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能磨灭的存在(1 / 1)
我看着他细长的手指忽觉有点熟悉,我是在哪见过这双手呢?在哪呢?
哦,我想起来了,在某个咖啡厅,这双手漫不经心地划向咖啡杯;在厨房里,这双手熟练地操把着切刀;在更衣室内,这双手牢牢地钳制着我;而且,就在刚才,这双手还死命往我嘴里抠东西,那!那这个人是……
我惊觉地扳过他的脸,却模糊一片,然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哥,你看她张牙舞爪得多可笑。”
黑夜的星星变为了天花板的白炽灯,我半梦半醒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右面护士小姐正在甩温度计,见我醒来,露出职业的微笑:“正想叫醒你呢,来,啊,量个体温。”
我乖乖地张开嘴巴,就听见刚才那个声音从左面再次传来:“长这么壮却动不动就晕倒,整一个虚胖。”
我幽幽地望过去,道:“原来真的是你。”
对方愣了一下,续而不屑地瞥向身边一贯淡定的某人:“她说什么胡话呢?”
“我不是晕倒,我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我自言自语,“梦的结尾我见着你了。”
Alex一把拉住正欲离去的护士小姐:“你快去叫医生过来,神经科的,我看她有点傻了。”
护士小姐娇笑一声:“不用担心,她一切正常,一会就能出院。”
“不行啊,你看她目光涣散,瞳孔放大,哪里正常?”
“Alex,你是在咒我死吗?”我盯着他。
“你看,人都认得清。人昏睡久了,这是正常反应。”护士小姐笑着离开了。
我转向一言不发的曹睿:“我睡了多久了?”
“从昨晚到现在吧。”曹睿的眼神有了点温度,他看看表,“快中午了。”
“那你们,难道一晚没回去?”我有点意外,但很快现实告诉我:你敢情做梦还没醒呐。
“怎么可能,你睡得像猪一样死,都打鼾了。”
“既然我只是睡着了,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把我往医院送好不好,很晦气!”
“谁让你说倒就倒,连晕两次你让我们往哪送,难不成是殡仪馆。”
“你!”我气得操起枕头就扔过去。
“行了,你们。”曹睿一把抓住枕头,转头对着Alex说,“你快去办出院手续吧。”
“我才不去!又不是我要把她送进来!”Alex一扭头。
“那你陪着她,要再吵,看我……”曹睿向Alex瞪瞪眼。
“我才懒得理她。”
我坐在病床上不语,就见Alex一会到窗口扯扯窗帘,一会在隔壁的空病床上像试床一样颠了颠,偶尔和我的目光接触又迅速移开了。
我叹了口气:“你是有话和我说吧,说吧,痛快地说吧,憋着可不像你的作风。”
Alex转过头,打量了我一会,坐到床沿上,嘴角一歪:“这可是你让我问的。”
“问吧。”我翻翻白眼。
“你以前,我是说早几年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做律师的男朋友?”
我一惊,果然,果然他们是知道的,我……
我定定神,唐元祯,你不是以前的唐元祯,不要慌!既然他来求证就说明他不确定,既然他不确定就打死不承认,过去的旧账我为什么要暴露在这些毫不相干的人面前。
于是,我云淡风轻地说:“什么时候啊?我相了很多次亲,律师也有好几个,你说哪一个?我可不确定能不能记清楚?”
“谁问你相亲了,我问得是你的男朋友。”
“哦呦,我的妈呀。”我一拍手掌,笑道,“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有这么个男朋友早死死抓牢了,还会到现在没结婚。”
Alex狐疑地望着我,瘪瘪嘴巴,自言自语道:“难道真不是你?”
“我说,你找我前男友干什么,难道他和你有仇?有仇也不能找我啊!你也明白,都冠名‘前’了,我们还有什么瓜葛。”
“那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律师前男友?”Alex眉头一锁。
“你也知道,很多相亲的,相处一两个月就一拍两散,大概有个吧,哎,我也记不清了,都是几年前的事,你找人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吧。”
“没有就算了。”Alex不耐烦地撇开头,不出两秒,他又转过来,眯眼望向我,边喳声边摇头边叹气,一副琢磨不透的样子。
“你找那个人干什么?”我试探。
“我才不是找那个人。”
“那你问我什么?”
“哎,你不会明白的。”
“切,谁稀罕。”
“你……”Alex板起脸孔一本正经地靠过来。
我看着他细长的眼睛忽闪忽闪就有点心惊肉跳起来,忍不住往后缩:“我,我什么?”
Alex居然一把捏住我的脸蛋,用力摇晃了几下,一字一句道:“猪,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律师男友?如果真的没有,我就成全了你们。如果你胆敢隐瞒我,我保证把你这张脸撕烂!”
“我,我有没有律师前男友哪有这么重要。”被他说得我不经开始发毛,这个Alex我算是领教过了,发起疯来丧心病狂,“那个,我,容我仔细想一想。”
我避开Alex吃人的眼神,假装思索:“嗯,好像,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不过他也不算什么律师,只不过是法律专业的,而且毕业后我们很快就分手了。”这话不假。
“你哪年毕业的?”
“啊,你干吗?又不是调查户口。”
“快说。”
“嗯,应该是99年吧,我们毕业半年就分手了。”这话也不假,只不过当初我和严森是掩人耳目的假分手。
“99年,99年……”Alex用舌头在口腔里打转,细细盘算。
我见Alex不再盯着我,顿时放了心:“大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现在没有了。”Alex一仰脖子,鼓起腮帮,好像不甚满意。
“可小女子却有一事相问。”
“小女子?”Alex用鼻子嗤笑一声,“准了。”
我喜上眉梢,装样道:“大爷刚才说的话可还作数。”
Alex顿时脸色一冷,断然道:“不作数!”
“哎——,小样你,你无赖你!”我气得用力推搡了他一把。
Alex显然没有准备,一个趔趄差点来个嘴啃泥。
“你!”Alex拍拍膝盖,叫道:“你还是不是女人,吃得比猪多,力气比牛大!”
“我看你明明是心虚下盘不稳吧!”我从病床上站下来,指着他的鼻子:“刚才谁说如果我没有律师男友就成全了我们,你不要又和我玩那套咬文嚼字的‘我们结婚’的把戏,我就没见过你那么幼稚的人!幼稚!幼稚!幼稚的小鬼!”
“啰嗦!”Alex一下拍掉了我的手,“谁让你和哥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我哪有?你得臆想症了吧!”
“哼,敢情你还真健忘。昨天,你上演的是什么毁尸灭迹的戏码。”
“昨天?昨天……”对啊,昨天我把曹睿给我的字条吞了下去,我真傻,干吗做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哎,不对,要不是Alex冲过来,我会慌不择路地干那傻事。可Alex为什么冲过来呢?为什么呢?
我的脑袋突然被人用力点了一下。
“哎,你倒说话啊,我看你这回有什么理由?”
“我不记得了。”
“呵,呵,哈哈哈。”Alex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还真能演戏啊。”
“我真不记得了,我昨天做了一晚上的梦,你看到现在还晕乎呢。”我拂拂脑袋。
“别演了,你那蹩脚的演技骗我可差远了。”Alex一把抓下我的手腕,“我可警告过你的,但凡有事都要通过我,你和哥绝不能私下有小动作。你倒好,不但打电话还留字条是吧?”
哦,对,是我拨给曹睿的一通电话被Alex接到了,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可这也不能怪我,谁知道Alex还有监视手机的癖好。
“电话是我拨的,字条可不是我写的。”我嘀咕。
“好啊,我问你,字条上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我转转眼珠。
“你可要想好怎么说哦,你要是和哥说法不一致……”Alex瞪着我。
“哎呦。”我捂住脑袋,往后一倒,顺势翻滚到被子里,“我头疼,你快去叫医生。”
“你少给我装,快说!”Alex揪住被子拉扯。
纠缠了一会,救星终于回来了:“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救命啊。”我赶紧从床的另一边溜下来,直奔曹睿。
Alex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大踏步就截住我:“救什么命,救命找医生啊,哥,你快去叫医生。”
我见曹睿有点纠结,边朝他使眼色边叫:“哎呦,你昨天字条上给我留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还是帮我叫脑科的医生吧。”
刚说完,Alex就对我撒手了,他一脸你得逞的样子朝我呼气,转身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曹睿说:“哥,都办好了是吧,那我们走吧。”
“那个,医生……”曹睿也有点莫名。
Alex拍拍曹睿的肩膀,冷冷地说:“连你也要跟着她演戏吗?”说完大踏步地走出了病房。
曹睿皱起眉头,望向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不都看到了,他问我那字条的事啊,还说要和你对口供,我哪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总不能真按字条上的说吧。”
“为何不可?”
“啊?什么?”
“你不是让我搞定Alex吗?反正字条又不是你写的,你大可推到我身上。”曹睿似有不满。
“我,我这不是怕……,好好,你行,那你还不快去搞定他。”我没好气的说,真是好心当驴肝肺了。
曹睿缓了缓,道:“行了,事已至此,我们先回去吧。”
冷战的气氛弥漫在三人当中。
经过昨晚,我也想透了,悲伤的再想还是悲伤,除了徒劳没有别的,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就像现在,经过了那么多年,冲击力远比想象的要小。
过去是你的,永远磨灭不掉,可未来确是能去改变的。我既然能从悲伤中走出来,就不该否认它的存在。胳膊拧大腿的事既然没有成功的可能,就当自己走了****运。人的一生难免有崎岖,我既然跨过了那么大的坎,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即使一无所有也还有亲情的保护,不为别人,为了一直包容我的老爸和老妈,我也要好好地为他们活下去。所以,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和曹睿稳稳妥妥的结婚。而现在阻碍我们结婚的唯一障碍就是Alex,搞定了他就搞定了一切。
我望着副驾驶座位上Alex的后侧面,盘算着怎样才能啃下这块难缠、疑心重、暴力又傲慢的硬骨头。
冷不丁,这块硬骨头转过头来,把我逮个正着。
“别躲避了,心虚吧你。”
“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难道你刚才不是在对我想入非非?”
“拜托,你小学毕业了没有,成语用不来不要乱套,简直让人笑话!”以我一贯和平主义的风格是根本不会说挖苦人的话,可是自从遇见了Alex,这家伙老是挑战我的忍耐力,我真怀疑,你怎么可能交到除曹睿以外的朋友,那些在酒吧里对他毕恭毕敬的小弟难道都瞎了眼不成。
“你们能不能给我消停会。”第三者不满了。
“哥,她从医院到刚才一直盯着我看哎,你说她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你瞎说什么!”我叫道。
“你敢说你没有在看我?”
“我看你前面的风景好不好。”
“哥,你听,她说得多心虚。什么看风景,你不会看旁边那。”
“哎,你干吗,我哪又惹到你了,存心找碴是不是?”
“是你想找我碴吧。”
“哎,你怎么反咬人呐,啊——”
曹睿一个急转弯,差点把我甩倒在后排上。
“Alex,你给我下车,自己打车回家。”曹睿声音不高但明显温怒了。
“为什么是我?我不干!要下她下!”Alex环抱胸别过头去。
“她还是个病人。”
“什么病人,她哪有病,有病也是神经病。”
“得了吧你,就你这种幼稚的小鬼,我才懒得和你计较。”我一赌气推门下了车。
曹睿摇下车窗,喊道:“你打车回去吧,我付钱。”
“不用你们管!”我头也不回,这点自尊我还是要的。
我来到附近的车站,寻找可以回家的公交。
待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车次后一拍脑袋,完了,今天是周一啊,我都没请假,这是无故旷工。我摸摸口袋,翻出手机,哇塞,五通未接来电,都是蔓蔓和上司老杨的来电。
正巧公交进站,我立马跳了上去。
一到达公司我就直奔老杨的办公室,进电梯的时候也不知撞了谁,连声道歉。
对方却顺势把我一拉,一股男香迎面扑来,一个低低的男中音从头顶传来:“小心。”
我来不及细看,后面一个庞然大物就跟了进来。
“对不起,货梯在检修,小心,小心啊。”不知哪楼工作人员推着几个大箱子进来。
无奈我只能边朝那个人靠近一步,边抬头准备道谢。
呃,这个人,这头卷发,难道他是蔓蔓暗恋的那个广告总监,叫什么来着,对,“奇迹”,特好记的名字。因为没有正式和对方打过照面,我还真有点吃不准。
我怪异的注视引起对方的尴尬,他边礼貌性地冲我微笑边挪了挪身子。
我不是花痴!我刚想辩解,电梯门哗啦一下开了,此男居然迫不及待地跟着工作人员出去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人懊恼:这,这还没到我们公司那层呢,我至于像要把你吃掉的样子吗?想起刚才Alex说我对他想入非非的欠揍样,顿感:现在的男人怎么个个自我感觉都那么好!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我的出现让老杨有点意外。
“对不起,昨天突然病了,今天才从医院出来的。”我递上病历卡。
老杨也没细看,点点头:“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不过下次打个电话,好让我们放心。”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那个,我现在没事了,最近事挺多的,我回座位上工作了。”
从老杨办公室出来,我和刚才那个电梯男不期而遇,对方显然愣了一下,续而用“不好意思”的眼神望望我,低头浅笑,绕过了我。
弄得我一头雾水,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莫名其妙!
“唐小姐,你早上去哪了?鲍总找你呢?”冷不丁,黑皮妹万年不变的一个声调冒了出来。
她的手上端着套精致的茶具,敢情是给那个齐霁送茶呢。哎,人家前脚才到,后脚就有人这么殷勤了,怪不得要得瑟。
“你愣着干吗,还不快去鲍总那。”
“是,是。”
老杨呼我这么多次电话原来是BOSS找我,可刚才为什么不说,还让我早点回家呢?我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可是,上次的事我给BOSS办得挺妥当的,不该有什么岔子,这——,不是私事,难道是公事?
我深吸口气,叩响了门板。
“进来。”
我拉拉衬衫的衣角,轻轻地转动门把:“鲍总,你找我。”
“来,这边坐。”BOSS示意了下沙发。
我这才注意到,沙发上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我很熟悉,一个是策划部陈科长,一个是我们的市场督导老周;剩下一个,就现下的我来说也不能算陌生,他就是刚才不打不相识的,齐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