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负荆请罪成情趣(1 / 1)
笑尘一步分成三步,好不容易挪到了屋里。这短短的一截路,竟走了半个时辰,竟走出了一身的汗,在这深秋里。
嫣然端端正正,一声不响地坐在镜前,珠儿细细在身后蓖着嫣然的长发,看她小心的样子,似乎在摆弄稀世珍宝。莲儿试了试水温,绞了块巾帕递给嫣然。嫣然接过没说话,珠儿却说了:“这水不凉吧?天凉了,恁长的路,热水端到这也没了热气了。”
莲儿又拿手指试了试,回道:“还是烫的哩,姐姐吩咐过,莲儿记在心里呢,倒得是滚水。”
“这才好。”珠儿嘴里含着一朵鲜艳的珠花,说话含糊不请。
嫣然抬起头,看了看镜子中的珠儿口中的那片鲜红,突然开口了:“戴别的罢?”从匣中拿起一支银钗,“戴这个。”
“这不成。少奶奶进门才几天,还是新娘子哩,穿着打扮得喜气一些个。六少奶奶也这般交待哩。”珠儿不接。
一朵粉色的珠花这时候插上了头,嫣然正想生气。镜子里同时出现了一个人。镜中的人,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对着镜子笑着,裂着嘴,似乎是哪个多事的人故意用力给撑开的。是笑尘!
在旁的珠儿看了一眼笑尘,眼神冷冷的,连早安也不屑请,笑尘也不介意,他的心思不在这。
珠儿莲儿见笑尘频频地使眼色,却硬是不动。嫣然在镜中看到了,对她们轻轻地点了下头,两丫头便如聆听到王母圣音一般,忙忙地出去了。
笑尘怯怯地迎向嫣然,心虚地、小声地说道:“然然,戴这朵吧?”
笑尘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嫣然便变了脸色。原有些腊黄的脸上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她啥也不说,抓起红色珠花便要往下拨。笑尘忙按住嫣然的手,前胸紧贴上嫣然有些抖颤的后背,把脸埋进嫣然厚密的头发里,求道:“然然,别生气,听相公解释好吗?”
嫣然不回答,只是仍想与那朵珠花过不去。
笑尘又道:“是相公的错,这朵好看的花没错呀。你看,这珠多圆润,这花多精致,戴住然然的头上,不是然然戴着增色,而是这珠花借然然的光彩了。这还是那日上书院的路上买的呢,然然不记得了?”
嫣然还是不说话,珠花没拽下来,却把头发弄成被大风刮过似的。
笑尘取过蓖子,欲替嫣然梳头。嫣然一把抢下木蓖,随手就把它丢的远远的。
笑尘一把抱住嫣然,离了梳妆凳,走向湘妃榻,轻轻地把嫣然放在自个的腿上。嫣然黑着脸死命挣扎,笑尘就是不放。嫣然狠了狠心,用尖利的指甲去掐笑尘紧搂住的手,笑尘忍痛,越搂越紧,脸上笑着,口里说道:“然然今儿个拿刀来相公也不放!”
嫣然拗不过,不动弹了。笑尘忙把嫣然的脸转过来,只见嫣然落寞有些个怒气的脸上,爬满了晶莹的泪珠。笑尘吻上去,心疼地喃喃:“然然,别哭,别哭!笑尘哥要心痛死了!”
听笑尘自称“笑尘哥”,嫣然的泪流得越欢了,这一句“笑尘哥”,包含了多少幼时、少年的情愫和童真!
“然然,是笑尘哥不好,昨夜不该去那屋的。可我真是醉了,为啥会躺在那都想不起来了。然然,你就原谅笑尘哥罢?好吗,然然?”
嫣然把头扭开,极力不去看笑尘,她怕自个看他一眼,心就会软!
“然然相信相公吧。昨夜也不知是咋的了,明明也没喝上几盅,却觉得头晕得紧。心里明白着呢,紧着想回来的,却不知怎得睡在那了。”
“别狡辩。”嫣然开口了,口气却少了几分火气。
“真的真的!老天爷看着呢,相公真得啥也没做,相公没有对不起然然。”见嫣然开口了,笑尘多少放心一些。
“酒能乱性!美色当前,夜阑灯下,嫣然不信有人就能把持得住!”嫣然故意这般酸溜溜地说,她打心里不信笑尘会舍下自个自动躺进翠雨的被窝。只是自个在满是喜气的新房内独自等了一夜,心里不好受而已。
“你个坏然然,明知道相公不是这样的人,偏还这般说!看我还饶得了你不?”说着,就去咯吱嫣然。
嫣然“咯咯”地笑了,噙着泪,边笑边说道:“别闹,别闹!”
“还生不生气了?”
“不生了,不生了!”
“要生!”
嫣然抬起愕然的眼睛望着笑尘,啥意思?他还想让自个生气?
“气就别生了,要生就生个娃!”笑尘这话一说出口,嫣然的脸便更红了,攥起小拳头就在笑尘的胸口上乱擂乱打。
笑尘哈哈笑着,一手捏紧嫣然的两只小拳头,另一只手便边哈着气边向嫣然的腋下伸过去。
嫣然笑着摇晃身子,求饶道:“相公,嫣然说错了。”
笑尘不住手,“那般歪话还说不说了?”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相公饶了嫣然罢!”
“这还差不多。”说着住手扶起了嫣然,在她瞬时便变了色彩的脸上亲个不住。
听屋内已闹成了一片,珠儿便放心地来敲门:“老爷,少奶奶,该用早饭了。”随即,莲儿笑嘻嘻地提着一个红漆提蓝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珠儿拿过一袭簇新的袍褂,笑道:“看老爷一身衣裳皱的。老爷,换这件罢?”
莲儿忙插嘴道:“老爷还是先用早饭吧,这天冷,饭一会子就会凉的。”
笑尘拉着嫣然站了起来,笑道:“好个丫头,真是个势利眼。刚还对本老爷不理不睬的,怎得转眼便这般热情了?”
珠儿莲儿嘻嘻一笑,难以回答。
嫣然替着说话:“哼,看你明日还敢欺负我不?别说我饶不了你,就是珠儿莲儿也不答应!刚才那般情景你也见识到了吧?”
“见识了,见识了!主仆三人对付我一人,绰绰有余,本老爷可不想往老虎的嘴里去探头!”
屋内终于扬起一片笑声,吓得雷雨也躲远了,天渐渐地清明了起来。
用罢早饭,笑尘把嫣然按在了床上,道:“昨夜一夜没睡,看你小脸都瘦了一圈了,睡个回笼觉吧”
嫣然也听话,随着笑尘摆布。笑尘扶她上床躺下,替她掖紧了被子。自个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拍打着缎被,口里轻声地说着让珠儿莲儿害臊的情话。眼看丫头都躲了出去,笑尘却越说越小声了。嫣然渐渐地闭上了眼,渐渐地入睡了。笑尘把珠儿唤进来陪侍,自个照例去了书房。
屋内的嫣然听笑尘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回廊里,自个便一“咕碌”地爬了起来,坐在矮凳上打瞌睡的珠儿忙走过来,笑道:“少奶奶不是睡着了吗?”
“哄老爷哩。”
“哦。”珠儿直叹少奶奶心细会体贴人,老爷每天总有几个时辰是在书房的,新婚期间也不例外。少奶奶是不想耽搁老爷读书的时间。
嫣然下了床,珠儿替嫣然披上一件夹衣,问道:“那咱们玩啥呢?要不去五姨太那儿?”
“不去了,这几日娘定是累的不行,让两位老太太好生歇会子。”
“那咱们绣花吧?奴婢看箱里有件绣了一半的花样,那是绣啥呀?给谁绣的?”
嫣然轻轻地指了指珠儿的额间,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怎把它给翻出来了?那是给-”说到这,便不再说下去了。
珠儿笑道:“想必是给老爷绣的啥吧?”
嫣然轻轻一笑,抿着嘴不答话。
主仆俩绣了一会子,珠儿抬起头道:“少奶奶,奴婢有件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傻珠儿有心事了?”
“少奶奶休取笑。不是珠儿有心事。”珠儿脸红了起来,却很正色地说道。
嫣然收起了嘻闹,也正经地问道:“那是啥事?说来我听听。”
珠儿便把昨夜在大奶奶屋看到的和听到的一一说了一遍,未了,微皱着眉道:“看当时的光景老爷是果真醉了,可大奶奶说啥药铺啥的。奴婢闹不明白,酒醉与药铺的有啥关碍?大奶奶说起这个是啥意思?还有,那个月娥说,”
“说啥了?”
“珠儿就照原话说吧?”
嫣然点了点头。
珠儿学起了话,嫣然一听便是月娥的口吻,忍住笑,听珠儿说道:“大奶奶还是小心点为好。您看前夜,定是蕃泻叶放得多了一些,害得大奶奶您肚疼了一夜。想必昨夜难受也还是这个引起的哩,要不-”
嫣然听了心里猛一惊,蕃泻叶?嫣然小时候在学堂里,彼懂点医术的先生便说过,这是一种治疗便秘食阻的草药,少量饮用对身体无伤只有好处,多了便会上吐下泻,重者会毙命!看来自个成亲的那夜,翠雨是背着六嫂自个偷偷地饮下有蕃泻叶的酒,以至一夜闹腾,她这是为何啊?嫣然想不通,却突然明白了许多,从宫里到家里,发生了桩桩件件奇怪的事,似乎都与药有关系,都和翠雨有关系!
想到这,嫣然放下花样,对珠儿道:“咱们去大奶奶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