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隐形人（1 / 1）
“你们去那么久还没回来，我就来找找。”萧冉淡淡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就转身往侧走，肖燃见状悄悄地舒了口气，他没有往前打招呼，干脆在后面跟萧冉说了句“那我先回去工作，有事打电话给我”就像逃兵似的溜走了，萧冉怔了怔，转身默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不语。张凝侧身轻轻地撞了撞她的手肘，小心翼翼地问：“你在门口等了好久？”
萧冉抬头看她，眸光清浅：“不。”
“噢，那我进去看小云了。”张凝舒了口气，径直走进室内，萧冉停立在门口，扬眉看着张凝的后背，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嘴唇。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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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继远身在外地，没法过来，张凝下午也有工作，因为节目性质牵涉到电视台春节档期，紧迫重要，她也不得不赶回去。两位老人身体不适萧冉不敢把情况说得太清楚，她只简单地交代几句就作罢。这样一来，在朱墨云最需要的时候，能够陪伴在他身边的，还是只有萧冉。
中午时分，萧颖和颜素华过来一趟。萧颖亲自做了饭带给萧冉，看到她那瘦得像笔头般尖小的下巴，他生气地说：“你都干什么去了？自己的事儿管不好，还要为朱继远操心！怎么不让他立刻坐飞机回来！你是小云的保姆？”
萧冉不语，颜素华扯了扯萧颖的衣角，低声劝说：“这么大声干嘛，吓坏孩子。看现在还不挺好的，没事就行了啦。”
萧颖狠狠地瞪了瞪萧冉，走过去看朱墨云，颜素华帮忙把汤饭拿出来，替萧冉张罗着。萧冉与这个大嫂不太熟，但关键时刻她竟帮自己说话，实在让萧冉有点受宠若惊，她垂下眉，轻声说了句谢谢，颜素华弯着腰好笑地瞥瞥她，说：“冉冉很善良，可就是太倔，你们家的人都一个样。”
说着，她忽然站起来替萧冉理好翻起的衣领，萧冉惊讶地对上她的视线，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流从心间趟过。
“大嫂，你…你坐下吧，我自己来就好了。”不习惯与人太过亲昵，萧冉挪了挪身子坐下吃饭，颜素华抿嘴笑笑走过去附在萧颖耳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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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颖和颜素华大概呆了半个多小时就离开。临走前，萧颖字正词严地对萧冉说：“我看小云傍晚就能回家了，输完液后你打电话给我，我开车来接你们。你也别替他们忙活了，儿子出这么大一件事都不闻不问，我得叫他立马回来！明天你给我上班去，小云的事儿你别理！”
萧冉乖巧地点头，萧颖不放心地交代几句才在颜素华的提醒下走出医院。回到休息室后，萧冉立刻打了电话回报社请假，李编对她的态度不亲不离，不过倒是十分爽快地允了她的假条，萧冉心里苦笑，这样该合了他的意思了吧。
或许，该是时候要另觅出路了。
差不多傍晚时，朱墨云的针水终于滴完。拔了针后萧冉帮他按着手背针口的止血条，趁着他尚算精神和他说了几句话，但他总是兴趣缺缺的，萧冉难受得很，朱墨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7岁的小孩子，什么天真活泼可爱，在他身上是半点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消失了半天的肖燃总算出现了。他刚走进来，朱墨云就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眸里闪过一丝亮光。出乎萧冉意料，他竟开口叫了声“肖燃哥哥”，肖燃也愣了愣，随即漾出温柔的笑意：“小云，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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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燃下班了，顺道过来看看朱墨云，但朱墨云叫了他后就垂下头不理人，见状萧冉与肖燃对视，眼神都极其无奈。
“小云，你在这里坐一会好不好？我跟肖医生出去说会话。”萧冉往朱墨云背后塞了个大枕头，朱墨云扁了扁嘴巴算是答应了。
萧冉拉着肖燃走出门口，她也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对面的椅子处停下。她昂高头看肖燃，眼神清亮，语气坚稳：“肖燃，你都跟我表嫂说了什么？”
肖燃怔忪住，叹气般地笑了笑：“你果然还是听到了。”
“说吧，不要瞒我。”萧冉凝视他，眼光精亮如将要离弦的箭头。肖燃无法躲避这般咄咄逼人的目光，他退让了一步，在椅子上坐下，语气满是无奈：“冉冉啊，你何必要把这些往身上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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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也坐下，直视肖燃。肖燃迎上她的目光，心跳不可自抑地加快。他偏开头，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一个医学院的师妹，名字叫卢映雪。”
“卢映雪？谁呀？”萧冉蹙眉想了想，忽而恍然大悟：“是那个她喜欢你但你不喜欢她，饶晓越喜欢她但她不喜欢饶晓越的师妹？”
肖燃的嘴巴抽了几下，几乎是绞着眉毛咬着牙齿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别说废话！”萧冉打断他，肖燃微怔，心道这才不是废话，这事事关他的名誉，十分重要！
挠了挠头发，他低下头，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卢映雪，哼…咳咳…”
“你到底说不说！？”萧冉不耐烦地推了推肖燃的肩头，肖燃抿唇，半抬起头，眼眸对上萧冉的，承受不了她的直白和真诚，他终是启齿——
“映雪，上一年开始就和你表哥一起了，这事儿，你表嫂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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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在晴天里响了一道惊雷，这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萧冉瞪大双眼，讶然地盯着肖燃，肖燃在这样的注视下竟然心虚地侧头，他瞄着休息室隔壁房间的门口，继续说：“其实开始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还以为映雪的男朋友只是一个未婚的有钱人。还记得那次小云生病么？那次看到你表哥朱继远，我才把名字和人物对上号，之后我才知道，映雪竟然当了…当了第三者。”
背后的萧冉沉静不语，肖燃不敢扭过身去，只能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我劝过映雪，要她放手，初始她不愿意。后来张凝找了她好几回，她也像是被烦怕了，才跟我保证，她会放弃。”
“今日早上我请张凝去别的房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我请求她，既然映雪已经放弃了，就当是为了孩子，请她继续和朱继远保持婚姻关系，不要离婚。”
肖燃说完就不吭声了，过了好久都不见萧冉有回应，他方愕然地转身。转过来目睹萧冉脸上弥漫着的悲戚和绝望，肖燃心里一惊，像是捏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握住萧冉的手臂，害怕地问：“冉冉，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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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错了吗？”肖燃用一种近乎恐惧的语态问道，萧冉仰头看他，嘴角微微一动，笑容空乏无物：“你没错，错的是我们。我表哥，我表嫂，卢映雪，还有我，都错了。”
“上次在家里看到他们相敬如宾，我还以为他们只是闹闹情绪而已，没想到原来他们一直在演戏呀，亏我还像个白痴似的相信他们。”萧冉自嘲似的笑了笑，眼底的苦意满满的，肖燃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去。
“冉冉，这不关你事。你别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肖燃着急地摇了摇她的手臂，萧冉摇头，她拨开肖燃的手掌，轻声说：“不，我错了。”
“或者他们的结合就是一个错误。”萧冉扭头看着肖燃，语气淡漠：“你知道么？当年爷爷极其反对他们，可我觉得他们是真爱，就像个白痴似的帮助他们。现在变成这样了，回头看时才觉得那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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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垂下头，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
“我表嫂不是本省人，但她在这里念大学，遇上我二哥，两人很快就好了起来。可我爷爷不喜欢，爷爷排外观念很强，而且他觉得表嫂性格太要强，不会是一个好媳妇。这事儿，他一直都反对。
“他一直反对，我们就一直帮着我哥打游击战，直到…他们毕业。”说到这，萧冉停了下来，像是沉思。
过了一阵，萧冉突然问道：“你看过《奋斗》么？”
闻言肖燃呆了呆，摇头。
“奋斗里，杨晓芸从家里偷了户口本出来悄悄地与向南结婚。而我，从二哥家里把他的户口本偷了出来，让他们结婚。”
“很傻是不是？”萧冉对肖燃惊异的面孔扬眉微笑，笑容却满是讽刺，肖燃心里一紧，不可自控地攥住手掌。
“可是他们那时说爱啊，他说他爱她，她也说她爱他。他们说他们的爱会天长地久！”
“现在我明白了，”萧冉摇头，嘴唇紧抿，眼睛半敛，一脸唾弃的表情：“没有什么可以天长地久。所谓爱情，也不过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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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坠在半空，橙红色的余晖透过急诊中心的大门直愣愣地射进来，光芒笼罩在地面，也笼罩在四周的人身上。
萧冉坐在椅子上，余光在她身上铺了一层薄膜，金灿灿的，看起来温暖无比。
可肖燃却从心深处觉得，这里，包括她这个人，都是凉冰冰的。
他不清楚朱继远和张凝的纠缠和紊乱，他只是清晰地感受到，因为这两个人，萧冉受伤了。
他们给了她希望，更给了她毁灭的绝望。他们给了她信任，更给了她要命的背叛。
最深的伤害不是夺取，而是大方地给予之后却毫无预兆地夺取。
那些无形的伤疤，烙在每个人身上，明明不可见，却伤人最深。
他多么希望化作一个隐形人，给她疗伤，让她治愈。
肖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倏地握住萧冉的手掌，她的五指凉得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对上萧冉不解的脸孔，肖燃淡淡一笑，说：“冉冉，这不该是你承担的。乖，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