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一阵秋雨一阵凉（1 / 1）
见了那块染着鲜红血迹的白巾帕后，翠雨连死的念头都有。她不明白，为何至高无上的皇帝都近不了嫣然的身，而笑尘竟然能轻易地采了嫣然的元红？难道宫里的传闻是以讹传讹？昨夜自个正想找个啥法子去新房混搅，不承想那个素与自个不睦的六少奶奶也不知伤了哪根神经了，竟然来到自个的屋里，且出乎意料地与自个异常地热络起来，招呼婆子丫头上酒上菜的。碍着情面，自个也就假意地与她周旋起来。大半夜了，六少奶奶还没走的意思，自个却是心急如焚，两眼不停地往对面的新房偷觑，眼见得新房内没一声动静，灯火却一直通明，自个的心才稍安一些。谁知都二更天了，六少奶奶却越喝越兴起，似乎要与那瓮女儿红犟到底了。无奈之下，自个暗自服下少量的蕃泻叶，指望自个的身子做晃子，引得新房内的人过来。腹痛虽是真真切切的，嫣然也闻讯过来了，尽管仍是没惊动笑尘，但自个的心里好受多了。这夜里，这两人想必总无法在一处了，谁知这两人不知啥时候已经圆了房，真正气死人了！
翠雨是边走边想着，想到恨处，不禁狠狠地掐了一把身旁的人。月娥呼痛，却不敢大声嚷，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当着人好模样的，背地里下手可重了。
又下雨了，今年秋天的雨恁是多得让人的心都要发霉生毛了。翠雨一脸霜打似地坐在窗前。院里，几杆瘦弱的修竹孤零零地立在迷蒙的雨地里，也许是经受不住连天的秋雨吧，它们显得很憔悴，泛黄、凋零的落叶在秋风中打转。也不知下人们在院中烧了啥了，一缕淡淡的烟儿在竹子的身后袅袅升起，经风儿的柔柔吹佛，它似一方朦胧的轻纱团团地缠绕住了几杆秀竹。翠竹在雨幕、烟雾若隐若现的遮掩中显得几分脱俗、神秘和风姿绰约、、、、、、翠雨却看得心烦意燥，唤进月娥：“去看看，谁在外面乱烧啥了？这些该死的奴才！”
细雨中走进一个人来，人还在院中呢，声音却传到翠雨的耳里了：“大早上的，大奶奶跟谁在生气啊？”
不等翠雨站起，那人已走了进来，她跺了跺沾有泥水的绣花鞋，拿手绢试了试头上身上的雨水，道：“这雨下的，顶着伞还淋湿了。”
翠雨也没啥热情，但还是客气道：“四娘，快请坐！”
四姨太也不客套，一下便坐在翠雨常坐的椅上，翠雨皱了皱眉，没吱声。
四姨太也感觉到了翠雨的冷漠，拍了拍有些个沾湿的裙摆，道：“下雨了，到处是脏兮兮的。本来也没打算出来，只是听说你昨夜病了，好歹来看看。要不，该有人说闲话了。”
“这恁大的雨还来看翠雨，难为四娘想着。”翠雨从月娥的手中接过茶盅，亲手奉给四姨太。心里想着，平日里与四姨太也不亲近，来往更少。她今来是何意？自个对她的所作所为自来瞧不上眼，更看不上她低贱的出身。再加上她的那个好儿媳，处处与自个作对的六少奶奶，翠雨觉得都有点恨四姨太了，可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一脸温顺的笑模样。
四姨太顺口问了几句翠雨的病，立马转开了话题，道：“你我都是一样没人疼没人怜的人，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除了几个不知事的丫头婆子，再没人了。生病了也没个人来问候一声，我瞧着心里真不得劲。睢她们娘儿们，正在欢欢喜喜地喝回门酒哩。”
翠雨的眼泪差点被四姨太说出来，她强忍住，笑道：“多谢四娘关心。翠雨也不孤单啊，不是还有四娘疼翠雨吗？再说，若不是翠雨身子不好，这会子也在西厢房呢，老太太与老爷刚还不住地留翠雨吃过饭再回哩。”
四姨太听了，心里直发笑，这小娘们，还在打肿脸充胖子！还老爷留呢，那笑尘恨不得你离远一些，眼不见最好！府中谁不知道成亲几个月了，笑尘连你房里也没踏进过一步？口中却道：“也是。想大奶奶出身世家，尊亲又是当朝重臣，自个花容月貌的，进过宫有见识，依我看去，竟比嫣丫头还胜几分呢。笑尘除非不长眼、没脑子，说啥也不能慢待你大奶奶啊，我也真是多虑了！”
四姨太的话句句如针扎，翠雨忍住心内的巨痛，站起来道：“四娘难得来一趟，今儿就在翠雨这用午膳吧？翠雨去小厨房看看，吩咐厨娘们做点子可口的酒菜来。四娘，您好生坐会子，翠雨去去便来。”说完，便想往外走。
四姨太岂看不出来翠雨是在往外赶客？心里骂道，活该年纪轻轻的守活寡，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嘴上却客气道：“大奶奶也太好客了。我若是执意要走的话，岂不是拂了大奶奶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涎着脸在大奶奶屋里蹭一顿饭罢。大奶奶且坐下，咱们且亲香地说说话罢。这种小事哪能你亲自去的？交待一下小丫头子便好了。”
这下翠雨没了主意，只得讪讪地重新坐下，两人相视地笑着，暗里却各自地琢磨开了。一个在心里想着：真是老狐狸！她死活不走，看样子好象吃定了自个。另一个打定主意：小娼妇，我就是不走，你有啥法子？
月娥重新换上茶后，翠雨细声地对月娥道：“你去厨房说一声，整一桌干净的菜蔬来，今儿留四姨太在这用饭呢。”声调柔和得如亲切的大姐姐一般，月娥不禁愣住了，小姐这般景象好吓人啊，她宁愿小姐恶声恶气的。
四姨太拉着翠雨坐下，看着翠雨有些尴尬的脸色，心里竟有些个同情与怜悯，便说道：“这里也没外人，咱娘俩就说说心里话罢。说实话，四娘看着你的模样，心里着实为你难受哩，也为你的将来担忧呢。”
“四娘的话，翠雨竟不懂了。”
听到这句话，四姨太便在心里冷笑了：不懂？骗鬼吧你！嘴里却更加温和地说道：“咱们都是女人，还有啥不能说的啊？你不说，咱们也知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还有啥没见过的呢？”年纪渐长的四姨太自从没了秦老爷的倚靠和庇佑后，经过这几年的摸爬滚打，锋芒已渐渐的被岁月遮盖了，与之滋长的是圆滑与心机。
翠雨一时找不出话来应答。
见丫头们进进出出的摆桌上菜，四姨太好象想起了啥，皱着稀疏的眉，轻声道：“听说昨夜我那个本事大的媳妇与你一同喝酒来着？”
翠雨听出了不满与恨意，来府中的这段日子里，她也听得不少四姨太与六少奶奶不睦的说道。她不明白四姨太为何在这时候要提起六少奶奶，便索性来个糊涂，顺着四姨太的话茬，回答：“可不？昨夜幸亏有六少奶奶在翠雨这，若不然的话，翠雨即便痛死也没个人到跟前来。”
“他们不都住在对面嘛，莫不成他们没听见？也真是的。但看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胸无点墨的四姨太也来点文词。
翠雨明白四姨太口中的“他们”是谁，心中怨恨更甚，只是没表现出来，脸上依旧是一脸的平和，转开了四姨太的话题，笑道：“四娘，咱们今儿个来瓮百花酿罢？这是翠雨的娘家用家传秘方制得，平日席面上可是见不着的哩。”又对月娥道：“你去抱一瓮来给四姨太看看。”
四姨太就着月娥的手闻了闻，又拿手指沾了些许尝了尝，咂了咂嘴，禁不住叹道：“果是好酒，香浓味醇，还有股子花香味，果称得上百花酿。”
两人分宾主坐下，边喝着，边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里短来佐酒。酒酣处，四姨太眯着眼道：“你的苦处，我都看在眼里，孤床难眠啊。想当年，那个死去的老爷也是把我放在心坎上的，我的一句话就是圣旨，老爷无不依的。后来来了个狐媚子，也就是那个五姨太，老爷对我的心就冷了，十天半月也难得去我屋里。一时半会遇见了，不怕你小辈笑话，老爷那眼光啊，也就是淡淡的了，就跟看别个一般。那会子我心里也恨啊，闹也闹了，哭也哭了，老爷的心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般，一心都在那狐媚子身上了。若不是我生有儿子，这秦府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所以呀，四娘劝你一句，你赶紧生个孩子罢？有了儿子，你的位置便牢固了。”
听见“孩子”两个字，翠雨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心里很是埋怨：咋生孩子啊？难道她不知道自成亲来老爷都没踏进过自个屋里一步？
四姨太没抬头，却似乎看到了翠雨的表情，拈起一个酒糟鸭掌，有滋有味地嚼了一会，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这府里，老实的得不到好处，白让人瞧不起。你得去争，去夺。嫣丫头与她娘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更加上她上过学，进过宫，有些个鬼聪明，比五姨太还会来事。那个笑尘自幼和她在一处，把嫣丫头当成王母娘娘那是自然的。大奶奶，不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挑拨是非，你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个嫣丫头的风头盖过你自个？大的不象大的，小的不象小的。你还得想法子啊，不能光坐着等呀！”
说得翠雨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听着四姨太近乎关心的话语，翠雨的眼眶禁不住泛起红来,一股邪恶的念头愈来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