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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满眼风飞絮(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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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岁寒性情冷淡,不喜靡靡之音,兼之战火连连,故而待得上灯时分,整个隋州城早已是万籁俱寂。齐萱用过晚膳,便叫来屋里的婢子问话。与前几日吞吞吐吐不同,这婢子今日答起话来格外爽快。

“据外面的人说,萧唯二十日早上便到了九重山那边,不过走的却是子汝小道,子汝小道向来是最难走的,不知他怎么就选了这条路。”

她低下头,心里却隐隐猜到了什么,追问道:“子汝道可是山间捷径?”

“是,”那婢子答道,“走驰道要走上七日的,走子汝道只要三日急驰便能直抵隋州城下了。”

果然,他要来救她了。他没有忘记她。

她心里又是悲又是喜,忙挥手让她下去。那婢子只一屈膝,仍絮絮叨叨得说着:“娘子若还有事,便只管唤我,婢子小名是胭脂,”她见齐萱眉心微蹙,又道,“婢子在家中排行十一,若娘子觉得胭脂这个名字太俗,便直接唤我十一好了。”

齐萱微微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好,十一,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便叫你。”

待得有事之时已是三日以后。

夏夜昼长,尤其是在北地。待到日晚时分,天还是暗暗的灰,总黑不透彻,只天边余一线光亮,金乌沉而不坠。

院外的声音,她在屋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马蹄声在院门前骤然而停,便听得院子里慌慌张张地一阵乱响,胭脂打起了门帘,报道:“娘子,燕皇到了。”

她点点头,手里书卷却又翻过一页。

隔了一会,才听王公公那尖细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安妃,燕皇到了,请快些出来吧。”

还是要出去见他不是?这一辈子的冤孽。她从榻上站起身来,耳旁呜鸣。仿佛太初宫老妈子又活了过来,在她耳边碎碎地念叨:这小蹄子,又见不得人了是吧,太初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天天哭丧着脸对着主上,虽不是宫里那般礼数皆备,可你也总得拿出点尊卑来!

她身上一阵冷,似经了水似的,抬起眼来茫茫然看向四周:仍是隋州的深巷小院,她仍要去见他,他始终是尊,她始终是卑。

帘子打起来,她轻步踏出去。堂内明亮,火烛灼出一个白日。燕岁寒坐在主位,着一身莲青色,似要嵌进那乌椅中去,她走过去,行礼如仪,却不肯说:臣妾参见陛下。

他未怪她,只是笑着挽起她来,引荐给坐在旁边的人,说:“安儿,这是巫先生,我的授业恩师。”

她行礼后微微笑道:“以前听说巫先生是文皇帝身边第一有功之人,却不知原来先生还教授过陛下圣人言语。为帝王师已是不易,何况辅过两朝,巫先生大才,小女子亦是仰望。”她大略知道自己面上的笑容与她这番言语一般虚伪,脸上的神情是假的,如同泥塑,由旁人去揉捏,然,她当如此。

巫强一拱手,道:“安妃过奖了,巫某不过是山野之人,心思粗鄙,向来算计不过别人的,倒是安妃,却是顶聪明的……”

她一哂,道:“巫先生说笑了,我实在是极愚笨的人。”她躲开巫强的眼神,那眼神看得她发慌,似要将她照出个洞似的,侧头看向燕岁寒,先自问道,“陛下说呢?”

“不见得。”

说话间内侍已在案上布置了吃食,一味乳酿凤凰胎,一味五生盘,饭有乌米,茶独兰雪。三人各入席位,谈笑不足一刻,胭脂便走到齐席边,于她耳边轻语几句。齐萱眼中碧珠轮转,微一颔首,转向燕皇,说道:“这婢子说洛阳的乌程春刚送到,陛下可要用一些?”

燕岁寒略略点了下头,说道:“听安儿的便是。”

胭脂便躬了身退了下去,不多刻便捧上酒壶来,便欲给燕皇满上,燕岁寒说:“先给巫先生满上,我当敬巫先生一杯。”胭脂略一迟疑,便也旋了身子,走到巫强案边,说道:“巫先生,婢子与您斟酒。”说罢一倾壶,对准那白瓷盏,一径倒了下去。

“不用。”巫强低喝一声,一手罩住那白盏,胭脂手势未停,酒水均洒在杯盏之外。他哑声笑道,“乌程春的性子太软了,我不喜欢,等哪日得了旧京里的西市腔,再与我斟上吧。”说着转眼看向齐萱,嘴里只说道:“可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了。”

齐萱缓缓低了眼皮,她自知他话里有话,简直是含沙射影,如今长安,是在萧唯手中。

她只得苦笑道:“以陛下之圣德……”

话未说完,燕岁寒便打断她,道:“今日不说这不愉快的,胭脂,你来给我满上。”

胭脂忙捧了酒壶,行到燕岁寒身边,却听巫强道:“陛下也喝不得酒的,陛下忘了么。”

燕岁寒摇了摇头,道:“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何况这乌程春也不是烈性子的酒……”

巫强笑了笑,语含深意:“酒不是烈性子的,人却是烈性子的。”

齐萱心下一震,低着的眼又抬了起来:“这我就不明白了。”

巫强扶着低案站起身来,眼神炯炯,道:“安妃向来是聪明的,怎么会不明白。”

“先生,莫再说了,坐下吧,朕不喝便是。”燕岁寒的眼依旧低垂,眼下是一潭水,吹不起波澜来。

巫强却怎肯罢休,盯着齐萱的眼睛更似藏了万柄利剑,破虚无直入她胸前。他冷哼一声,走到堂前,一只手指着她,神情激奋:“此女不除,必成大患,陛下,这酒……”

“先生,不要说了。”

齐萱也站起身来,仰起脸来,如花似玉的美人面,却突然卸了娇怯:“巫先生,我敬你重你,请你莫要血口喷人!”话未说完已走到胭脂面前,斟酒于盏,说道,“这酒是不是鸩毒,由我来试。”

“安儿,别!”燕岁寒出手抢去她手中的壶,但她已提了步,扬起广袖,仰脖饮之。一盏乌程春,尽入愁肠。

喝罢,她盈盈望向燕岁寒,笑意嫣然,似含了几分醉意:“陛下,你何必怕呢……你也不信我么。”

“不。”燕岁寒盯着她的脸,慢慢摇了头,眼中神思莫辨。

这个女子,不是他认得的那个。一样的眉,一样的眸子,只是躯壳里面的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他不熟识的人。他知道他该放的,却如何都放不开手。

只见她又转过身去,笑望着巫强:“怎样?巫先生,这可是好酒。”

巫强冷眼看她,半晌方嘿嘿一笑,拱手道:“老夫没这个福分,安妃还不放过老夫么?”

齐萱低了眼,轻声浅笑,说道:“可不是呢。”她手捧着磁盏轻轻往外一翻,残酒沿着杯壁顺势而下,不留一滴,“我怎么敢为难巫先生?便是我要为难,燕皇也不肯呢。”

燕岁寒转过头去,只见她低垂着眼,墨睫在灯影下历历如画,当下也不再多说,只牵了她的手,走到巫强身前。他能感受到她的挣扎,在他手掌为她建成的囚牢里,她如一只困兽。可当他看向她微微抬起的眸子,却寻不出一丝不同往常的神色。

燕岁寒沉吟片刻,说道:“安儿说起话来不知轻重,先生请别在意,小侄这里赔罪了,”说罢将手中酒壶往地下一掼,重声一响,他说道,“此事就此提过,先生请回席吧。”

却听齐萱轻声笑道:“这乌程春从洛阳运来,路程遥远,可是十分矜贵呢,不过巫先生到底是巫先生,瞧不上的东西就绝不看第二眼,怪得总能得奉英主。”

巫强低声一笑:“老夫识人的本领,总是比安妃强些。”

她不去理会他话里带出的鄙夷,只说道:“巫先生说的是,晚辈受教。”她略转了眼,斜斜地了燕岁寒一眼,继续柔声说道,“不过,我听说,巫先生在十六岁时投身于燕帝麾下,任军中判官一职,后日日伴于圣皇身边,更赢了对大小勃律一战,可是在剌拉夜袭函谷关时,巫先生你,怕是不在燕帝身边吧?”

巫强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怒声道:“你凭什么信口雌黄!”

她的笑意如春水般漾起,说道:“我不凭什么,只凭真真发生过的事情,陛下,你也知晓吧。”燕岁寒默默垂了眸,不发一言,只听她慢慢扬了声说道,“后来老燕帝输了,开城投敌,屈身侍奉剌拉……”

“别说了!”

她忽觉手心一痛,似是指甲已掐进了皮肉,生生地痛,低头一看,只见他紧紧攥紧自己的手,那情势,似要将她捏碎,她的手,连同她的人。

她轻声呼痛,他猛地松手。失了牵引,她的身子似重了千倍,遽然后退,撞在案上,腰间如斩。她扶着案站起身来,迎着他的眼,看进他心里去。

燕帝,多好的冠冕。堂堂正正,万人颂扬的燕帝,燕岁寒的亲父,大燕皇朝供在太庙里的牌位,却也是降过剌拉的,做了羌奴的河南王,多神气!她忽然忆起城破后那首童谣:燕子王,本堂皇,与奴羌,封将相……她又想起父亲灰白的须髯,垂在青灰色的衣袍上,只是洁净,想起他在西市怒骂的那一句:束楚小人,沐猴而冠……

她唇角衔着笑意,抬头看他,看着他勉力启齿,字字顿挫,说道:“安儿,你该休息了。”

该休息了么?他说,安妃,你该休息了,她挑衅地看着他,我还未说完呢,陛下,你待我说完。

她转了眸子,向巫强看去,轻启朱唇,说道:“巫先生,后来陛下率众逐剌拉于函谷关,复北土为燕时,你又在哪里?可是与武陵渔人同游?”

巫强眸中精光一闪,便欲发作,燕岁寒挡在他面前,说道:“巫先生,小侄自是信你的。”转过身来,大声喝道,“你,回去!”

她眼含讥诮,翩然起身,行礼如仪:“臣妾谢过陛下。”说罢,转身而行,行到门口,只一回眸,冷冷注目于他,一切言语,休过不提。

胭脂在燕岁寒走后方才回到屋内,一进屋内,便见齐萱倚在榻上的小几上,咬着唇,豆大的汗珠从额上不停地冒出来,她不由惊叫一声:“萱儿。”赶忙从袖中小瓶里取了一粒药丸,从她微启的唇间放了进去,半晌才听到齐萱慢慢说道:“他们走了?”

“走了。”她说道,伸手抚去她额上的汗,半是宠溺半是责备地说,“你怎么敢?幸好这药性发散得慢。”

齐萱与她一个虚弱的笑容,道:“十一娘,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没有法子啊……”

顶着胭脂面皮的十一娘点了头,走回她身边,说道:“你先歇着吧,我想办法带你回去,这几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齐萱答了声好,复抬首问道:“是谁告诉你的,田兀么?”

一听齐萱提起此事,十一娘只哼了一声,低声怒道:“田兀,那有娘生没娘养的白眼狼,千刀万剐了他都解不了我心中的这些气。是石可说的。”

“他怎么知道?”齐萱问道,话刚说完便已心知答案,只摇首自嘲,“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十一娘冷声笑道:“幸好他知道,不然还不知道田兀会瞒到什么时候,真不是东西!”

齐萱转头不语。

案上燃烛毕剥,红色的烛泪落了下来,在案上点了一个红,仿佛女子额上的茜色花钿。她不知那灯花何时落尽,怕是便等落尽了,也说不完女儿心事,半世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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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到三更,屋里只是寂寂的静,她于被衾间辗转,时昏时醒。

昏眠中听到一苍老女声,似是太初宫的老婆子低声喝道:可你也总得拿出点尊卑来!

那时她到掖庭已两年,燕岁寒入主太初宫新选了一批侍女,她便在其中。彼时年幼,当时亦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将茶水打翻在了新皇身上后竟然不肯跪下求饶。她心里急,额上的薄汗,积在发边,似一只虫蚁,在她穴边啃咬,

那时亦是夏日炎炎,没有一丝风。新皇说道:不碍的,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姓安……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父母在何处?

婢子记不得了。

你,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起头来,面前的男子,有着疏朗清透的眉目,却似浸在水中,几分潋滟,不似真。

他是她心头的魇,莫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与他,不如不见。

那样的不可亲近,便如窗外的千尺寒凉,云山暮远,他是水墨山水里的人,只在那里,方才能显出美好来,而在这个魍魉世界里,他却是缠心的鬼魅,她恨他不得。

齐萱睡得沉,醒来的时候院外传来嘈杂之声。

她的神志一下子清醒过来,匆匆起身披了外衣,还未理鬓,门便已经开了。

“安儿,你过来。”

燕岁寒站在门前,一手撑在门上,似乎这样便能背负起身后的寂寂黑暗似的,身前却是温暖,如笼了层宝光,而他的脸,酡红。

“你醉了,陛下。”

燕岁寒低低地笑了,笑出声来,声音温厚而干净:“没有,我不会醉,你知道的。”

他醉了,她知道。他踏进门槛来,步履凌乱。她向后退着,不敢看他的眼,那里面居然有了几分流离神色,这是她所不熟悉的。他的眸子,原本是一潭水,那里吹不起波澜来。

“安儿,你今儿晚上,可好,把巫先生气得直跺脚。”

他定是醉了,才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她微一侧身,便看见了屋角立着的那一屏山水,精致的描金山水,涂金抹碧,层层叠叠,绝不留白。她知道,燕岁寒要的是这天下,而她却背叛了他,害得他功败垂成。

“陛下,可是怨我说错了话么?”

“安儿,我只是怨你骗我。”他站在她身前,极近,她甚至能闻见他身上那浓重的酒气,从他口中溢出来,郁沉而浓厚,积在他们身边。

她侧开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睛:“陛下,自那晚之后,我再没有骗过你,一丝一毫。”

“我宁愿你骗我,你知道么!”他大声吼道,如一声炸雷,震下她眼角挂着的泪来,晶透玲珑,从她粉面边滚开去。她抬起泪眸,与他对视。他的眼中没有颜色,只余空濛,让她觉得绝望。她咬住唇,不说话,只扬手朝他脸庞打去。

“你不要以为我欠了你什么,你,还有什么燕帝,都该死!”

他陡然清醒,眸中醉意既去,反添了阴冷,斩钉截铁地说:“你不配提我父亲。”

“我不配么,我为什么不配!”她轻声笑道,仿佛是在说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昔年的燕好歹也是一国,却被剌拉区区一万人所击败。燕束楚这个亡国之君做了什么?两腿一屈,给夷狄下跪!”

她摇了摇头,斜绾着的乌发飘几缕,散在肩头:“你们父子做了平南王,然后又窃位为皇,很光荣么?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难道不是在说你么?若圣人有知,想必不会忘了在经典里记你一笔。”

他听着她的慷慨陈词,突然笑了出来:“好,说得很好,甚是动听,尤其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他侵近她,说道,“别忘了朕才是汉人。夷狄,”他冷笑着,“怕是说的你吧。”

他猛地攫紧她的腰,将她拉向他:“你很想嫁给你虎头哥么,很好,我看萧太后怎么容许他的儿子娶一个绿眼睛的妖精回来。”

她抵着他的胸膛,胸中最后一丝气息也被压榨了去。她是死了,他将拥有她的身体,这个想法让她恶心,只奋力挣扎。他也不相让,他有的是力气,只紧紧地箍住她,一只手移上她优美的颈子,揉捏片刻,令他意外的是,怀中女子已不再如小兽般乱动,反而微仰了头,朱唇温软,亲吻起他的脖颈来。

他不由得放松了对她的束缚,手依然放在她腰间,将她托高,由着她继续,吻他的耳朵,吻他的唇,由着她伸出小舌,撬开他紧闭的唇关,伺候他的唇舌,湿润而温暖。

他们曾这样,千次。

他弯下腰去,托起她的腿,她没有反抗,他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走向床榻。

一切正如当年发生的那样,时光走了一遭,却像是回到了曾经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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