽，里面不像外面那样墙上挂满了刑具，而是雕刻着一些十分独特的画面。如果不是那一张奇怪的台子，这屋子简直可以看作一个华贵典雅的卧室。
那张台子靠近里侧室壁，青铜铸成，模样像一张床，但台子上方从屋顶悬挂着的一些装置绝不是用来挂蚊帐的。铜台子旁边设着一把铺垫着毛皮的圈椅，圈椅的角度，让人坐上去后可以把铜台上的构造看得一清二楚。
靠墙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物件，有些像椅子，有些像架子，但无一例外，这些东西的材料都是青铜。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极其精巧而又洁净，就连地面上铺着的青砖也光亮如镜。可是，越觉得这刑室不同寻常，心中却越感到惊惧。
这的的确确是一间刑讯之堂，那么会把刑室精心布置成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身边这个玉赫无极已经残忍变态到了极致，将折磨人视为嗜好，当成了最大的享受。
“进去吧。”玉赫无极笑着说，“你说得没错，的确是送到本侯的床上。这张床，刚造好不久。你将成为第一个躺上去的，由本侯亲手施刑的女人。”
我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可是腰上的手臂坚硬如铁，将我轻易推进那奢华的、令我无比恐惧的刑室之中。
不！
在他松手的刹那，我本能地夺路而逃，可眼前，那扇门已经消失。我惊惶回头，玉赫无极嘴角噙着一丝笑，无比嘲弄地欣赏我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