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朽木栾(1 / 1)
海中一块突出的珊瑚礁上,坐着那个妖娆的红衣男子。他面色凝重,皱着眉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只是那视线却随着海面上舞动的娇小身影来回移动。海浪拍打着珊瑚礁,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红衣男子一动不动的坐着,任激起的海水洒落一身。
“怎么样了?”红衣男子没有回头,信手掰下一粒细小的珊瑚礁块,摊于掌中,只是那声音略有嘶哑。
魍魉垂下头,施了一礼,“全部按照主人的预计行事。”他说。
红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唇边慢慢溢出了冷笑,“你回去吧!”
“是。”魍魉一躬身,施法隐去身形,只是在即将离开的刹那,他听到了一句让他非常后悔的话。
“以后,多余的事,你最好不要做”。
语气非常的淡,淡到没有丝毫波澜,却让他浑身一震,如果他是人,现下应该一身的冷汗了吧!他想,一口气奔出几百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红衣男子隐了笑容,一个黑色的身影飞了过来,他伸出手去,那头有花纹的黑色鸟儿叼起手上的珊瑚,扑棱着翅膀,又向海中飞去。
“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无法忘却么?”红衣男子怔怔的看着变小的身影,面色悲戚。海浪又袭了过来,碎成了无数的水珠。
蒲家庄不远处的官道上,晃动着四个身影。头面的是一身紫衣的天涯,马默然和茅靖远各怀心事默默跟在天涯身后,最后面是一直垂着头看地面的烁舒。
两个捉妖降鬼的天师,两个非人的妖物。
很奇怪的组合,却凑到了一起。
天涯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真是——”揉了揉被阳光晃得有些发痛的眼睛,她笑眯眯的踱着步往前走。
离开蒲家庄前,马默然和茅靖远在村子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插了面小巧的黄色锦旗,那旗子触到地面便隐了形,就算被人无意碰到,也不会倒掉。那鬼蛾只在夜间活动,如果村子在夜间被袭,四面锦旗会在鬼蛾到来的瞬间形成结界,把整个村子保护起来。只要那四面锦旗不被人刻意毁损,结界便会永远存在。
“真的要往下游去么?”烁舒苦着一张小脸,背着马默然和茅靖远,做贼似的问天涯。
天涯看到烁舒一脸的沮丧模样,以为他还在生闷气,一拍他的头,“放心,有姐姐罩着你,这可是你炼胆子的绝佳机会,乖鼠,咱要拿出妖精的气势来!”说完,她笑眯眯的连拍了烁舒几下。烁舒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理会天涯的调侃,又独自垂起闷来。
唉,这个烁舒,就算成了精,还是一副老鼠胆,天涯不禁心里叹道。暗暗瞥了一眼身后一样沉闷的两个人,他们还是有些在意吧!天涯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忐忑,但是对于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想来想去,天涯无奈的笑了一下,自己干嘛还在意这些呢?捋了捋头发,托着还在沮丧的烁舒,往前走去。
“哇——前面有村子啊!”天涯站在一处斜坡,指着远方隐约现出的村子一角喊道,眉毛轻扬,颇为高兴。
“快走吧,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今晚终于不用吹夜风了!”马默然也有些兴奋。几个人沿着河一路寻了过来,不过越往前走,越觉得荒凉,近几日居然连人都很少碰到了。他们还好说,只苦了天涯一个,要不是烁舒的葫芦容量大,还有保鲜的功能,她也许早就挺不住了,看到有村子,她高兴的直跳。
终于当夕阳斜照,橘黄的云端洒满西边的时候,四人站在了村口。只是此刻所有的人都沉默的望着村子,一脸的悲戚与沉痛。
“咱们来晚了!”茅靖远低声说道。
马默然定定的看着横在村口面目狰狞的村民尸体,双手死死的抓着衣角,眼睛里布着血丝。“该死!”她低声念道,虽然心里早已经做好的准备,但是现在看到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默然,你不要自责了,这不怪你的!”天涯哑着声音,别过头不想再看那些尸体。村子到处都是死尸,甚至有些还保持着奔跑的状态,全部都是被吸食了灵魂,已经没有活口了。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些妖物!”马默然默默的看了一眼村子,“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安息吧!”手一挥,一条符咒腾空而起,落在不远处的烧柴垛上,立刻火光冲天,一家、两家、三家……整个村子慢慢的融进了火海,和天边的橘黄遥相呼应,染红了双眼。
“咕咕——咕咕——”
四个人沉默的走着,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还、还要走么?”烁舒拽了拽天涯的衣角。
“嗯?”天涯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看了看四周。他们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山坳里,不过那山光秃秃的,稀疏的几棵歪脖树,乱石丛生,偶尔会冒出几堆干枯的杂草。
“咱们、咱们回去吧!”烁舒结结巴巴的说,满脸的恳切。
天涯一笑,揪了揪烁舒的小脸蛋,“好啦!有我们几个,你还害怕啊!何况都走进来了,再退回去,不还是一样!”
“天涯说的对,还是再往前走一阵吧!不过这里却是有些古怪,大家小心些!”茅靖远一点头,领头走在前面。
马默然看了一眼烁舒并没说什么,跟在茅靖远身后。
“走啦!”天涯一拍烁舒的头,笑眯眯的跟了上去,却没发现烁舒的脸色有些古怪。
这个山坳很是奇特,像一个葫芦似的,刚刚经过的地方像一个瓶口,有些窄小,走了一阵,里面又忽的宽阔了起来,接着又开始变小,穿了过去,眼前一下子又开阔了起来。
“有房子?!”天涯喊了一声。
只见光秃秃的地面上,孤零零的竖着一栋两层的高的房子,房子旁边竖着一个旗杆,一片破烂的旗子在仅剩的光亮中偶尔摆那么一下,发出噼啪的闷响。
所有人都皱了一下眉。
“难道——”马默然突然“咦”了一下,神情突然放松了,“走吧!”她对其他人说道,“看来今天咱们碰到运气了!”
运气?
天涯和茅靖远互看了一眼,莫名的跟了上去。
——啪啪——啪啪——
马默然轻叩房门,那门也不知有多久没开了,噗噗的扬起许多灰尘。
天涯奇怪的仰头,那门上居然还竖着一块匾额,只是那匾额更显得破旧,竟然缺了一角。“朽木?”天涯眯着眼念道,只是那光线太暗,也看不真切,字迹模糊,难得她给念对了。
——啪啪——啪啪——
马默然敲门的手法很是古怪,手心扣四下,手背扣四下,扣毕,垂首而立,面向门站定,并不说话。
天涯心里奇怪,也不好发问,只好耐着性子等待能有门开的奇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是谁来敲老婆子的门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着门缝传出,显得很不耐烦。
“路过之人,见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宿。”马默然颔首道,语气很是恭敬。
“哦?”吱的一声,面前的门颤巍巍的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半边脸,只是半边脸,天涯瞪着眼睛吸了口气,那张脸上一层又一层的堆满了皱纹,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虽然如此,那眼神却非常慑人,看得人从头到脚的不舒服。
“一群小儿!”看了一会儿,那人不满的哼了一下,又看了看马默然,“你是马家的人?”她问。
“是。”马默然很恭敬的回了一声,只见那婆婆露出门缝的一只眼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闷闷的咳嗽了几下,门忽的开了。
“进来吧!”那婆婆颤巍巍的转过身去,身子佝偻的厉害,她手里提着一个纸糊的灯笼,只是那灯笼只有灯架,外表光秃秃的什么也没遮,那里面的灯座上,明晃晃的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着惨白的光。只是那珠子虽大,光也够亮,却只照到周围两米左右。
天涯挠了挠头,觉得这个老婆婆奇怪的很,四下瞧着屋内,除了夜明珠照到的狭小范围,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洞洞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灰层,走过的地方全是脚印。地板也不是很结实的样子,没走一步,都会吱吱作响。
奇怪的房子,奇怪的老婆婆,奇怪的夜明珠。
“跟着上来。”那婆婆停在楼梯口,转身向身后的人说道,那夜明珠的光正照在她的脸上,惨白惨白的光衬着一脸的皱纹,加上那苍老的略有颤抖的声音,怎么看怎么诡异。
——咯吱——咯吱——
那梯子窄窄的,只有一人宽,天涯走在后面,十分小心的一步步往上走,生怕一用力,那梯子就此断了。上了楼,众人跟着那婆婆拐进了二楼最里边屋子。
“这儿的规矩你该懂吧,明早卯时便离开吧!”说完,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的烛台上,屋子立刻亮了许多。那也是一颗夜明珠,只是个头比那灯笼上的小了许多。
“是,讨饶您了。”马默然客气的回道,那婆婆转身欲走,偏偏又侧了半边身子,看了一眼天涯,眼神有些古怪。天涯抿了抿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好古怪的地方!”等到那婆婆没了身影,天涯看了看屋子,满屋的灰尘,墙角还有蜘蛛网,这能住么?天涯回过头,却惊讶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和天涯一样同样打量屋子的马默然和茅靖远一惊。
天涯唇一抖,“烁舒呢,烁舒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