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ｃｈａｐｔｅｒ ６（1 / 1）
伽叶子突然说：“阿篱，我想抱孙子。”
阿篱平静回答：“我连男人都没有，上哪找一娃给你抱啊……还孙子呢……”她另外又想到：哎，其实是外孙才对吧。
伽叶子想找一个好男人入赘到日暮家，生下的孩子随日暮姓，这在奉行大男子主义的日本，可谓是难上加难。阿篱一听到伽叶子在说自己的计划，第一直觉便是：痴心妄想，然后是联想到美国的那位，心里暗有泪流：草太，弟弟，我后悔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嘴上还是敷衍着伽叶子的相亲计划。这一敷衍，又是几月过去，到了年底最是大雪纷扬的时候，由佳带着洋老公回国了，而后在伽叶子的拜托下，集结了绘理美代以后他们各自的关系网，她自此深陷在相亲车轮战中。一张一张男人的脸全成了路人A，龙套B，跑腿C，炮灰D……
一轮下来，性格火爆的由佳最先拍桌怒吼，“阿篱！！！难道这世上就没你看得上眼的男人？！”差点就要扑过来撕扯悠闲喝茶的当事人，美代和绘理合力拉住了她。
“淡定淡定！由佳，你现在不能动气，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美代很有经验地警告她。“啊，对了，孩子……”藤田由佳一屁股坐下，阿篱顺手便递了一大杯热牛奶给她。
不远处的圆桌旁，二男一女在玩纸牌，美代的丈夫，由佳的丈夫，绘理的伴侣——这是三人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她，眉眼干净，说起话来也干净俐落，找不出半分扭捏，让人极易生出好感。
聊得正欢的时候，三好友同时跟她说：“阿篱，过了年都35了，该安定下来了。”她的笑容失散些许，“嗯，我也想啊。可总是找不到适合的，有什么办法。” 继而笑得更加灿烂，眉眼弯弯，“我妈老催着我生个孙子给她抱呢，要不你们过继一个给我？”
两位母亲同时拍开她的脸，“绝对不要！自己找男人生娃去！”还有一个美代耸了耸肩，“我们打算去国外领养一个，要不顺便连你那份一起？”
“……我说说笑而已，别当真。”她冷汗。
从聚餐的居酒屋出来，外面依旧是纯白的世界，马路上铺了厚厚积雪。阿篱的长靴一踩上去，雪便没过了脚踝，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政府派出了紧急的铲雪车，大半夜在路上铲雪，轰隆轰隆的机器转动声很吵人。开了车来的几人反而被困在雪中，寸步难行。阿篱转首，看他们双双对对，温然一笑，由佳搂紧大棉袄走过来。
“怎么不过去一块聊？”
她摇首，“不了，我站在这边挺好的，看看雪。”孩子，家庭，夫妻和谐相处，不是她的话题范围。
“今年东京的雪下得很大啊。”
“嗯，是啊。”仰起脸，灰霾天空的暗影里降下几朵雪花，停在了她温热的脸上，一触即溶。载着手套的手摸上脸，指尖的毛绒上已经吸了水。
由佳一边跺脚一边拽紧围巾，“我记得我出国那年，雪也是下得很大。”
“嗯，是啊。”
“对了，阿篱……后来，北条那家伙怎么会……取了别人？我还一直以为，他会对你锲而不舍呢！”
阿篱弯唇淡笑，“人总是要往前走的，由佳。”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为什么连北条竹也都放弃了，而她却一直停留在原地，无法走开？她叹口气，有些话当真是说得别人说不得自己。明明知道，再也见不到了，听不到了……
机器鸣转的声音吵得她受不了。“由佳，我先回去了。”她说。
“诶，不一起搭车么？”
“不用麻烦，反正这里离神社也不远，我走回去就行了。”
由佳扯住了她手腕，“不成！万一路上遇到色狼怎么办？”阿篱失笑，抚开了她的手，“这大冷的天，大半夜的，色狼大概也全躲进被窝里不肯出门了呐！”
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心无旁骛，最后也是平平安安地到了神社山脚下。途中经过一段很暗的山间公路，居然心不惊不跳。慢步踏上阶楼的石级，口袋里传出了手机铃声，接起来，是伽叶子的声音。
“阿篱，你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在山脚下了，正准备回家呢。”
伽叶子在电话那头大惊，“哎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再玩晚点没关系啊——”
最好是彻夜不归跟男人去鬼混然后一夜情中奖怀孕了。阿篱脑海中自动浮现这一句，叹息，想也知道这种狗血的小说情节怎么可能出现在她身上。无奈说道：“妈，我已经在半山腰上了。”
那晚一觉到天亮，梦也没做，睡觉时拽了时之钥挂坠在掌心里，然后便莫名安心了。下得楼来，伽叶子已经在厨房里煮早餐了，客厅的窗外积雪重重。阿篱站在窗前对着结冰霜的玻璃面发呆，搂紧自己的肩膀。
即使屋里开了暖气，还是有些冷。
“阿篱，阿篱……”伽叶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她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句，伽叶子继续说道：“阿篱，你去杂物间帮我拿个大盘子来，今天我们包饺子吃。”
“诶？饺子？那是什么？”带着这样的疑问，她飘走主屋，飘到杂物间，然后拿了盘子飘回来。盘子放在餐桌上，伽叶子在搅面团，一边笑道：“我刚从电视上新学了道中国菜，调了馅做来尝尝。”
“噢……饺子，馅……”她有些魂不守舍。
“阿篱，帮忙擀饺子皮。”被点到的人充耳不闻，魂不守舍地飘了出去。
“哎，阿篱？”伽叶子扯住她的衣袖，“你今天怎么了？”她呆呆低头，目光落在胸前垂挂的吊坠上。
“怎么了，阿篱？”
纤白的指尖扶上时之钥，喃喃答道：“它，在发热……”
“是不是大殿那边出什么事了？”伽叶子问。
她摇头，“不可能。我没有感觉到任何邪气侵入我的结界。”邪气，结界，之类的东西，一时也跟伽叶子说不清楚。阿篱皱眉，有些忧心忡忡，上次时之钥出现这种情况，是把她带回了现代，现在不会是要带她回去吧。
回去……
可以再见到他……
其实也……
她眼眶一红，急忙转身，头也不回说道：“那个，妈，我去外面看看情况。”急匆匆就推门出去，掌心里紧紧攥着脉动发热的时之钥。那温度，灼炽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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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篱关门时声音略大了些，蹬蹬跑向正殿，穿过长廊，忽而顿足。踌躇半晌，僵硬地扭转脖子望向御神木那边。雪地，红樱，绸袍，银裘。齐人高的木栅栏挡在白雪峭枝之间，雪地的反光严重，灼疼了她的视网膜。她揉了揉眼睛，“一定是幻觉吧。”
可是双腿已经动不了，无法挪开半步。
她突然想起当年，十年之前，在梦里见过的情形。
雪地里，雪衣男妖慢慢走过来，身形几乎与无瑕白雪融为一体，而无瑕的纯白里，衣料上绣的樱纹愈发红艳靡丽，与他姻红静美的妖纹和眼神相衬，清冷中妖魅无双。美得足以使人迷失心神的大妖怪，却又烟尘不染，高傲如神祗。
那种至美天下无双，是神佛的惊叹。
绵雪簌簌落下，世界只余雪落的声音。红樱，绸袍，银裘，她望了许久仍是没有消失，反而转过身来，远远的看不真切，望着很模糊。阿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已经全是泪水。树下转过身来的身影，再熟悉不过，那张脸的轮廓，再熟悉不过。
念念不忘，十年之久。
“阿篱。”他动了动唇，吐出的音节也让她觉得熟悉。她拼命捂住耳朵，摇头，“不对不对，绝对是幻觉！绝对是幻觉！”
“阿篱。”
“呜，现在不只是幻觉了，连幻听都出现了……”连神佛都会有气了。他皱眉，换了一声：“女人，是我！”她仍是不敢置信的样子，睫毛上挂着晶亮亮的泪珠子。
“杀生……杀生……杀生丸？”
白袂翻腾，化成了严重违背地心引力的白影光团浮在空中高速飞过来，片刻间白影停在她面前，男妖的轮廊显出，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眼底。
“杀生丸，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的时代，而且还是还是……”狗爪子递到她面前，手掌一摊，里面是一枚浅金的时之钥。她缓缓松开自己紧攥的五指，掌心里那枚浅金的时之钥，一模一样。
“我找到了日暮里。”
“然后？”“我得到了这东西。”
“再然后？”“它带我来找你。”
“再再然后？”“没有再再然后。”
“可是至少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左臂又回……”
“废话一堆！”男妖随手便丢了时之钥，一把扯了她的腰入怀，低头便封住她过度聒噪的唇。已经想念了太久，她的气味，她的温度，她的笑容。吻完了，仍是恋恋不舍地一再啃咬她的唇瓣，吸一下啄一下，一边霸气说道：“跟我走，女人。”
“可是……”她的迟疑立即就让男妖的脸色沉下来，他都撇下一切追过来了，她还想拿乔？！“跟我走。”
“可是……”
伽叶子不知从哪冒出来，“跟你走当然可以，孩子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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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送小剧场）
再后来：
“杀生丸，到底你找到的日暮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奇怪的地方。”
“有答相当于没答。”一脸黑线。
再问：“日暮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啊？你是怎么知道用时之钥可以穿越时空的？”
“……我这么想，然后就看到你了。”“真抽象的回答。”
他挑眉，凉凉扫过一眼，“你还有什么意见么？”她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没有……”
他看了她半晌，眼底渐渐起了□□。她耸肩缩腰，躲躲闪闪，“杀生丸，别乱摸，痒啊……”
他翻身把她压住，很卖力地制造红印。渐渐彼此的气息都凌乱起来，细细喘息。
“对了，杀生丸，日暮里里封印着的，到底是什么珍宝啊？”
“……”
“是指时之钥么？”
“……”
“……拜托，你至少也吱一声吧。”
“日暮里是记忆之地，可以把妖怪记忆用幻术永远保存起来。真正的珍宝其实是我父亲的那段记忆，不是时之钥。”
“那……”
“吵死了。现在，不准说话。”
某妖已经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