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春常是雨和风(1 / 1)
只见少奶奶跌坐在床前,床上的锦被被扯了下来,手炉打翻在地,炭灰撒满四处。珠儿忙跑上前去搀嫣然,一边心急火燎地叫道:“少奶奶,少奶奶,你是怎么了?”莲儿发了一下愣也忙上前来。
珠儿感觉到嫣然的身子在颤抖,双手冷的寥人。珠儿与莲儿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浑身软绵绵的少奶奶扶到了床上。珠儿替嫣然盖上被子,莲儿却惊叫道:“珠儿姐姐,血,地上有血!”珠儿忙举起油灯来照,只见方才少奶奶摔倒的地方,汪着一滩血迹。珠儿明白大事不好了,“快,快去告诉五姨太,叫传郎中,少奶奶跌倒了。”
珠儿与莲儿惊恐万状的情形,嫣然似乎没注意,她的眼里满是惊恐和痛楚。她虚弱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那,那是啥啊?”眼睛便定格在梳妆台下的一个白绒绒的东西上。
珠儿走过去一看,那白绒绒的东西闪着蓝色的光,蜇伏着,不安地舔着尖利的爪子。见珠儿靠近,便“喵呜”地惨叫了一声,跳起来躲进了屏风那头。珠儿安慰道:“少奶奶别怕,是一只猫。”
嫣然牙齿打颤道:“哪来的?咱们笑然阁没这东西啊。”
珠儿拿出干净的内衣轻轻地替嫣然换下脏了的衣裳,嫣然这才注意到换下的雪白的内裤上,漾开了一团鲜红。顿时,嫣然眩晕了,她明白自个的身子出了啥事,紧紧地抱着肚子,心里默默地念着:“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是爹娘浓情密意的结晶,是你爹娘生命的延续,全家的亲人都在眼巴巴盼着你!好孩子,你要听娘的话,你要好好的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样跟你爹爹交待呀?你不能这般吓娘!你不能,你不能啊……”
当珠儿听到少奶奶嘴里喃喃地喊着:“你不能啊,你不能!”的时候,发现嫣然已噙着泪,晕倒在枕上。
珠儿扑上去哭喊:“少奶奶,少奶奶,您是怎么了?您别吓珠儿啊!”
对面的月娥与一群丫头婆子闻声赶了过来,见此情形,也慌了,对着已神智不清的嫣然无助地哭喊了起来,笑然阁哭声一片。
哭喊声在寂夜里尤传得远与快,走在来笑然阁的路上的五姨太闻声,脚步都提不起来了,全身的重量压在一个丫头的身上。边在封冻得铁硬的路上艰难地挪着,边涕泪乱流地气喘道:“嫣丫头到底是怎样了?大伙怎哭成这般啊。”
奶妈从一个丫头手里抢过灯笼,照在五姨太的脚前,也是魂不守舍地劝道:“五姨太别急,看着脚下,路滑。莲儿这小丫头不是说了吗?小姐就是不小心跌倒了,想必没啥大碍。那些个丫头婆子的没经过事,先慌了也是有的。”话是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咚咚”地乱跳。
“可嫣丫头见血了呀,让人担心死了。郎中去请了吗?去请了吗?”五姨太一迭声地问道。
“禀告了六少奶奶,当时就去了四五个小厮,抬了轿去,想必郎中一会子就到。”一个贴身的丫头忙回道。
“五姨太放心,咱小姐啥风浪没经过?不都平安无事吗!没事的,咱们大伙全都放心!”奶妈与其说是安慰五姨太,还不如说在安慰自个。
进了笑然阁的院门,笑尘已带着一身的酒气接了出来。奶妈见他分外眼红,紧攥的拳头便不歇气地挥在了笑尘的身上,边骂道:“你个死畜生,自个有喜的老婆放在家里不管不顾的,跑出去跟别个喝酒。小姐没事就罢,若出点差错,我也不活了!”
五姨太忙拉开,道:“你也别胡乱怪笑尘,成亲这两个月来,他哪天不守在嫣丫头的身边?偏他今儿难得出去,嫣丫头就出事了。要怪就怪嫣丫头自个不小心。”
说着,忙进里屋来。
嫣然已醒了过来,本来只是阖目发愣的,见了五姨太与奶妈,不觉“哇”地一声哭开了。
奶妈窜上前,一把攥住嫣然冷得出汗的手,连声问道:“心肝宝贝,不要紧吧,不要紧吧!”
五姨太走到外屋,把珠儿叫了过来:“我总说你比她们几个都大点,平日里也比她们懂事,办事也稳妥一些。你倒说说,今儿到底是出啥事了?”
珠儿已被吓得不轻,不用五姨太发急,自个已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咚咚”地叩着头,哭着道:“奴婢也是百般小心的。夜里少奶奶回来,便让奴婢与莲儿妹妹去烧醒酒汤,说老爷今儿定会饮多了酒。奴婢与莲儿刚走过长廊,便听到少奶奶跌倒了。”
“你们怎能把少奶奶一个人留在屋里呢?我平时是怎样交待你们的?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五姨太有些生气了。
珠儿更加慌乱了,她素知五姨太好性,若等她发脾气,那事情一定是很严重了。
珠儿战战兢兢地回道:“奴婢不该听少奶奶的,当时让莲儿妹妹一人去就好了。可当时少奶奶已在床前,床已铺好了。少奶奶说自个歇下,让奴婢两个都出去。奴婢心想这也无碍,谁知竟出事了。”
“在床前怎得好好会摔倒?你们少奶奶的体格自来就好啊。”
“回五姨太,少奶奶摔倒好象跟别的有关。”
“啥?”五姨太一下站了起来。
“屋里突然多了一只猫。”
“啥猫?笑然阁没养猫啊。”
“这猫还在屋里呢,奴婢去抱给五姨太看看?奴婢看去象是六少奶奶家的那只。”珠儿站了起来。
五姨太觉得事情没有看到的这般简单了,她随着珠儿进了屋。
嫣然见娘的脸色都变了,这冷的天,大毛的衣裳都没穿,想必是心急着慌地赶过来。便让珠儿拿了件大袄披在五姨太身上,满脸愧色:“娘,都怪女儿不小心,惊动两位老人家了。”
“惊动我们倒没啥,我就担心惊动了你肚里的小孙孙。”五姨太给嫣然掖了掖被子,皱起眉问道:“刚听珠儿说你屋里有只猫?好好的,怎会拌倒呢?”
“女儿吩咐珠儿莲儿去烧醒酒汤,自个便想先上床歇着。谁知一撂开被子,一个白乎乎发着光的东西便从里边跳了出来。女儿吓了一大跳,也不知怎得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等嫣然说完,五姨太一迭声地发问:“谁铺的床?谁铺的床?”
莲儿拘拘谨谨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五姨太的脚前,浑身哆嗦着:“回五姨太,是奴婢。”
“你个小奴才,怎得这般贪玩,竟把一只猫放进少奶奶的被窝里?”
“没有,真的没有!奴婢怎得会把一只猫放进少奶奶的被窝里呢?这只猫奴婢真的没见到过,铺床的时候。奴婢也不知道这只猫怎会跑进被窝里去了。”
珠儿从屏风那头促过猫来,对五姨太道:“您看,就是这只。”
“姑奶奶怎么了?听丫头说得不三不四的,吓死文怡了。”六少奶奶顶着一身的雪水走了进来。
珠儿忙拿了干帕,六少奶奶一手挡了,扑到床前,问道:“咋回事,到底是咋回事?快告诉我,听说都见血了,你怎得这般不小心啊?”
五姨太与奶妈都认得这只“雪狐狸”是六少奶奶的,整个秦府也只有六少奶奶有养猫。这只猫还是六少奶奶当年的陪嫁,听说价值不菲,是从波期国过来的。事情涉及到六少奶奶,大伙便都不好开口了。
偏莲儿年少,不知道事情的深浅,抱过“雪狐狸”道:“奴婢的少奶奶是被它吓跌到的,猫儿在少奶奶的被窝里。”
嫣然忙阻止道:“莲儿休得胡说。”
六少奶奶越发焦急了,她对一直愣站着、眼错不见地望着嫣然的笑尘吼道:“说明白,是咋个回事?”
待笑尘期期艾艾地说清原委后,六少奶奶跳了起来,道:“猫儿在我那好好的,它怎得跑到笑然阁来了?还跑进被窝里?这事一定是有人故意干的。今白日少奶奶都在西厢房,屋里谁在呢?”
莲儿见平日里总是喜笑颜开的六少奶奶发威了,便差点要哭出来了:“是,是奴婢留在屋里。”
“白日里见到‘雪狐狸’了吗?”
“不曾见到。奴婢铺床的时候,床上确实没有猫儿。六少奶奶,奴婢没说谎。”
六少奶奶心想也是,嫣丫头待下人自来很好,尤其对这个买来的丫头莲儿更是关心备至,这莲儿不可能这么不懂事把一只猫放进被窝里去恩将仇报地吓嫣然。
“那有谁来过这屋?这猫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笑然阁来吧?你铺好床后有离开过屋吗?”
“没有。奴婢一直在屋里,就是吃饭的时候也是掩上门出去的。铺好床后奴婢就在外屋坐着等少奶奶,后来月娥姐姐过来坐会子,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月娥那丫头她进过里屋?”
“没有。”莲儿有点心虚的回答。
正问着,郎中气喘吁吁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