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挣扎(1 / 1)
锦绣山庄。
花园里,盛开的花已不象春天那样热闹,花的香气也似减淡了几分,多了几层冷气。阳光还算暖人,于是出来走走还是不错的。“天冷了之后,就忘记这花园了,看来也来不了几回了。参儿你说是吗?”崔婉约完挽着崔人参走在弯曲小径,这几天她是知道的,她的参儿为什么几次穿成男装跑去悦阳楼,又为了谁淋湿在雨中。今日说是出来陪自己散心,其实也不过借此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宋龙吟的苦她是看得到的,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参儿也走同样的路。
“没关系,姑妈。就算冬后下了雪,这里也是漂亮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来这里欣赏雪景,你说好不好?”崔人参直道崔婉约是留恋眼前的景象。说起下雪,她又想起了断桥残雪,想起了那个明净如雪的人。这几日在众人面前她都是像往常一样谈笑,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内心的苦涩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崔婉约笑着拍了拍她的小手。“我的参儿就是乖巧,难怪薛姑姑都到咱们山庄提亲来了……”话没说完就立见崔人参惊咤的表情,瞪大了的清灵双眸。她不禁笑了一下,接着道:“放心,我自然婉拒了她的美意。我告诉她我不会这么快就把你嫁给他人的,我想和你多待几年呢,姑妈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自私了。不过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我好多年才盼到此刻,一想到又和你分开,就会很舍不得。”
说这话的时候,崔婉约眼里已是两汪晶莹,崔人参动容的抱住她,心里一时涌起一阵惭愧,这么多天来,她似乎忘记姑妈了,只记得那个人了。“姑妈,我会待在你身边的,很久,很久。”
“是啊,姑妈也不忍心将你交给任何人呐。”崔婉约叹口气。哪怕对方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参儿,明日到绣庄里,姑妈教你刺绣可好?”崔婉约此时肯定崔人参也许并不是入骨的陷入,只要她稍加分一下她的心,也许就没什么了。
“好。”崔人参答。或许她能做到忘却吧。两个人相视一笑,又挽着手沿着绕花石路接着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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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参,有一件事你绝对想不到。”几日后,柳柳跑进绣房里神秘的说。
“是吗,什么事?”崔人参正专心研究刺绣,真是奇怪了,她的姑妈对付刺绣是那样的轻松熟路,而自己却难如登天,不是扎到手,就是掌握不好入门的绣法。究竟是她太笨了。
“哎呀,你就别跟手里的针线斗劲了。还有,你其实不必要学这些的。崔姑姑说过几天就请师傅教你抚琴做画,这才是你真正要做的事。”柳柳夺过她手里的绣架丢在一边的箩筐里。“快听我说嘛,这一会儿,庄里来了客人,你猜是谁?”
“是吗?看来姑妈对我也没信心了。我真是很笨呢。”崔人参挫败的趴到桌子上,压根儿没把柳柳的话听进心里。
“喂。”柳柳被她扫兴自然不肯罢休,圆圆的脸都急红了,双手托住崔人参黯然的小脸,一字一顿的说:“听好了,是、贺、青、云、来、庄、里、了!”
一刹那的失神之后,崔人参尽量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已不再平静,若无其事的道:“哦,你不是说之前他也来过庄里吗。他和姑妈是好朋友,来也是情理中的事。”
柳柳一时不相信这就是几天前兴冲冲告诉自己见过贺青云的那个崔人参,现在的她应该和自己一样兴奋,开心才对。她不解的问:“人参,你怎么了?这不是好消息吗,你不是希望见到他吗,你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崔人参为免她多想,笑着说:“可是我毕竟已经见过他了,这就已经够了。就算多见一次面也不过就是那回事儿,今后大家不是还要各自生活。”
“人参,我觉得你好奇怪。话虽然这么说没错儿,不过能多见一次他总是好的。可惜我是见不到他的,谁让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呢。你可不同,你刚来庄里的时候,贺家还送礼来,你可以以答谢的事由见他呀。人参,这可是好机会,你可不能浪费了。”柳柳还是不死心的劝说。
“你不是说他不喜欢见生人吗,上次只是巧合,现在知道客人的脾性,怎么还好去打扰,致谢的事姑妈会代劳。你呀,还是乖乖教我怎么绣这个手帕吧,我快急死了,如果这都做不好,我怎么做姑妈的外甥女。好柳柳,你一定要帮我挽回面子。”崔人参试图改变着小丫头的想法,没想到她这么磨人。
柳柳终于作罢。“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就随你好了。”然后又好不甘心的双手合十祈祷:“老天爷啊,求求你行行好,哪天也让我见一次我心目中的英雄,见一次就好。求求你!”
崔人参没有笑她这副虔诚的怪模样,她好希望以后也可以像现在这么坚决,不要再动摇,可以在锦绣山庄多为崔婉约做一些事。再也不要再想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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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又是一个傍晚。
人都说西湖有十境,平糊秋月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能伤人的。西湖静,秋月冷,秋风凉,曲子伤。
说好一切都要忘了,忘了对谁都是好的。但不知为什么还是乘马车来到这里看平糊秋月,终不能不忘记他么。崔人参仍是那日在悦阳楼的男装打扮,仍是吹起了《田间乡野》。马车远远的静等在一头,只有马儿觉不出这其中的悲伤,不时的长叫一声。
她是答应过崔婉约的,答应她会陪在她身边。现在为何来到了这里,还不是因为想念某人。她为他流过几次泪了,她一直是坚强的姑娘,现在却为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频频伤心,姑妈知道了该是多么担心。吹完这首曲子,她该彻底了断了。
感觉脸上的泪被风吹干了,曲子也尽。那轮明月仍散着冷冷的光辉,在平滑的湖面投下孤冷的影子。形影相怜。
该回去了,自己本应不该来这里的。崔人参转身,意外的发现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辆马车,再看更近的旁边竟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自己努力要忘记的人。而他却这么不该出现地出现了。
“这首曲子在这里听到是另一种感受,难得。”他也只是路过这里,但忍不住还是停了一会儿,于是又这么见面了。
老天啊,你是故意要试探我么。崔人参看着他,明净如雪的他,自己究竟不能逃脱吗。不可以,不可以。她不能再做错事了,想见他是错,见到他是错,挂念他更是大错。一个心已所属的人,她再去牵挂就是不对了。祝福他也许才是她应该做的,也是她可以做到的。
“这么晚了,公子还是回去吧。这里雾气重,不适合久留。”崔人参说,自己已经打算离开。
贺青云看了一眼她,她似沉稳了很多,不如在悦阳楼那次爽朗,还是有了心事。他自不便多问,只有不语。
崔人参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决定先走一步了。“我先走了,你也请不要待得太久。”她真的走开了,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留意听着身后的声响。
“咳……咳”连续的轻咳声自贺青云那里穿来。崔人参所有的坚决瞬间变得脆弱,她回了头,她发觉那道孤冷的影子是伤人的,而那个人要承受什么样的煎熬才会变得如此模样。
“你还好吧。”她又走回他的身边,关切的问。他的脸色无恙,所有的痛楚都埋藏在他的心里。
“你不是要看平湖秋月么,再过不久就是真正的平湖秋月。”他忽然这么说,眼神温存了很多,俊容异常耀眼。
她点点头,安静的站在一边,她哪里还能坚守之前的想法。他说有真正的平湖秋月,她就会看。他记得他们说过的话。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冷风站在远处,不能理解不喜欢与人亲近的主子什么时候也与人开始接近了,看那个人十分眼生。他也问过赶马车的车夫,那人只说是个陌生的乘客,不知道具体的姓氏。不管怎的,也不管那个人是谁,能看到主子与人谈天毕竟是好事。冷风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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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约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画卷,这幅画她多久没有看过了。她心里一直记得,也珍藏的很好,但却不敢打开,每看一次她都会难过。那个人啊,也让她想念。
“姑妈。”崔人参进来时正看到崔婉约看着一幅画卷出神,于是小声的喊了她一声。她一从西湖回来,就听柳柳说崔婉约在书房等她。刚好她也有事要说,于是换了女装就赶了过来。
崔婉约回过神,伸手招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她知道她的参儿去了西湖,还见到了贺青云,这是老天的故意安排吗,那天贺青云来山庄,参儿是有机会见到他的,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认为她对他也许死了心,谁料到今日他们竟可以相逢。所以她必须确认一下她的参儿是否已变了主意。
“参儿,来,我给你看幅画。”崔婉约将画递给她。
崔人参不明白她什么用意,她想也许就是一幅普通的丹青吧。果然,打开后一看是一幅女子画像。但这画中的女子可一点都不普通。桃腮粉面,美目灼人,秀鼻檀口,是难得一见绝色的美人,尤其圆润饱满的额头中间的一颗朱砂痔,鲜艳欲滴,当真给人一种仙姿卓越的感叹。
“好美的人!姑妈,她是谁呀?”她想,姑妈既然有这幅画,一定也认识这画中的人了。
崔婉约没有立即回答,她知道她的答案或许是伤人的。但她还是要说的,这样才能让崔人参彻底的死心。
“她就是沈碧青,贺青云深爱的人。”她还是说了,并故意说得清楚明了,好让她听得明白。
崔人参闻言被重重击了一下,努力说了一句。“我猜得不错,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与他匹配呗。”话里的无奈任谁听了都觉得酸楚。
崔婉约看着崔人参勉强承受的样子心里心疼不已,狠了狠心继续说:“这幅画一共有两幅,一幅就在你手里,另一幅……我不说你也猜得到在谁那里了。”
她当然知道在贺青云那里,一想到这里她握画的手开始轻颤。她也是小气的女人,只要想到贺青云会对画思人,她就会不开心。这不是原来的她啊,她不是只希望他不要生活的太沉重了,现在却去在乎他的私人感情。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奇怪了,并且是奇怪得让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都说男子多薄幸,现在看来也未尽全是坏事。像他这样总是装着一个已失去的人,痛苦度日,让谁看了都不忍心。世人都知他这一生再不会喜欢其他的女子了。所以说不管是他,还是喜欢他的人都不会得到开心,也许只会让更多的人一起痛苦。你说呢,参儿。”崔婉约终于问到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崔人参明目里不知何时已装满泪水,她看了崔婉约良久,说:“对不起,姑妈……对不起。参儿做不到之前的承诺了,参儿不能很久、很久的陪在姑妈身边了。请原谅参儿,参儿不能眼看着他这样生活,我做不到……”
“傻孩子,你这是何苦呢?你未必能帮得了他,你会害苦自己的。”崔婉约没想到崔人参这么快已猜出自己的心思,所以才这样不加隐瞒的说出了实话。她更没想到她的参儿这么坚决,她感觉自己已无力说服她,不能说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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