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绝境（1 / 1）
将东西收拾好重新放回信封，再夹进笔记里，柳斯和张雨晴回到了教室。刚坐定，正在值班的班主任赵燕茹跑了过来，将柳斯叫了过去。办公室里，柳斯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班主任将厚厚一刀的表格堆在了自己面前，而办公室里另外几张办公桌前，也都坐了人，都是别班的班长，面前同样是厚厚一摞的材料。赵燕茹分派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刚刚收齐的“住宿情况调查表”和“食堂满意度”这两份调查表整理汇总一下。量虽然有点大，但工作其实还是挺简单的，细心一点，小心别统计错就行了。和其他几位已经开始做苦力的班长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柳斯叹息一声，拉过材料，埋头苦干了起来。
看看已经剩余不多的调查表，柳斯已经连雀跃一下都懒得了，机械般地伸手，抓下一张表格，放到桌上。望着纸上飞扬跳脱的花哨字体，柳斯皱了皱眉，这个张宜雯，连一张调查问卷都弄成这么一副花里胡哨的模样，干嘛不干脆给自己浑身都黏上孔雀毛算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柳斯继续做自己的工作。笔尖一点一点地在对方花哨的字体上划过，柳斯的双眼猛地收缩了一下，是她！
笔，停在了那个花体的“是”上。那完成奇特弧度的一竖，那微微翘起的小尾巴，柳斯眯起的眼中射出了冷冽到结冰的光芒。不是没有怀疑过张宜雯，但是，这个念头一生起来，就被柳斯给打消了。在柳斯看来，张宜雯更偏向于“胸大无脑”、“哗众取宠”一类的角色。虽然张宜雯对她一直是挑衅不断，难堪不断，但说实话，柳斯从来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而长久以来，张宜雯对柳斯的主动攻击，看起来，倒更像是自取其辱。想不到，这一次……
冷着脸，柳斯克制着内心的怒意，将手头的工作做完了。然后，趁着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将其中一张折了角的纸抽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整理工作已经完成，这些原始数据便只有被封箱堆放的结局，谁也不会知道，它们已经少了一个成员。
回到教室，离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作业还留下了些许没有完成，但柳斯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没有注意到远处齐晔注视的目光，柳斯一把抽出了信封，动作之大，将里面的几本书也带了出来，落在地上。“啪啪”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出格。旁边陷入沉睡中的同桌发出了几声毫无意识的“哼哼”声，没有醒来，继续着他不知做了多久的美梦。张雨晴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到柳斯有些手忙脚乱地捡书的样子，皱起了眉。张宜雯抬了抬眼皮，却没有朝声音的发源地望过去，只是，低垂着的脸上，是不尽的嘲讽。
后排的位置上，齐晔的脚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又伸出去，又缩回来，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身边红着眼和游戏中的大Boss纠缠在一起的同桌对齐晔的这番行为定义为齐大少闲不住了，又在心里暗骂了几声“白痴”，一个走读生，要么是书呆子，要么就是神经病，才会来上晚自习，而齐大少明显不是前者。不知道同桌心中腹诽的齐晔此刻却是坐立难安，一片揪心。他知道柳斯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开始，看到柳斯冷漠中带着愤怒和不屑的眼神，齐晔并不是太担心，反而有种期待着好戏到来的雀跃感。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从办公室里回来的柳斯突然变得有些疯狂了，更带着让他感到担心的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起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柳斯。他的柳斯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对任何事都是胸有成竹，了如指掌的，而不该，出现这般慌张，红了眼的样子。“他的”？齐晔愣了一下，什么时候，柳斯变成“他的”了？齐晔的心动了一下，人，愣了一下，呆坐了半晌，望向柳斯后背的眼神复杂了起来。真他 妈 的冤孽！
对齐晔此时心中的万千起伏一无所知，柳斯心中也正惊涛骇浪不停，而她自己，仿佛是这场暴风雨中在深海中央漂泊的小舟，正时刻面临着灭顶之灾的到来。柳斯心中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一个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跳梁小丑般存在的人，竟然狠狠地戳了自己一刀，而自己，却一直可笑地自以为高高在上。是的，柳斯承认，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比张宜雯站在更高处，自己，一直是以俯视的姿态来冷眼看待那个女孩的。或许，从张宜雯幼时用那种接近乞求的卑微的姿态请自己成为她的朋友开始，这种优越感就一直存在于柳斯的心中。再次相遇，即便对方早已非吴下阿蒙，但对方长久以来的表现，令柳斯从未升起过半点戒心。现在想想，柳斯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不知死活，自以为是。自诩诈机百出，竟然没有看清这么一条显而易见的阴险的毒蛇，只看到了对方的愚钝和滑稽，却没有看到对方在可笑的皮相下散发出的阴冷剧毒。
柳斯的心动摇了，所有的信心，所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都在这一刻崩溃了。柳斯心中的骄傲崩溃了，望着手里的这堆照片，竟生出了一丝怯懦。柳斯，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够优秀吗？她真的有资格站在巅峰，笑看天下碌碌众生吗？还是，其实，在别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可怜虫而已？柳斯发现，她再也不敢肯定地对自己说“是”了。她发现，自己那高高在上，飘然若仙的气势没了。“我还是我吗？”柳斯迷茫了。
下课的铃声中，柳斯迷蒙着眼，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难道自己竟然斗不过张宜雯了？
“嗨，帅哥，明天见！晚上要想我哦！”将书包甩向肩头，张宜雯朝齐晔打了个招呼，抛了个媚眼，率先出了教室，垂在肩头的发束显得那么神采飞扬。柳斯眯起了眼，眼中的神情可以归结为危险。怒火中烧中的柳斯彻底陷入了癫狂，张宜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