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二、路入青山几万重（1 / 1）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剑门山势峥嵘崔嵬，积石阴云，莽崖峭壁，刀劈斧砍，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七十二峰巍峨磅礴，高耸入云，绵延数百里，古木参天，淙淙山泉，沟谷深处，曲径通幽，犹若仙境。山间一条小道如鱼肠般蜿蜒盘旋蜿蜒逶迤，小雨淅淅沥沥下了数日，丝雨缥缈之间，青山锁烟雾，如诗如画，令人神往。
一辆青色马车，吱吱呀呀的行来，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筱苏随韩莫问一路游历，从浙入赣穿湘，最后入了蜀地。一路行来，山河秀美壮丽，令筱苏等大畅心怀。不过虽说是盛世，只见耕田者有菜色，背纤者无完衣。更有豪强恶奴，任意凌虐百姓。沿路碰上盗贼不止三五起，全亏韩莫问一一打发。筱苏私下对紫鹃说：“在杭州城逍遥自在，哪里想到这乡下已是破败不堪，民不聊生。看来老天已是厚待我们。我们再不该怨天尤人，开开心心地活着才是正经。”紫鹃也深以为然。
蜀地自古多山。筱苏他们在成都呆了一阵，每日逛逛周围风景，到也自在。只是紫鹃不耐吃辣，每次都皱着眉头难以下咽。筱苏笑道：“紫鹃到象个千金小姐，不惯出门的。看来你只好在江南逛逛。”
“筱苏，你不也是江南女子，怎就不怕辣呢？”
筱苏不好说后世满街都是川菜馆和火锅店，只得顽笑说：“大概我天赋异禀也说不定。”
紫鹃斜了她一眼。因说：“还是我去买些菜回来自己烧了吃，还好受一些。”
筱苏道：“那得租间房子住才行。这客栈里什么都没，也办不到啊。不过我们又不会在此地久留，怎么租呢？”
紫鹃也无好办法，只得作罢。
这日筱苏他们逛完武侯祠回来，正好饭时，便随意择家饭馆坐定。韩莫问吩咐小二上些清淡的菜肴，尽量少放些辣。店小二面有难色的去了，筱苏看着颇觉好笑。忽看见隔壁桌上一对男女，男子高大魁梧，气宇轩昂，颇象《天龙八部》里的乔峰，正无比豪爽地饮酒，一眼就觉得这人不拘小节。女子柔弱秀丽，弯弯的眼睛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看情形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两人外表差异大，神情却奇异的调和。筱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韩莫问低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筱苏摇摇头。
那男子瞧了韩莫问一眼，皱了皱眉似在思索。忽双眉一扬，对莫问笑道：“阁下莫非是韩公子？”
韩莫问颔首：“正是。阁下是？”
“在下姓白，字明官。前年在风前辈家见过你一面，当时你和风前辈在谈话，没有注意我。”
“我不记得了。既是旧识，不妨并桌畅谈。”
筱苏心里念叨：“白明官，白明官，好熟悉啊。”她脱口而出：“那白泰官是你什么人呢？”
白明官有些诧异地看了筱苏一眼：“泰官正是我族兄。姑娘认识？”
筱苏笑道：“白大侠名满天下，山野之人都听说过呢。不过我可没这个福气认识。”
那女子轻轻道：“那也好办，姑娘有空不妨到我们家去做客，不就能见到了吗？”
筱苏不由得笑起来：“姐姐这提议不错呢。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叫傅秋芳。妹妹呢？”
筱苏一愣。傅秋芳？又是个和府里有瓜葛的女子。隔着万水千山，仍然和府里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筱苏不禁有些泄气。“我叫林筱苏。傅姐姐和白公子真是一对壁人，我很羡慕呢。”筱苏看了一眼傅秋芳的腹部。
“哪里哪里。”傅秋芳浅笑，一双妙目却瞟向白明官。见他和韩莫问谈论武艺，两人相谈甚欢，却能感觉到娇妻在注视他，白明官回首一笑，又继续聊下去。
筱苏见状，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傅姐姐，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傅试？”
“妹妹如何得知？”傅秋芳有些惶急。
“哦，我有个亲戚，以前在荣府做过婢女，后来被我们赎了出来。因闲谈时说过傅家老派人过来请安，因此记得。”筱苏连忙解释。
傅秋芳始稍释然。她沉默良久：“不怕妹妹笑话。我是私逃出来的。当日我哥哥要高攀豪门大族无望，竟想把我嫁与他人为妾。正心灰意冷间打算长伴青灯，谁知那日去寺里烧香，碰到登徒子企图调戏，是他救了我。后来，他要上门提亲，我不肯。哥哥为人我还不清楚么？他不过一介武夫，无财无势，哥哥怎会答应？我一狠心，就偷偷逃了出来，从此与哥哥恩断义绝，这个家是永远回不去了。”
筱苏忙道：“为何女子自己的命运要旁人摆布呢？你有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应该更快乐的生活才是。你做了命运的主宰，恭喜你。其实我的情形也和你差不多，不过我是单身时就跑出来，”筱苏指指韩莫问，“他是奉命来逮我回去的，没想到连他也。。。”
傅秋芳了然的笑笑。
几人越谈越投机，遂决定把臂同游。不料过得几天，韩莫问忽然来至筱苏的房间。他双眉紧锁，看着筱苏欲言又止。筱苏不解，轻笑道：“怎么啦，什么难题会难得倒你？瞧你急的。”
“这次可真是个难题呢。筱苏，不知你对反清复明有何看法？”
“怎么？白公子叫你去反清复明么？这是一桩极其艰难的挑战性事业，是野心家才做得来的事。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这么强悍的事可做不来。再说，不免又是一场战争。无数人的鲜血换取另一批人的权势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他愿意为之付出代价，那是他自己的事。老实说，我只愿悠哉游哉的度过此生，闲时种种花饮饮酒。什么担惊受怕的事一概反对。你取笑我的胆小怕事吧。”
韩莫问颔首：“你说得对。其实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早已累了。只愿我俩长相守，不必理会这些俗务。筱苏，回家后，我们成婚吧，你可愿意？让我们共看月夕花朝，潮涨潮落，做一对平凡的柴米夫妻吧。”他携了筱苏的手，轻轻握住。
筱苏的脸腾一下红了，良久才呐呐的用蚊子般低的声音回答：“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韩莫问偏偏耳力好得很，闻之狂喜，一把抱住了筱苏。两人紧紧相拥，静听着对方的心跳，心意相通，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第二天筱苏再看见傅秋芳，竟有些淡淡的怜悯。到底她知不知自己的良人在做这么危险的事？还是心甘情愿的追随？筱苏不再觉得他二人是神仙眷侣。也许世上本没有神仙眷侣，一切都是美好的幻想，现实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美的锦袍，上面爬满了虱子。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韩莫问决定还是早日回家。紫鹃早已厌倦了川菜的麻辣，自是极力赞成。于是一行三人又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