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路灯光淡淡地照过来,她睁着眼睛,夜真沉啊,她翻了个身,摸到袖珍收音机拧开,寻找午夜音乐。
陈苔藓踢球回来,带了一则消息:“怀春少女,我在橱窗里看到文学社招兵买马的启事,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刘莲指指自己:“我?算了吧,我高考时作文不过勉强及格。”
“嘿嘿。”苔藓走过来拍拍刘莲的肩膀,“梦中人可就是文学社社长啊,考上了,可就经常碰到咯!比你费尽心机
制造偶遇可强多了。”
“这我知道。”刘莲想了想,“他们招几个人?”
“在新生里招三十个吧,不过报名的很多。”
“要考试吗?”
“咳,要的,人太多了,需要筛选。不过你别怕,那考试可简单了,就是笔试面试嘛,发张卷子,让你写几个短讯
,考两首诗词赏析,再和你谈谈话,就OK了。”陈苔藓走到窗边,抄起桌子上韩九月废弃的一张厚厚的画纸,扇了起来,“热死我啦
!”
刘莲不说话。
韩九月回头看看她:“连城,去试试吧。”
寝室的人都知道刘莲喜欢江淮。在他们初次见面的当晚,卧谈会上,她就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形容那人多么好看,
就是那种第一眼看到那个人时,就知道自己心里很喜欢的感觉。她在窘迫中,一回头,就看到了他。当下心神震荡——竟还有这么好
看的男人——居然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其实,也许他不见得有多英俊,然而恰好是她所喜欢的那种,正好符合她的审美观的好看,激得她丝毫不顾女生应
有的矜持,一看再看,让正在台上讲话的江淮将疑惑而询问的目光投过来,她还舍不得移开眼神。十七岁的年纪,不懂得掩饰和隐藏
,大胆而放肆。
在她激动得手脚发颤的时候,和她一同去打开水的室友们都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江淮。他长得确实出众,穿着白色
衬衫,行色匆匆,却仍掩饰不住满脸英气。
林蓼蓝取笑刘莲:“呆瓜,你在寝室里不是很霸道的吗?怎么见着他了,就傻掉了?勇敢点嘛。”
刘莲小声说:“我就是怕。”
“怕什么呢?上去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嘛。”陈苔藓鼓励她。
刘莲说:“我要是长成阿九那样,就敢了。”
走在她前面的韩九月闻言回过头来,淡淡地笑:“我还嫌自己长得太硬气了呢,恨不得有你那种飘逸的气质才好。
”
江淮就这样成为这个女生寝室的名人。陈苔藓喜欢打趣刘莲:“喂,连城,今天我又看到你的梦中人啦!”
林蓼蓝站在旁边笑,替韩九月拿颜料盒,不时评价两句。
韩九月说:“反正学校里这些诸如文学社啊,书画社啊,乐队啊,每年招人时考的内容大同小异,连城,你让苔藓
事先替你写一份好了。”她正在画的是导师布置的作业,不同于她平日里惯常画的那种名画赝品,要求自己创作。
韩九月绘画时喜欢用很极端的颜色,极致的红或黑,个性十足。这次她画了大半个月,起草图时,室友们都以为她
在画动物,又是猫又是小猪仔的,她却摇头:“不是不是,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半个月之后,她的画作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大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用色依然只有黑、白、红三种,黑衣服的女
人,猫脸人身,脸孔白得如同日本艺妓,她在给宝宝喂奶,撩起衣服来,面容圣洁安宁。她怀里的宝宝,是一只红色的小猪仔。整幅
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尤其是那个女人,穿着女巫的黑衣,神情又似圣母,瞳仁漆黑仿佛子夜,嘴唇血红,色彩搭配的效果惊心动
魄。
刘莲泄气地说:“我不去了,肯定考不上的。我才气不如阿九和苔藓,长得又不好看,连印象分都争取不到。”
韩九月又给画中女人的嘴唇上加了一道鲜红,摇头道:“小姑娘长得很秀丽的,一天到晚自卑可不行呀!”
林蓼蓝笑:“再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上都是一笔烂账。阿九,有一天,你我也会遇见某人,做些糊涂事,不自信,患
得患失。”
陈苔藓跳起来:“好啊,蓼蓝,上次卧谈会上,问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你还不承认呢!”一把揪住林蓼蓝的头发
,“嘿嘿,老实交代!哪来的这么深刻的体会?”
林蓼蓝说:“我没交过男朋友不等于我没恋爱过嘛!”
刘莲回头过来问:“呀,也是暗恋啊?”
“嘿嘿,暗恋什么呀,凡是我看中的,手到擒来!”林蓼蓝笑吟吟地说,“连城啊,暗恋的成本太高,耗时耗力,
咱建筑系的人讲究效率和质量双管齐下,碰到咱中意的,就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妞,我一无所有,你跟不跟我走?”
陈苔藓大笑:“这好像是我的作风!我们不要暗恋别人,不然不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嘛,我才不乐意呢。”
笑归笑,当天晚上,陈苔藓抓来几本唐诗丢在刘莲面前:“背一下吧。哎,可怜的理科生,还记得《静夜思》的全
文吗?”
“哪首?”刘莲一脸迷惑。
“床前明月光啊!”
“记得记得,你背一句我就想起来了,我就是忘记它叫什么名字而已。”刘莲翻起诗集,“哎,你说背哪首比较有
品位?”
“《春江花月夜》好了,要不《长恨歌》?”
真长啊,刘莲吐吐舌,坐到床上背去了。高中时她学的是理科,虽然每次语文分数还算漂亮,这两首诗也是背过的
,可早就忘到爪哇国了。她一边背一边哀叹:“我要是阿蘅就好啦!”她说的是那过目不忘的黄蓉的娘亲,连《九阴真经》匆匆看一
遍,就能记得一字不差。喜欢看武侠小说的林蓼蓝听到了直笑。
两天后,刘莲去参加文学社的笔试。见她很是忐忑,陈苔藓说:“算了,我今天就不去踢球了,陪你去考试吧!咱
俩坐在一起。”
试卷比想像中的要难一点儿。考的是关于博尔赫斯的小说。这位阿根廷作家虽然很有名,可刘莲压根就没看过他的
作品,对着试卷发呆,从第一道题看到最后一道,觉得无从下手。把两页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暗喜:呀!这道赏析《秋思》的题
目我会做!
当下就掏出笔,哗啦啦地写了起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唔,这句,表达了诗人浪漫主义情怀,充分说明
了其乐观的精神,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则暗示天气寒冷,秋天到了……
坐在她旁边的陈苔藓眼睛不大好,凑近了看看她的试卷,抿嘴一乐,小声说:“傻瓜,一会儿你写我的名字,我填
你的。”
“那怎么行?”刘莲迟疑着,“不大好吧?”
台上的几个监考的文学社负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陈苔藓不说话,抓了张稿纸,飞快地写:我对学校任何社团都没
兴趣,这次纯粹是陪你考,我不在乎是否能录取。
刘莲写:这不成了作弊吗?不好。
陈苔藓瞪她一眼,接着写:文人的清高你倒是学了个全!
一张纸在她们中间推来推去。
刘莲写:我情愿不合格,也不想投机取巧。
陈苔藓恨铁不成钢:随便你。反正我决定了。径直在试卷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刘莲。
得意地望她一眼,接着将刘莲的专业、班号写得清清楚楚。
刘莲没辙了,生着闷气,一五一十地做起试卷来。她有点强迫症,只要面前有白纸,就一定想办法把它填满,胡乱
写些歌词、心情,实在没话说了,连物理公式都往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