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一章：岚（1 / 1）
是夜。月光孤寂，秋风瑟瑟。叶随风飘何处是？庭院中，柳树孤零零的摇曳。
视野渐渐清晰，所到之处，皆是四分五裂。我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情况还是没改变，这阵子后遗症持续不减，发作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严重，特别是布兰奇死后，这种状况急速加剧。曾就诊过，给宫中御医把过脉，御医一致摇头，表示找不出病因，只说最多开些调养的方子，把我体内的阴阳平衡调节好。吃了十几副终究没什么效果，便不再继续。
吃力的走到柜子前，取出布兰奇送我的小提琴，重坐回床沿，右手紧抱小提琴，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喃喃布兰奇的名字，身心皆空。
黑暗的月夜，月光惨淡，把窗棂照得苍白如雪。惨白的月色下，脖子中的十字架散发出黯淡的幽蓝。最近，这副十字架也和我后遗症一个德行，自布兰奇身上取走以后，就越来越暗淡，早已发不出平日里的光芒。看着它，我总会想，是不是它有一天也会全然失去光芒，不复亮泽，随布兰奇而去，终剩我一人。每每想起，心中都很是恐慌，于是拼命握紧它，想要留住这最后一份纪念——属于布兰奇的纪念。
取下颈项的十字架，放入掌心，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掌，摊开在苍白的月光下，想借着月光，仔细地看清它藏在幽暗深处的一抹淡蓝。
哪知月光一照在十字架上，月光便融入十字架，十字架自身立刻泛出璀璨的白光，剧烈的抖动起来，我手里拿着却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十字架中潜藏的那抹幽蓝极速暴涨，照亮整个相仿，令我睁不开眼，可它仅仅一瞬又迅速隐去，不复存在。
我莫名的呆呆注视这个暗淡无光的十字架，就像一个失去了光泽的青铜器。轻叹一声。窗外阵阵阴风吹过，周围的气温仿佛顷刻间下降了好几度，整个厢房顿时处于诡异的宁静之中，连窗外的月光都被浮云遮望眼，室内黑了不少。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收起十字架，转过身去，然，抬头的瞬间，我看到的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
一个庞然巨物其状如蛇，长者至数丈，全身布满黑黝黝的鳞片，盘旋于半空，一双明亮宛如皎月的双眼，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我。
浮云渐渐交错，月亮重新探出头来，苍白的月光再次洒进屋内，一条光带笔直掠过，那庞然大物身上的鳞片反射出金属般冰冷的光芒，而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其首如虎，徘徊于虚空。
它不是蟒蛇，亦不是我的错觉。它分明就是一头蛟龙。
这一瞬，我瞪大眼，不敢相信的望着那条蛟龙，脑子里震惊的忘了思考，全然空白，再也承受不住，脚下一软，啪的摔在地上，想尖叫，却发现此刻的我连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你……你……”我手脚并用的倒退几步，眼睛睁得老大，惊骇的话都说不出，足足呆了一刻钟。
“看来，你能看见我了。”那头蛟龙声音沙哑，嘴中飘散冰凉的氤氲，周围的温度顷刻间又下降了几度。
“你，你会说话？”我的眼瞪得更大了，好比铜铃。
“是的。”
我定了定神，收起心中的惊骇，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尘，说：“你为何会在这儿？”
“我一直在你周围，只是你看不到。”
“为何一直跟着我？”我蹙眉质问，声色俱厉。
听到的质问，那头蛟龙并没生气，只是淡蓝的双眼蒙上一层浓浓的雾，看不见底，它始终平静地说：“是你把我唤来的。”
“我唤你来的？什么时候？”我吃惊的张大嘴，反问。
“七月阴气重，你们做‘四人游戏’的那次。”蛟龙坦然道，“人类有时就是如此愚蠢，明知危险却还贸然潜行，明知传承下来的禁忌，总有一定道理，却还是贸然行事。”
脑中嫣然想起来到这儿不久时，为出一口恶气，和十四玩得那个讲鬼故事的游戏。可是，听到它如此漠然的说，心中很是不舒服，火气不要命的往上窜，口气明显不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着那些阿哥？偏要跟着我。”
“因为你的灵气是当时那几人中最强的。”蛟龙似乎没有隐瞒的意思，坦白地说。
“但平常我一直看不到你。”我抿抿嘴。
“不是看不到，只是看不清。灵力不够而已。”蛟龙平淡的纠正我的错误。
“未看清？”我疑惑的挠挠头，脑中浮现起平时后遗症发作的场景，纵身一跳，说，“难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痨子的后遗症？”
“你果真不笨。”蛟龙淡然评价道。
“ 谢谢夸奖。”我不冷不热的回，心中微微叹息。唉！怪不得看了这么多医生都没用，原来如此，并不是我的了什么后遗症，根本就是我自身灵力上升的缘故。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我的唯物主义精神终于不再牢不可破。呃……这么说来，那次救瑾名弄得自己差点归西的事件，也不算全是坏事，至少徘徊了鬼门关一回后，我的灵力有了质的变化。不错！不错！呃？不对，不错个屁！
我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边猛捶自己的脑袋，身旁的蛟龙并没有来打扰我，直到我忽然忆起一事，抬起头，看着那头龙，问：“以前我看不清你，为何此刻我能看你看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因为这个十字架？”我举起颈项中的十字架，仔细端详。
“是。你把十字架里促存的灵力全都吸收了，灵力够强，自然就能看到我。”蛟龙承认道。
我眼神微微一暗，不再说话。又是布兰奇。
沉默许久，蛟龙轻轻摆了摆龙尾，虚浮在虚空，声音冰冷沙哑，没有一丝起伏的对我说道：“和我定契约。以你死后的灵魂为代价。”
全身怔了怔，顿时不解，我莫名其妙地问：“我为何要和你定那个什么契约？”
“你的朋友已死。”蛟龙惜字如金，简洁的回答。
被人触及痛处，我紧紧捏牢颈中失去灵性的十字架，垂目，咬牙道：“我是想过要报仇，可是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而不是依靠你。”
“那你得到时有命才行。”那头蛟龙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龙牙，平静的叙述，“你认为你自己有命能活到那时？还是你能保得住自己的命？”
是的，它说得没错，在复仇之前必须得留住自己的命，太子弄巧成拙，让我险象环生，唯独留下布兰奇做替死鬼，肯定或多或少有打草惊蛇之势，因此若以他的心性必害怕夜长梦多，一定会打定主意千方百计除掉我。
“可真是他？”我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总存在奇妙的侥幸心理。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快点梦醒。
“你已证实。”它答。
我神色憔悴，开启苍白的唇：“你都知道。”
“是。人世的一切，瞒不过我的双眼。”蛟龙说。
须臾，蛟龙又说：“我会告诉你达成契约的规则。”
我嘲讽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这荒唐的契约？
然而，它平静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和我定契约。因为人类自私，人类贪婪。
我没答话。
过了片刻，它又说：“记住。我叫岚。”
白云苍狗，那一刻的我恍然回想起它说的话，嘴角都会不自觉地挂上一抹笑意。随后，转头看看身旁生的面容清俊，剑眉星目，面若敷粉，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轻抿，静静站立，仿佛一座雕像，从不话多的人说，我觉得你说的话很对。
他不做回应，淡蓝色眼眸中一如既往的弥漫着永远化不开的雾气。
我莞尔一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常人看不到永不可磨灭的血色印记。
原来我也曾是个自私的人。原来，我也曾是贪婪的人。
奈，对于决定我并不后悔。
害怕死去，所以拼命挣扎，抓紧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不放松。
那日，那一刻，秋风瑟瑟，孤叶零转成泥，月色苍白如斯。
他说。总有一天，你会和我定契约。因为人类自私，人类贪婪。
他说。记住。我叫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
①蛟龙：一般泛指能发洪水的有鳞的龙。相传蛟龙得水即能兴云作雾，腾踔太空。在古文中常用来比喻有才能的人获得施展的机会。关于蛟的来历和形状，古典文献中说法不一，有的说“龙无角曰蛟”，有的说“有鳞曰蛟龙”。而《墨客挥犀》卷三则说得更为具体：蛟之状如蛇，其首如虎，长者至数丈，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倘蛟看见岸边或溪谷之行人，即以口中之腥涎绕之，使人坠水，即于腋下吮其血，直至血尽方止。岸人和舟人常遭其患。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中有周处入水三天三夜斩蛟而回的故事。蛟可能是鳄鱼。作者这儿只引用蛟龙的外形，其他均与资料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