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番外（1 / 1）
文久四年，春。
阴霾的鬼天气，笼罩着整个京都，盖已经五六日了，天色暗淡，迟迟未到的阴雨连绵催得人心情烦躁，今日，亦不例外。清晨，乌云在空中久久徘徊，似雨非雨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让人透不过气来，寝食难安。
笔尖上的墨汁太过饱满，不经意间，在生宣上落下墨点，土方无心再创作什么诗篇，叹着气搁了笔。
“为何搁笔了呢？”一旁静坐在门边的少年，纯白色的浴衣，手捧着新制的茶水，腾起的雾气扑在脸上，使那张脸庞显得更加水润素净，白中透粉。那双瞳眸，如秋水，如寒星，如方洗出的黑色珍珠。
土方注意到身边的轻声偷笑，迟疑了一会儿，板着脸答道，“这样的天气都多少日了……实在扫兴。”
少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大大深呼吸，“也好，就算写新春贴写到半夜三更，清晨仍能起得很早。”说罢，便捧起手中的茶碗，抿了几口，心情顿然舒畅多了，“差不多，也该是下场雨的时候了吧。”
无语了一会儿，土方将昨晚写好的贺贴拿出，涉猎了一遍，忽然抽出一大叠贺贴，指着那些已凝干的毛笔字，几乎全身都要痉挛起来，“这、这，这是什么龟爬的字？”
少年将茶碗放在茶几上，凑过去看了看，顿时噗地笑了出来，“这应该便是小静写的吧，明明连笔都拿不稳，却偏要帮我们写。”
“这小子，辛苦准备的帖全让他给糟蹋了，这、这，我还从未见过有能写出这等奇臭无比的字来的……”土方将那叠贺贴安在地上，当作废弃物一般斜睨着。
“土方先生，也不必那么较真吧，小静也是一直忙到很晚才去安寝的呢。”那少年埋怨着，将桌上散乱的贺贴整理一番。
“话说回来，那小子有去道场吗？”土方感觉万分扫兴，拿起烟枪在桌边磕了几下。
“嗯……早上开始我还未见到过他。”少年思索一番后，起身道，“我去道场看看吧。”
土方一语未发，默许了。看着少年远去的背景，土方不禁有些感慨，多少年前，那张稚气的脸蛋，动不动总是四处张望，这个名叫冲田总司的少年，如今，也该成长了，唯一让土方头疼的是，不管岁月流逝得多快，那张稚气的笑脸永远无法褪色。
无论天气有多糟糕，新撰组屯所总是溢满着一阵阵轻慢的谈笑声，与时起时伏的激斗声。总司来到道场，永仓与原田便迎了上来。
“哟，今个儿吹的是什么风，大清早的竟把我们一番队队长吹来了。”永仓带着戏谑的表情说道。
“应该是……妖风吧。”总司呵呵一笑。永仓嘴角微微抽搐，原田的笑脸差点僵在那里。整个道场的队士全身痉挛，叹道，“够冷。”
总司没有多想，“小静呢，他还没来道场吗？”
永仓顿时一脸不爽，“说到这个我就一肚子气，同寝的队士大早起来便不见他人影，准是到外处去玩乐连回来都忘记了！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总司稍稍思索一番，淡然一笑，“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唉？你知道……”永仓立马凑过去，还未说完，总司便快步离开了。原田意识到永仓的义正言辞完全被无视忽略，亦为他不甘，但眼下能做的，只能是将他拖进道场，挥起他的长棍。永仓还未真正发现，这个挚友正在乘人之危，出其不意让他丢脸，攻其不备叫他遭罪。
门敞开着，方叠好的一排排被单静放在地板上。总司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忽的听到墙边柜中发出窸窣的声响，不假思索地拉开了柜子。
娇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因为一线阳光的入侵，让眼前这个孩子顿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无意识地向阴暗的角落里缩。
总司哭笑不得，“果然在这里……唉，睡姿还真不是一般得……”小笑一会儿后，他伸手拍着那孩子的脸，“小静，起来了。”
不料，那孩子似乎不太喜欢静睡时被打扰，两手犹如魔爪一般勾住总司的脖子，将他半个身子勒进阴暗的柜子中。
力气还不是一般得大，总司痛苦地说不出话来，这孩子似乎是要让他来替自己遮住光线。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惊醒了沉睡的孩子，方要搁开那双手臂，那孩子便醒了。双目对视半晌后，惊叫声震动了整个屯所。
总司捂着被声波刺穿的耳朵，看着那孩子从柜子里爬出来，面红耳赤着，皱紧了眉头，像是生气了。许静，明明已经是20岁的大人了，不管是个头还是举动，却都还是个幼龄的孩子一般。
“小静，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来叫你起来的。”总司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心急地解释，从头到尾他都未做错任何事情，但对于此种情况，除非他先妥协，恐怕事情会越演越不可收拾，到时就百口莫辩了。
“你……”小静整了整睡时被弄皱的衣服，双手叉腰道，“你、你看到了？”
总司莫名着说，“看到什么了？”
小静顿时跺脚，“是谁准许你随随便便踏入别人房间的？”说罢，没有给总司辩解的机会，便跑出了屋子。总司更加苦笑不得，今日，究竟是他撞了邪，还是别人着了魔呢？
土方喝下一杯茶后，手中的笔落下，却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道场中。许静的到来给众人带来了无可抵挡的气势，任是他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已经让人大汗淋漓了。
“小静，怎么了？总司方才去找你，看到他了吗？”原田拿着长棍，走到小静面前。
地板上，已如一张废纸片般平躺着的永仓新八，奄奄一息道，“小静，我走了，一定要替我报仇……”小静没搞清楚情况，看着全员捂面叹息，干笑了几声。
“怎样，小静，你会玩枪棍吗？要不要我们切磋一下？”原田刚刚赢了胜仗，心情好得很，还想拿小静当靶子大显身手一番。
许静哼笑着，“拿棍子打人我是没试过，但指挥棒我可是玩过的。不妨试一试，如果你输了，这里所有人必须听我指挥。”
“噢？不错嘛，很有胆量啊。”原田不假思索道。
许静露出狡黠的笑容，接过旁观人递来的长棍。
原本阴霾的天空，在不经意间，下起了绵绵细雨，滋润了泥土，冲淡了空气中的沉郁，整个京都府霎时间变得明朗起来，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旷野的绿意显得清爽，整个大千世界，瞬间仿佛被清洗一番，如溪水般清澈。
土方看着细雨洒檐，忽然听到道场那方响起了欢笑声。
“下雨了也不要听，跳舞有益于身体健康的！”
带头的那个一脸稚气的孩子，全员排成一列火车，学着兔子跑跑跳跳，满脸的不情愿，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Left，left，right ，right， go ，turn around 。Go！Go！Go！”
“小静，这是什么舞？什么是莱福特？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原田有气无力地叫唤着，带着抱怨的口气。
“你没见识过的还多着呢！别停！这样的舞要每天跳身材才会好的嘛！”那张脸上，永远挂着灿烂如朝阳般的容颜，古灵精怪得叫人苦笑，却又无法厉叱责罚。何时，新撰组的欢笑恣意处，总有他的身影。
土方走了过去，看着这个才刚进屯所不到一季的队员，什么神奇怪诞的名堂都能想出来，真不知是该罚他呢，还是服他。总司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看着土方的脸，讶异地说，“噢！土方先生，你在笑噢！”
土方的神色顿时尴尬起来，一语未发地离开了，留下总司，微笑着望着天空渐渐撒去的云，雨歇，天晴，周身的空气顿然染上了一丝清朗的湛蓝。
屯所一隅，不知在什么方位，茂盛的草丛中，静躺着一个手机，信号灯亮起，却很快耗完了所有的储备能源，带着一声告急，它永远停止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