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陌路（1 / 1）
“斯斯？”张雨晴拉住柳斯的手，有些担忧。柳斯这样发愣出神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了。那样的柳斯，好像变得虚幻了起来，雾蒙蒙的，让人不禁疑心，坐在这里的，究竟是个大活人，还是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影像。这样想着，张雨晴握住了柳斯的手。还好，触手可及之处，是温温热热，带着柔柔的暖意。想象中一穿而过，然后那一层残影在阳光飘洒中化作点点晶莹的场面并不曾出现。
“小雨，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没有抬头，仿佛不曾感觉到盖在手上的那一道温热，柳斯犹自扒摆弄着手里的叉子。没有说“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能将柳斯搅得这般心神不宁的，除了齐晔，还会有谁。
乍听得柳斯的提问，张雨晴愣了一下。虽然彼此相知相交，但两人都很默契的各自守着彼此的领地，从不侵犯。那笼罩在层层暗幕中的过去让两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触碰。即使走得再近，再亲密，可两人之间始终都为自己竖起了一道防线，坚实的壁垒后面，唯有自己。
张雨晴知道，此刻的柳斯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了，连那道防线，都开始慢慢崩塌，露出了里面脆弱的，赤 裸的人。正想着，张雨晴的手机响了。看了一下，是孙艺楠。
“斯斯”，讲完电话，张雨晴换回神游天外的柳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强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蛊惑着柳斯，“斯斯，我妈说明天去城郊踏青，一起去吧！我妈让我找你一道去呢。”
“踏青？”柳斯的脑子现在已经跟不上节拍了。迷糊了半天，方才了悟了过来，“啊，踏青啊！踏青，踏青……”柳斯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眼神又开始放空，神情也涣散了开来。
张雨晴心底里一阵哀嚎，正想着要不要下一把“毒手”，把柳斯从梦境中掐醒过来，却见柳斯重新找回了焦距，对着自己粲然一笑道：“不，我不去了，代我跟阿姨问声好，我想到了，我还有一件事没做。是啊，还有一件事……”说着说着，柳斯的视线又飘忽开了，怔怔的，不知道望向了哪里。
“斯，斯斯，你要去做什么啊？”张雨晴心里咯噔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把柳斯绑架了，直接扛回家去。“小雨，你都快变成老妈子了！”难得的，柳斯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声。张雨晴“嘿嘿”讪笑着挠了挠头。能和自己呛声，那就表示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还好，还好。
“咦，姑父，柳斯呢？”星期五，陈俊骎从研究室下班，顺道接柳斯与齐晔回家 。以前都是先到学校接了柳斯，然后再去小区接齐晔的，可今天上了车，齐晔却没有见到柳斯。
“哦，斯斯啊，她说明天和朋友一起去踏青。你认识的，那个叫小雨的女孩子，好像是她找斯斯一起去的。”一边回答，陈俊骎一边打着方向盘，出了小区大门，一路往前开走了。
“是么……”齐晔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目光放到了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将一幕幕街景甩在了身后，齐晔始终一言不发地坐着。陈俊骎从后视镜里瞥见了齐晔这一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家老爷子拜托老友照看这两个小辈，陈俊骎在学校也有几个朋友，一些风声自然也收到了。可是，小孩子的事情他们大人怎么插手，尤其对象还是两个戒心如此强，浑身上下长满了尖刺的小家伙！唉，尤其现在肯定恼死了吧。陈俊骎很不负责地想到。
郊区的墓园，门卫室的保卫差异地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人，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年纪不大，正是青葱年少，风华正茂的时候，脸上，是一片淡漠，双眼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冷淡，有些无力的感觉。在墓园里做门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保卫也没有多想，只是朝对方的背影叫了一声：“小姑娘，马上就要关门了，你快点啊！”女孩恍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
“奶奶，我来看你来了。”走到朱菊香的墓前，柳斯不顾地上那厚厚一层的泥灰，就这么坐了下来。望着墓碑上那个笑得依旧那么和蔼可亲的老人，柳斯心底不禁又是一阵悲哀。靠在后面的墓碑上，柳斯仰起了头，晚间的火烧云变得乌蒙蒙的，天气预报好像说今天会下雨来着。柳斯脑海里闪过这么一条讯息，却没有起身。好累，好困，好想，就这样，睡在这里，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齐晔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喂？张雨晴吗？麻烦让柳斯听下电话。”一路上，齐晔始终心神不宁。踏青？凭柳斯那副死气腾腾的样子，她会想要去踏青？不过，或许她想去散散心呢？不对，那个家伙最会骗人了！思来想去，齐晔还是打了通电话给柳斯，可是，没有人接。这下，齐晔真实按捺不住了，立马拨了通电话给张雨晴。
“斯斯？她不在这里啊！齐晔，你没和斯斯在一起？她不是回家了吗！”电话那头，张雨晴的声音飙高了八度，“齐晔！你在听吗？喂？喂！”没有理睬张雨晴的叫唤，齐晔挂断了电话，又打了一通到柳斯的手机上。“嘟，嘟，嘟”响了许久，依旧是无人接听。不死心，再打，没人，再打，没人！
终于，齐晔一个转身，将手机砸在了地板上，拎起床上的外套，“蹬蹬蹬”一路冲下了楼：“奶奶，我同学有事找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吃饭了！”朝正在往厨房走去的陈芸交待了一声，齐晔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之中。
“唉？齐晔！哎呀，这孩子！得，让周婶多准备一点大姜汤吧，现在的孩子，尽是不肯让人省心！”咕咕哝哝地抱怨着，陈芸踩着小巧的步子去了厨房。
“小雨，怎么样了？”孙艺楠在围裙上擦着手，问张雨晴。“没事啊，她在家啊。齐晔发什么神经？”耸了耸肩，瞥了眼电话上的来电显示，张雨晴不甚明了地翻了个白眼。
清晨，齐晔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庄里。“哎哟，小祖宗！一晚上的你都跑哪儿去了？连个电话都没有！”瞧见齐晔，齐卿颜扔下手里的东西，立马飞奔了过去。齐晔任由姑姑将自己摆来扳去的检查，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人影。
“齐晔，舅妈担心了一晚上。”冷漠的话语从面前的人嘴里吐出，齐晔的心一瞬间跌倒了谷底，冰凉冰凉。这样的眼神，柳斯望着他的眼神，完完全全的，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过路人！没有了挑衅，没有了桀骜，没有了故作不屑的轻蔑。没有，什么都没有了。连之前那股悲哀，那股死寂，都仿佛在一夜之间被那场雨水冲刷殆尽。
“发什么呆呢！赶紧去洗洗，去床上躺着，待会儿给你端碗姜汤过来。”齐卿颜推了一起一把。柳斯移开了冷淡的视线，对正朝着这边跑来的Lucas展开了怀抱，露出了欢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