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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在水一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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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洁美好善良(以下省略N字褒义词)的大神慷慨地给了章太太章佩如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杜小双的父亲杜敬之是一名教师,但他教会了别人,却亏待了自己的妻女——他死去的时候,丢下自幼丧母的女儿无依无靠。

幸而,这并不是好人没好报的世界,杜敬之的同事们凑钱为他付了丧葬费,女儿小双也被朱家收养——这户人家的父亲是杜敬之的同事,自己也有一子两女,上面还有老母亲要赡养,生活并不宽裕,但谁说幸福是由金钱来衡量的?杜小双在朱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愉快,杜家次女朱诗卉与小双年纪相仿,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但好心肠的朱家并不知道,他们收养的孤女杜小双已经被换成了章太太章佩如的芯子,不再是那个清高自傲又自卑的孤女杜小双了,不过章佩如的孤僻性情与原来的杜小双有的一拼,所以毫不意外的,进入朱家没有几天,她就与朱诗卉的哥哥诗尧发生的冲突。

朱诗尧先天有些轻微残疾,琴艺是他唯一值得自豪的特长,每天早晨,就是他练琴的时间,但是今天朱诗卉虽然照例听到了哥哥每天必弹的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却意外的发现,坐在琴前的不是哥哥诗尧,而是杜小双!

她的手指熟练的在琴键上滑动,带出了一连串流动的音符。在钢琴旁边的一张椅子里,诗尧坐在那儿,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双,眼神看不出是喜是怒,只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小双还是穿着刚来时得一件黑色套头毛衣,黑色长裤,披着一头整齐的长发,只在鬓边插了一朵毛线钩的小白花。随着她手指的蠕动,她的头和肩也微微晃动着,于是,那朵小白花也在她鬓边轻颤。在清晨的日光下,她那张干干净净、白白细细的脸庞,真像家中那座英国带来的细磁塑像。太细致了,太雅洁了,让人怀疑她不是真的人。她那纤细修长的手指,那样不假思索的掠过琴键,仿佛琴是活的,是有生命的。一个穷孩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竟会弹一手好钢琴!

朱诗卉忽然有些担忧起来,原先哥哥因为弹得一手好琴,多少能够掩盖他残疾的缺陷,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如此优秀并且与他一样能弹一手好琴的小双——可怜的哥哥!

不出所料,坐在一旁的朱诗尧开口了:“你学了多久的琴?”

“不记得了。”小双轻声回答:“似乎是从有记忆就开始。爸爸教了一辈子的音乐,他对我说,他不会有财产留给我,唯一能留给我的,是音乐。所以,自幼我学琴,学得比爸爸任何一个学生用功,也比任何一个学生苦。家里没有钢琴,我要利用爸爸学校的钢琴,缴不起租琴费用,我常常在夜里十二点以后,到大礼堂里去练琴。”

诗尧瞪着她。“那么,你应该练琴练得很熟了?”

“我是下过苦功的。”

“好的,”诗尧点点头:“那么,你是考我了?”

小双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一片红潮,她的睫毛垂了下去。遮盖了她那对黑黑的眼珠,她用小小的白牙齿咬了咬嘴唇,低语着说:“我听说琴是你的。”

“于是,”诗尧用重浊的鼻音说,他的语气是颇不友善的。“你立刻就想试试,像我这样的残废,到底对音乐了解多少!”

小双迅速的抬起头来了,红潮从她的面颊上退去,那面颊就倏然间变得好白好白,她的眼睛毫不畏缩的,大睁着,直视着诗尧,她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你是残废吗?”诗尧的脸涨红了,愤怒明写在他的眼睛里。

“别说你没注意到!”朱诗尧低吼着说,残疾人的心灵总是敏感而脆弱的,而不论身为孤女的杜小双还是前世的弃妇章佩如也是敏感而自尊,朱诗尧有些无理取闹,而章佩如也不愿主动服软。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奶奶出面半是责备半是劝慰地拉走了孙子,而身为密友的朱诗卉也在她与杜小双共用的小房间里,向新来的好友解释。

“哥哥是个多方面的奇才。”朱诗卉口气很是敬佩,不单单因为诗尧是她的哥哥, “音乐、绘画、文学,他都很有研究。可惜小时一场小儿麻痹症,使他跛了一条脚,成为他一生恨事,爸爸妈妈和奶奶,都感到遗憾,难免就特别宠他,因此,把他的脾气弄得又古怪又难缠又暴躁,可是,他的心是很好的。小双,你可别因为早上这一闹,就和他生起气来。将来你跟他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很和气的。”

章佩如版杜小双没有接口,不过之后她再也没有跟朱诗尧抢钢琴了——她在音乐社找了份教钢琴的活,朱诗卉曾建议过小双在家教学生,免得大冬天跑来跑去,但杜小双没有采纳,朱诗卉知道,她是不愿意再与哥哥有任何接触。

这个家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受了小双的影响。是的,在朱诗卉看来,杜小双不是一言两语可以勾画出来的那种人,她很沉静很安详,常常一整天不说什么,但是,每当她有意见的时候,她也会侃侃而谈。在家里,她努力帮忙家务,没几天,就成为朱太太的左右手,成为奶奶心目里的“淑女典型”,私下里,她是闺中密友,诗晴诗卉姊妹俩在她面前没有秘密,连诗卉的男友左雨农写来的的信,诗卉也和她分享。

不久,左雨农就上朱家做客了,并且还带上了他的朋友卢友文。

朱诗卉眼里的卢友文是个干净、清爽、英挺的男子,她还记得那天他浅咖啡色的衬衫,深咖啡色的西服裤,敞着领口,没打领带,挺潇洒,挺自在的样子,眉毛浓而密,眼睛又黑又深,大双眼皮,挺直的鼻梁,薄嘴唇,略带棱角的下巴……好了!我想,不知道李谦那个连续剧里还缺不缺男主角,什么秦祥林、邓光荣都被比下去了。诗卉有些发呆,正站着发愣,那男人已站起身来,对她温和的微笑着,初步估计:身高约一八○公分,体重约七十公斤,高、瘦,而结实的典型。“我想,”他开了口,很标准的国语,带点儿磁性的嗓音:“你就是诗卉!”

朱诗卉抿嘴笑了,她天生口笨舌拙,这个时候还是做一个乖乖女不接口的好。果然,卢友文下一刻就转向了杜小双——诗卉想,她给左雨农的信里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女孩,想必卢友文对杜小双的名字也并不陌生吧?不然,今天的卢友文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介绍自己的身世、现状、理想呢?

我是学文学的,”卢友文说:“念大学对我来说很不容易,因为我在台湾是个孤儿,我是被我叔叔带到台湾来的。按道理,高中毕业我就该进职业学校,谋一点求生的本领,但是,我疯狂般的爱上了文学,不管有没有能力缴学费,我考上台大外文系,四年大学,我念得相当辛苦。不瞒你们说,”他微笑着,一丝凄凉的意味浮上他的嘴角,他的面容是坦白而生动的,和他刚刚那种幽默与洒脱已判若两人。“四年间,我经常挨冻受饿,经常借债度日,我这一个老爷手表,就起码进过二十次当铺!”小双抬起头来了,她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卢友文,脸上充溢着温柔的同情。“你的叔叔不帮你缴学费吗?”她问。

在卢友文看来,杜小双是跟他同病相怜的,是可以理解他的。但现在的杜小双,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孤女而已,她还有着比孤女的杜小双多二十年的人生经验——章佩如的前夫何尝不是白手起家,勤工俭学念完大学,在大学里结识了章佩如,然后追求,成婚、生女——他需要一个人与他一起分担风雨,一起吃糠咽菜。但到了他发达成为名教授之后,已经人老珠黄的发妻,三个女儿就被他视为追求真爱的累赘了,前半生他为名为利苦苦奋斗,后半生还不许他为爱疯狂一回吗?

章佩如版杜小双静静地听着卢友文解释,他的叔父新娶了一个婶婶,旧婶婶留在大陆没出来。然后接连生了三个孩子,生活已经够苦了,婶婶和他之间,是没有交情的,她不许卢友文用脸盆洗脸,不许他用茶杯喝茶,高三那年,卢友文就卷铺盖离开了叔叔家。

他在博取她的同情,女人都有怜悯弱者的心理特点。章佩如的嘴角微微撇了撇,接下来,他就要像孔雀开屏一样大吹大擂他的抱负了。

果然,卢友文的声音由低沉转高,“现在,我毕了业,学了很多文学理论,念了很多文学作品,够了!我剩下的工作,只是去实行,去写!”

“哦,”诗尧好不容易□□嘴来:“原来卢先生是一位作家。”卢友文摇了摇头,他深深的看着诗尧,十分沉着,十分诚恳,十分坦率的说:“我不是一个作家。要称得上‘作家’两个字,谈何容易!或者,我只是一个梦想家。但是,天下有多少大事,都是靠梦想而成就的。我要尽我的能力去写,若干年后,说不定我能成为一个作家,现在,我还没有起步呢!” “你要写些什么东西呢?”诗尧问:“我姐夫现在帮电视公司写写电视剧。”

“噢,电视剧!”卢友文很快的打断了诗尧,他的眼光锐利的直视着他:“朱先生,你真认为我们目前的电视剧,是不朽的文学作品吗?你真认为,若干若干百年以后,会有后世的青年,拿着我们现在的电视剧本,来研究它的文学价值吗?”

朱诗卉不大懂得文学,只是瞪圆了眼睛,拼命回忆学校里学到一点可怜文学常识,倒是朱诗尧燃起一支烟,用困惑的眼光看着卢友文,微蹙着眉头,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的文学作品,才算是不朽的呢?怎样才算有价值的呢?”

“一部文学作品,最起码要有深度,有内容,要提得出一些人生的大问题,要反应一个时代的背景,要有血、有肉、有骨头!”卢友文豪气冲天地回答。

朱诗尧是更困惑了,他喷出一口烟,说:“你能举一点实在的例子吗?你认为,现在我们的作家里,那一个是有份量的?”

“严格说起来,”卢友文近乎沉痛的说:“我们没有作家!五四时代,我们还有一两个勉强算数的作家,例如郁达夫、徐志摩等,五四以后,我们就根本没有作家了。”他沉吟了一下,又说:“这样说或者很不公平,但,并不是出过书、写了字就能算作家,我们现在的一些作家,写些不易取信的故事,无病呻吟一番,不是爱得要命,就是恨得要死,这种东西,怎能藏诸名山,流传百世呢?”

“那么,”朱诗尧盯着他:“你心目里不朽的作品是怎样的?没有爱与恨的吗?你不认为爱与恨是人类的本能吗?”

“我完全承认爱与恨是人类的本能,”卢友文郑重的说:“我反对的是无病呻吟,不值得爱而爱,不值得恨而恨,为制造故事而制造□□,男主角撞车,女主角跳楼……”他摇头叹息。“太落伍了,太陈旧了。不朽的文学作品并非要写一个伟大的时代,最起码要描写一些活生生的人。举例说,一些小人物,一些像小丑般的小人物,他们的存在不受注意,他们的喜乐悲欢却更加动人,莫泊桑的短篇小说常取材于此,卓别林的喜剧可以让人掉泪……这,就是我所谓的深度。”

朱诗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他没有打断卢友文的豪言壮语。

“难道我们就出不了一个川端康成?我不信!真不信!事在人为,只怕不做。你们不要笑我不知天高地厚,我要说一句自不量力的话,诺贝尔文学奖,又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下定决心,好好努力做一番,那怕它不手到擒来!”卢友文这几句话,说得真豪放,真漂亮,真洒脱!再加上他那放着光采的眼睛,神采飞扬的脸庞,仿佛那座诺贝尔文学奖,金光灿烂的放在屋子里,那奖牌下面,镌着闪烁的金字:“一九七×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国的卢友文。

朱家兄妹都没有答话,章佩如却想到前世一位老师说过的:“冲着诺贝尔奖去的,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诺贝尔奖只是奖!”

再看看卢友文那自负的神情,章佩如唇边微微绽出一丝冷笑:男人都以为自己是陈世美,是薛平贵,终有发达的一天,不做他的女人可要后悔一辈子,陈世美薛平贵的原配们下场又如何?纵然这些男人的成绩再耀眼,这些劣迹也像孔雀一样,屏开得越大,屁股露得越多。

至少,今生今世,她章佩如是不愿给这种男人当垫脚石了。

但卢友文仍旧不知好歹地把满含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她:朱家两姊妹都已经名花有主,而杜小双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寄人篱下,与他同病相怜,想来也会同情他的际遇吧?而且听朱诗卉说,小双伶俐勤快,又吃得苦头,相貌也算上等——这不就是上天恩赐给他的妻子?他们或许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章佩如版杜小双立刻起身去看厨房里的午饭好了没。

或许是上午卢友文的高谈阔论抢尽了风头,下午的时候,朱诗晴朱诗卉姊妹想方设法让自己的丈夫、男友也露一手,可惜左雨农理工科出身,不擅言辞,倒是朱诗晴的丈夫李谦在电视台工作,肚里有不少奇闻异事,大家听到津津有味。卢友文被抢了风头,杜小双又正眼也不瞧她,心里颇有些挫败之感,正好朱诗卉打开电视,李谦工作的那家电视台正播出一个女明星在唱歌:“小薇,小薇,天衣无缝。”

这下子可让卢友文抓到小辫子了,他立刻高声道:“如今的流行歌曲,也太不通了,天衣无缝可以用来形容人吗?”

在座诸人不觉点头,李谦苦笑道:“像你这样高标准严要求,估计一大半流行歌都是不过关的。”朱诗晴插嘴道:“就没有好一些的歌词?”卢友文挺身而出,即兴“创作”了一首《在水一方》: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伫立。

一曲即毕,众人鼓掌,这会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了,卢友文对杜小双有意,于是朱家姊妹、李谦、左雨农不吝溢美之词,朱诗尧皱紧了眉头,仍旧一言不发。章佩如版杜小双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卢友文的斤两了。

“这不就是《诗经•蒹葭》么?”杜小双轻轻地说道,在卢友文尴尬的神色中,她不疾不徐地从书架中找到了《诗经》,指着其中一首给大家看,左雨农为好友解围道:“虽然只是改编,但友文的急智也算难得了。”

杜小双缓缓道:“如果他事先说明是借鉴,自然也不算剽窃——不然,欺负古人已经死了几千年么?”卢友文脸顿时涨得像块大红布。

一直沉默的朱诗尧忽然开口了:“杜小姐也会作词作词么?”

杜小双沉吟一会,方接口道:“我没这个本事,不过借鉴改编,倒也能勉强献丑——原先为了好玩,把一首英格兰民谣用诗经体翻译了一下,见笑了。”

她坐在了钢琴前,先唱英文原版,再唱自己译文: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嘱彼佳人,备我衣缁。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勿用针砧,无隙无疵。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彼山之阴,深林荒址。

冬寻毡毯,老雀燕子。

雪覆四野,高山迟滞。

眠而不觉,寒笳清嘶。

嘱彼佳人,营我家室。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良田所修,大海之坻。

伊人应在,任我相视。

彼山之阴,叶疏苔蚀。

涤我孤冢,珠泪渐渍。

惜我长剑,日日拂拭。

寂而不觉,寒笳长嘶。

嘱彼佳人,收我秋实。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敛之集之,勿弃勿失。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烽火印啸,浴血之师。

将帅有令,勤王之事。

争斗缘何,久忘其旨。

痴而不觉,寒笳悲嘶。(注)

卢友文是台大外文系毕业的,自然听得出不论是外文造诣还是中文功底,杜小双都要高自己一大截——她居然只是一个没有念过大学的十八岁女孩!

李谦的眼睛登时亮了,连连追问杜小双可愿去电视台兼职,朱家姊妹又是惊讶又是敬佩,大家兴奋之下,自然忽略了卢友文的失意,倒是左雨农没有忘记这个好友,见他神情沮丧,笑着递过一个削皮的苹果,道:“被比下去了吧?”

卢友文愤愤接过,狠咬一口,也没道谢,左雨农只道他心情不好,倒也没有计较。

这天的聚会之后,杜小双除了教钢琴的工作之外,又多了给电视台写歌谱曲的兼职,她写出了好几首流行歌曲,要不是她做这份工作只是为上大学攒学费,李谦都想把她挖到电视台当正式员工了。

一年之后,杜小双获得了一位音乐界资深前辈的赏识,去巴黎和维也纳做了几个月的访问,回来之后她更加沉默,更加努力的挣钱,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了工作就是学习,欧美的音乐理念,古典的,现代的,流行的,乃至英语、法语、德语,她都学,朱诗卉看了都为她心疼。

她的姐夫李谦听说后只是苦笑,私下对妻子和小姨子说,电视台只怕留不住杜小双了。朱诗卉深以为然,她很了解杜小双的性情——认准了目标,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诗卉,在小双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啊,以后她功成名就了,我们电视台要请她来可就不容易了!”

朱诗晴娇嗔道:“哼!你自己油嘴滑舌,还要带坏诗卉!”

李谦连连讨饶,费了牛鼻子劲才安抚下老婆,然后又问小姨子:“对了,上次那个卢友文,你知道他的近况吗?要是小双出国了,我们部门就少一个写歌的。”虽然卢友文比不上杜小双既能作词又能谱曲,但就他那首《在水一方》,也凑合了。

朱诗卉摇摇头。

“帮个忙!”李谦对小姨子拱拱手。

于是,几天后,朱诗卉叫上了男友左雨农,一起上门拜访。

虽然两人打听出,卢友文的近况,尤其是经济状况,一如既然地糟糕,却没有料到糟糕到这等境地,房间里乱糟糟的,满是烟雾,地上都是杂物、揉皱的稿纸,卢友文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头发油腻腻的,面前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屁股。

朱诗卉随手展开一张稿纸,念道:“他站在那高岗上,让山风吹拂着他,他似乎听到海啸,很遥远很遥远的海啸,那啸声聚集成一种强大的力量,对他像呐喊般排山倒海而来……”

左雨农安慰沮丧的好友:“这头起得还不错,为什么不写下去呢?”

卢友文拼命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这呐喊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海啸从何而来。我觉得,我内心里一直在挣扎,我总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对他说:我是天才,我是天才!我是天才!我该写作,我该写作,我该写作!可我实在不知道要写什么东西!我找不到灵感!”

左雨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朱诗卉忽然想到来之前,杜小双给自己看的一本书,是钱钟书的《灵感》,一时不知是该安慰卢友文好还是来一记当头棒喝。

她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委婉为上:“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诺贝尔文学奖没那么容易拿,我想,你不如先找份工作,边工作边写作,如何?”

左雨农恍然大悟,连忙说明来意,卢友文眉心攒在一处,似是很不情愿让靡靡之音占用自己宝贵的创作时间,但现实的压力又迫使他不得不低头了。

临走的时候,卢友文忽然吞吞吐吐问道:“小双……可好?”

杜小双吗?她现在已经是当红的词曲作者,一首歌能卖几百上千,许多歌手排队等着她的新作出炉,但她仍旧不满足,她要出国深造,据说大学已经联系好,是维也纳最著名的音乐学院……

但这怎好对卢友文开口?

朱诗卉还在犹豫怎么措辞,左雨农已经竹筒倒豆子地把实情道出,卢友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忽然把面前的一堆稿子揉成一团,狠狠扔了出去!

朱诗卉与左雨农第二次前来拜访时,被房东告知卢友文已经搬走了,自此下落不明。

而第二天便是杜小双出国的日子。朱家上下包括李谦、左雨农都来送行,朱家老奶奶翻箱倒柜找出她出嫁时戴的一块小小玉佩,说是逢凶化吉的护身符,硬要小双带上,而朱诗尧却没有来送行,加上行踪不明的卢友文,上次聚会仿佛还在昨天,今天大家就要天各一方,叫人好不惆怅。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杜小双从欧洲回来的时候,确如李谦所预言,已经功成名就,当初与她交好的朱家兄妹,也各有事业——李谦进入了电视台高层,左雨农是工程师,朱诗尧当了某大学教授,朱诗晴朱诗卉倒是双双做了家庭妇女,可惜卢友文仍旧联系不上。

杜小双依照自己的诺言,允许李谦的电视台给她做了一个特别专访,朱家上下作为嘉宾应邀出席——可是特立独行的朱诗尧选择了拒绝,朱诗晴忍不住抱怨道:“大哥真是的,婚也不结,人家小双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给面子。”

杜小双眉梢一挑,问道:“……诗尧大哥,一直没找对象?还是因为……残疾么?”

诗卉叹气:“不是找不到人,是大哥自己不愿意,他的脾气古古怪怪的,没几个人明白……”

杜小双想起自己即将动身的那段日子里,朱诗尧似乎天天都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跛腿似乎又严重了?

专访结束了,李谦代表电视台,送上花篮。杜小双回到宾馆,忽然发现花篮里藏着一张小小的卡片,手书李义山的一首诗:洞庭波冷晓侵云,日日征帆送远人。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原是此花身。

那笔迹再熟悉不过,杜小双顺手在下面接上了著名的《金缕衣》: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但思索再三,她还是把卡片撕碎了。

昨日之日不可留,何必呢?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据某电视台报道,著名音乐家杜小双女士热心慈善事业,不但资助贫寒学子,还为无家可归人员筹款建立收容所。

另摘选台湾本地新闻一条:某日,某慈善医院一癌症晚期病人看电视时忽然情绪激动,口称自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并大声喧哗,状若疯狂,影响秩序,管理人员不得不将他送进安定医院稳定情绪后继续治疗。据悉,该病人是慈善医院去年收治,其时已身无分文,至今仍无家属出面。该慈善医院是由著名音乐家杜小双女士捐资建立,旨在为晚期癌症患者提供人道医疗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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