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如往昔（1 / 1）
“小雨，你瞧，瑶瑶越来越可爱了。放心，孩子很健康，阿姨也很好。你知道吗，今天给小家伙换衣服的时候，她还踢了我一脚呢。呵呵，还真是活力十足啊。唉，虽然说我比较想让你给我生个干儿子的，不过，看在小童瑶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原谅你啦。女孩子，文文静静的，乖乖的，也是不错啦。啊，对了……”墓园里，柳斯坐在张雨晴的墓前，手里拿着一叠照片，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
天意弄人，张雨晴在制定童璋生病的真相之后，便回到了他身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童璋和张雨晴过得很温馨。没有生离死别的痛苦，唯有那恬淡安宁的温馨。然而，时间还是太短促了，童璋突发脑溢血，甚至还未进行化疗，就这样匆匆离开了人世。而张雨晴，原本充满了希望，祈祷着上苍，守候自己的孩子生活下去，却在生产之后撒手人寰。保孩子，这是张雨晴在生死迷离之际的决定……所幸，孩子正在健康茁壮地成长着。
“斯斯，天晚了，我们回去吧。”齐晔看看时间，走上前，将手里的外套给柳斯披上，“我们明天再来。”“再让我坐一会儿吧，等天黑了，看不见她的样子了，再走。”柳斯依旧坐着，拍了拍齐晔按在她肩上的手，没有回头。齐晔皱了皱眉。自从张雨晴过世之后，柳斯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倒也没有受了打击之后那种歇斯底里或者痴痴傻傻的状态，而是很平静的，对什么事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态度。即便在张雨晴的墓前，也依旧波澜不惊。见自己劝不动柳斯，一起向一旁的齐牧修使了个眼色。齐牧修很机灵，立马上前，扑到柳斯怀里，撒娇耍赖。
后边不远处，何劲黯然地看着这一幕。他和齐晔早已知道彼此的存在，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因为柳斯，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已笼罩了两人。这次张雨晴出事，柳斯大受打击，两个人都收敛了架势，以最温柔的姿态围绕着柳斯。
可是渐渐的，何劲发觉，自己离柳斯越来越远，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玻璃罩子，将柳斯、齐晔和齐牧修以及张雨晴留下的女儿一起罩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插足的圆环。外人……何劲苦笑了一下。难道，真的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何劲几乎可以肯定，柳斯高二暑假那次性情大变，肯定和齐晔又关。即便是现在，齐晔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肯定是特别的。同样是笑 ，对着他，柳斯的笑容是客气的，礼貌性的，那种笑，完全是对一个普通朋友的交际性的微笑，这让何劲心里一阵阵抽痛。而对着齐晔，柳斯的笑容里却是带着释然的，松了口气的，眼神中，充斥着脆弱这种只会对全身心依赖的人才会出现的情绪。何劲抬起头，咽下了口中的苦涩。
何劲回到家，将外套交给佣人，有些疲累地揉着眉头。“你回来了！怎么又那么晚！”一声惊喜中带着哀怨和娇嗔的呼喊从楼梯口传来，接着，便是一阵拖鞋在地板上留下的踢踢踏踏的声响。何劲只觉得头更痛了。
何劲的父亲和陈晨的母亲在他们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原本何劲想搬出大宅，自己寻处单身公寓住下，但被陈晨的母亲以女儿一个人住太危险，需要照顾为由拒绝了。作为名义上的哥哥，何劲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于是就一直这样了。但是，对这个成天黏黏糊糊，叽叽喳喳的妹妹，好脾气如何劲，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耐来。只是一想到自己身为哥哥的身份，才一如既往地纵容着对方。
“你又去陪柳斯了？是不是！”站在何劲面前，陈晨交叉着双手，厉声喝问道。何劲皱起了眉，他着实不喜陈晨此刻的态度，再加上之前在墓园里看到的柳斯和齐晔的互动，心中的不快愈加膨胀。所以，何劲不打算再去哄陈晨的无理取闹，将人推开了些 ，往楼梯走去。
“你给我站住！”陈晨眼见何劲对她不理不睬，不由得怒火中烧，拽住了何劲的衣袖，大力之下，何劲没有站稳，摔进了旁边的沙发。“你这是做什么！”狼狈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何劲也生气了。原本心里就不太舒服，此刻还要来应付陈晨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何劲越想越窝火，越想越委屈。
陈晨眼见何劲被自己推到，也吓了一跳，正想伸手去馋，却被何劲的大声呵斥吓了回去，小姐脾气更是上来了。“我做什么？我就是见不得你被柳斯那个贱 人……”“啪！”陈晨话还未完，脸上便被甩了一记巴掌。
何劲愣愣地盯着自己扬起的手，这才反应过来，对陈晨板起脸：“不要在我面前骂人！”陈晨也愣在了那里，之后，便嚎啕大哭。何劲踌躇着，想要去安慰她，但手伸出了几次，又都缩了回来。“我以前太娇惯她了，让她受受教训也好，也免得以后再也管不住她。”何劲心里这么想着。打定了主意，何劲便收回了手，转身上楼。
何劲踩着阶梯上楼的声音落在陈晨耳朵里，宛如一把利刃割在心窝上。缓缓地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陈晨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凄厉的沙哑：“何劲！你就真这么无情吗！”何劲上楼的身形一顿，转过了身，眉眼间的疑惑落入了陈晨的眼中。
望着伏在地上大笑不止的陈晨，何劲眼中的疑惑更甚。“你不知道！你竟然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哈哈，二十年了，二十年！为什么你眼里只有那个贱 人！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好！我让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陈晨惨白的面容在大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妖艳，那带着控诉的话语仿佛一柄钝锤，每一个字都砸在何劲心头。待他回过神，陈晨早已拉开了大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不好！何劲心中一颤，想到陈晨最后的话语，已经来不及去思考陈晨是什么时候对他产生的情愫，柳斯的安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
陈晨跑出家门，看着漆黑的夜色，怒火被满脸的茫然所替代。现在，该去哪里？虽然对何劲撂下了狠话，说要让柳斯不得好死，可是，陈晨到底是个被纵容坏了的娇小姐，心肠恶毒了点，其实，却没有半分杀伤力。
叹了口气，陈晨沿着路灯的轨迹走了下去，不多时，出了居民区的聚居地，来到了一条繁华的接到。看着满眼的灯红酒绿，陈晨更加地无所适从起来。四下张望，看到了一家名为“彷徨”的酒吧，陈晨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斯斯，你已经在外面待了一天了，别再累着了，去睡吧。”柳斯的卧室里，中央的大床边又搭起了一张小小的婴儿床，柳斯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凝视着床上婴儿香甜的睡容。按在肩膀上的手又加重了力道，柳斯反手拉住对方的手，转头。
“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一辈子都是，对不对？”盈盈的水眸望进了漆黑深沉的眼中，柔软，脆弱。“对！”齐晔喟叹，拥住了眼前的身影，“此生此世！”柳斯拽住齐晔胸前的衣襟，笑了。
人活一辈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么，还有什么横戈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的障碍是不能扫除的？当你笑过，痛过，发现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依旧温暖如斯，够了……
“哇，哇，哇……”婴儿床里，小童瑶忽然扯开嗓子大哭。柳斯和齐晔相视一笑，起身。门外，齐卿颜轻轻地将门带上，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