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她是个桀骜的人,有些喜怒无常,生气时说起粗话十分流利,在洒洒落落间,心性有种近乎尖锐的敏感。
她的气势让对方惊吓了一下,被问话的女孩子反应过来,出言相讥:“我认识小雅,这就去告诉她,有人自不量力,想和她抢男朋友呢。哎,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点女人味。”
她旁边的女生帮腔道:“哎,有什么好去说的,我觉得那德国倒是只配和这种女生在一起。”
苔藓一拳打过去。
那女生立刻捂着脸尖声叫:“打人啦,打人啦!”
这一叫使得一下子就围上了一群人,那女生叫得更起劲了:“什么世道啊,仗着你们人多势众,公然在校园里打人了!”
苔藓的一个兄弟何许愤愤道:“我们好好走路,关你什么事呢,乱嚼舌根,就该掌嘴。苔藓不打你,我还要打呢!”说着扬起巴掌。
“原来德国平时就和你们这些没素质的人混啊,唉,小雅这回可走眼了,咱们走,这就去告诉她!”
苔藓又打了一拳,觉得不解恨,一连打了几拳。其实她又能下多重的手?看到没人帮忙,那女生干脆就蹲在地上哭
了起来。
围观的人更多了。
两个星期后,学校的橱窗里贴出了告示:中文系97级学生陈苔藓因打架斗殴给予行政记过处分。陈苔藓挤在最前排
,叼着烟看得津津有味。有人认出她,窃窃私语。她也不恼,站着又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手一扬,烟头往身后一丢,吹着口哨挤
出人群,引起几声尖叫。
那是她进入大学的第三个月,十八岁,洒脱的女孩,洒脱的青春。当时学校即将举行百年校庆,正是整顿校风的时
候,她撞上了枪口。
球队的兄弟们都替她不值,凑钱请她去校外一家档次尚可的酒店吃饭。苔藓哪有那么娇气,可实在拗不过他们,还
是去了。
正好碰到文学社的第一次聚餐,远远就看到刘莲了,江淮和她坐一张桌子。苔藓冲她笑,又挤挤眼。
球队里好几个队员都是和文学社的人相熟的,酒喝到一半,双方就互相窜来窜去地敬酒。苔藓端着酒杯走过去,和
刘莲挤着坐,吃她面前的那盘几乎没动过的虾。
毕竟是学生,都不太有钱,一顿还算可口的饭菜使大家都很兴奋,席间气氛甚为热烈,不少不胜酒力的女生禁不住
男生劝,也喝了不少,个个脸色酡红,苔藓凑在刘莲耳边说:“哈,教你一句形容哦:人面桃花。”
刘莲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摇晃:“这句我可会了,人面桃花相映红嘛。不过,我怎么琢磨着,像鬼片?”
敬酒刚回到这一桌的江淮闻言笑了。看到苔藓正观察他,朝她举举杯:“好啊!”
“好。”
江淮在酒桌上八面玲珑,行酒令划拳,兵来将挡,十分自如。喝到一半,突瞥见窗外闪过一个熟悉人影,道声失陪
,走了出去。一会儿再进来,神采飞扬。几桌人喝得正酣,只有坐在窗前的陈苔藓看到,是学生处处长正好路过,他赶忙出去寒暄。
听说他马上要竞选学生会主席了,目前正是拉票且博得校方欣赏的重要时机。
难怪都说中国人的友情是很容易从酒席上建立起来的,所谓酒肉朋友嘛,几杯酒的工夫,文学社的几个女孩和球队
队员就热络起来,宴席散罢,男生们自告奋勇地要求护送薄醉的女生回寝室。球队队长德国拍拍江淮的肩膀:“我觉得,为了解决本
校光棍成堆,群狼乱嚎的局面,不如我们定期搞个联谊吧,多多交流,多多交流啊!”
江淮是那种看第一眼就会让人喜欢的男生,高大英俊,连喝酒的样子都是好看的,很豪气,像个英雄。刘莲把这个
感觉对苔藓说了,苔藓也赞同她的说法:“嗯,这人的确很容易让小丫头一见钟情。喂,连城,你可要努力了!刚才没瞧见好几个姑
娘都对他含情脉脉吗?”
“有这事?我可没看出来。”
“咳,他在你面前,你还能看见别人吗?傻瓜都瞧得出来某人早就芳心暗许啦!”
回到寝室,最喜欢呆在寝室的韩九月不在,林蓼蓝靠在床上看武侠小说,听收音机,她最近迷上了一档音乐节目,
主持人小飞的风格很对她的胃口。几天前刘莲就按捺不住,对她讲起很快就会参加文学社的聚餐了,这下看到她回来,赶忙问:“和
梦中人共度晚餐,感觉如何?”
刘莲坐过去,亲亲热热地搂着她说话:“嘿,良辰美景啊,那还用说!”
“咦?”苔藓倒杯温水,仰脖灌下,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扣,做惊诧状,“某人连良辰美景都会用啊?可喜可贺
嘛!”
刘莲撇嘴,故意不理她,对林蓼蓝说道:“哎,我觉得他那个人呢……身上有种复杂的难以琢磨的气质,不大像个
文人,倒像个将帅。”脑海里灵光突现,“呀!岂不是跟辛弃疾差不多?”
这下连林蓼蓝都嘲笑她了:“哟,居然还了解辛弃疾的生平,实在难得。不过,梦中人就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当然,对我来说,他可是……高山仰止。”
苔藓和蓼蓝相视笑了笑。
“对了,阿九怎么不在寝室?”
“哦,不是马上要校庆嘛,当然是有晚会的,她被抽去排演舞台剧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
女孩子们又互相打趣了一会儿,苔藓坐在床上,晃荡着脚丫,正色说道:“连城,其实,你的梦中人之前也和我打
过交道的,他和我们球队踢过球,再加上今天晚上对他的观察,我觉得……”看刘莲听得专注,“我觉得……这样的男生,你忍心问
他要天长地久吗?他不必说一句话,一切就已经尽在其中。还需要言语吗?单是看到他,能站在他身边,就不错了。”
“你是说,他不能给人安全感吗?”
“是啊,他太深了,完全叫人摸不透,我的直觉是,这男人空长了一副正气坚韧的脸,看起来好像是个靠得住的男
生,可……不知为什么,我老觉得,他其实是不需要爱情的。”
“什么意思?”
“就是感觉感情在他生命中所占的比重会很小……面对这个世界,他要的,其实更多,也更酷烈。”
林蓼蓝插嘴了:“苔藓,你是说,这人野心很大?”
“对。就是这意思。”
刘莲不服气地反驳:“能被人看穿的野心,不能算数。”
“他毕竟年轻嘛,城府再深,又能怎样离谱?假以时日……”
刘莲打断她:“苔藓,你怎么看得出来?”
“这个简单嘛,我整天和男生们混,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他们看待人和事物的方式,再说,也耳闻过一些关于你梦中
人的……负面消息。”
“比如说?”
苔藓摇摇头:“也没什么,谁人背后不说人?就是一些微词嘛。你我都会碰到。”
刘莲闷闷地坐下来,半晌才道:“其实,苔藓,我也听过有人议论他。”烦躁地挥挥手,“总之就是不大好的形容
啊,说他是……”她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说他是,人渣。”
看她的表情很难过,林蓼蓝安慰她,轻拍她的手:“管别人怎么评价他,你不要在乎。你觉得好,那就是好。再说
,你就相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好了,优秀的人总是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中伤的。可这并不妨碍你喜欢他呀。”
林蓼蓝刚才听的音乐结束了,接下来是介绍肝病良药的广告。苔藓把收音机拿在手上转台,头也不抬地说:“蓼蓝
,你倒是挺会劝解人的,声音又好,不如到电台做个兼职DJ吧,我前几天还听说,音乐台打算新开办一组栏目,需要一个大学生主持
,你到时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