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情怀不似旧家时（1 / 1）
笑尘半道上接到嫣然的同时，秦府里却反了天了。一个活生生的大小伙子竟然三天二夜不见回来，六少奶奶派出许多小厮到处去寻找，府里的人都嚷开了，有的说：“想必是心情不畅，到外边去散散心了。”有的说：“探花公自幼与七小姐好，眼见七小姐就要回来了，老爷想着自个已娶了亲，不敢见小姐，躲起来了罢？”马上有人反驳道：“呸，胡诌啥呢？七小姐回来也是奉旨与探花爷成亲的，虽说让小姐做了小吧，想老爷定不会亏待她，他俩的情分重着哩，你们看老爷那般冷待大奶奶便知了。”
五姨太在私下一遍一遍地问奶妈：“笑尘儿究竟跟你说上哪儿了呀？怎得这许久了也不回府？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啊！”奶妈也只得边流着泪边一遍遍地回道：“小兔崽子只说去外边走走，又不曾说要在外边过夜啊。”
出去的人一批批地回来，皆是垂头丧气的，不用问也知道是无果。六少奶奶在西厢房陪着五姨太与奶妈，焦急处，只能面面相觑，恨洒珠泪。正在这时，翠雨扶着一个丫头一路哭着过来，面青发乱，一身绸缎的衣裳团绉得不成样子。见了长辈，也不见礼，一屁股便坐在凳上，两眼直直地望着五姨太，一句话也没有。五姨太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不禁收泪问道：“新媳妇，你咋的了？”
“五姨娘，这话本不该翠雨说。不省事的人听见了，还以为翠雨是那等吃醋沾酸的人。”
“有啥话就说吧，娘儿们之间，有啥不能说的。”五姨太拿起绸巾擦了擦眼。
“不是当着五娘的面说嫣然妹子的不是。翠雨是实在没法子了，不得不说了。老爷出去了这许多时也不见回来。翠雨心里私忖，这老爷平日里都好好的，为啥听见嫣然妹子要回来便不见人影了？难不成嫣然妹子果真是个如宫里传说的那般，是有邪气的人？”
五姨太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六少奶奶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有些气急地说：“说别的，文怡管不着，说到嫣然的身上，文怡不依！你说嫣然有邪气，你亲眼见的？你亲身撞见了？”
“六嫂这般急燥何必呢！翠雨也只不过是出于担心，说说而已。再说这话又不是翠雨造谣，你到宫里打听打听，谁不是这般说的？嫣然若仅是一个平常人，她这番也不会出宫了，咱们若见到她得称她为娘娘！”翠雨也冷眼看着六少奶奶，一点也不示弱。平日里，不知为何，这六少奶奶一见到自个便面冷心冷，一句好话也没有。起初翠雨还想向她示个好，谁知她竟一些个也不领情，白白的让她臊了皮去，时间一长，翠雨便渐生恨意，仗着自个与常人不同的身份，顶着半个公主的晃子，也横竖对六少奶奶作践起来。
“文怡明白，你不就是妒着嫣然妹子比你强罢！如今笑尘又要娶嫣然了，你气不过，横竖生事！啥邪气不邪气的，你别血口喷人，你自个不顾体面，休怪文怡把啥事连底兜出来！”已是一个二岁孩子他娘的六少奶奶，仍改不了做姑娘时的急脾气。
谁知这一番不顾情面的话，连边上的五姨太与奶妈听了都觉刺耳，翠雨听了竟一下子被挫败了气势，丢下一个气咻咻的眼神便走了出去。
路上，小丫头月娥看着主子发灰的脸色，狰狞的有些扭曲的五官，陪着小心地说：“这六少奶奶也太狂了，怎能这般瞧不上您呢？小姐，您怎不拿出公主的款好生骂她几句出气？奴婢也直气不过，这算啥呀！”
月娥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为了讨好翠雨，谁知竟惹怒了她。翠雨转身便打了月娥一个巴掌，骂道：“别个骑到姑奶奶的头上也罢了，难不成你也来笑话我！”
月娥含着泪不敢流下来。而翠雨的心里又想开了，听六房的那个意思，她好象知道自个在宫里的一些事。她是怎得知晓的呢？转念一想，她怎能不知道呢，她的胞姐是文德妃，那个文德妃现今是恨死自个了，还能在六少奶奶跟前说自个的好话？定不得把所有的那些不光彩的事都倒给她了！想到这，便恨得咬牙。
西厢房里的五姨太与奶奶相看着长吁短叹，眼看着又要天黑了，奶妈坐不住，又到府门外望着了。一天里，也不知在门口望了多少遍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几丈开外，一个欢喜的声音传来：“老太太，老爷回来了。”自从笑尘被钦点探花后，五姨太便让下人们改口称奶妈为“老太太”了。
奶妈定睛一打量，是荣儿！
随后一个人滚鞍下马，“娘，孩儿回来了。”
见是已消失了三天二夜的笑尘，奶妈是又惊又喜，却忍不住骂道：“你个小畜生，上哪去了一声不响的？你想让老娘急死啊！”一掌一掌地打在笑尘风尘仆仆的身上。
笑尘任由着娘亲打着解气，见娘脸上已是有笑模样了，笑尘拥着奶妈笑道：“孩儿不孝，让娘亲着急生气，该打！让孩儿自个打罢，娘亲小心手疼。娘，先别打了，您看看后边谁来了？”
一个亭亭的身影掀开轿帘，款款地下车来，来到奶妈面前，一下子扑进怀里，喊道：“奶妈，娘！”
一声“奶妈”，喊得奶妈热泪滚滚，抖颤着手抚摸着来人有些个冰凉的小脸，忍不住从心里边高喊出来：“小姐啊，我的活祖宗呀，我的心肝啊，你终于回家来了。”
奶妈紧紧地抱住嫣然，似乎一放手，嫣然又会离去似的。
笑尘见娘俩难分难舍的样，笑道：“娘，放开小姐罢，小姐这回哪都不去了。快进去吧，干娘等着哩。”
奶妈放开嫣然，却紧紧地拉着嫣然的手，满脸是泪，却是一脸的笑，道：“可不？我也老湖涂了，只顾自个高兴，忘了五姨太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小姐回来呢”
刚进了院子，已得到下人通报的五姨太与六少奶奶领着一群男女仆人迎了上来。
嫣然忙上前，慌不迭地请了个安，便一头扎进了五姨太的怀里，迭声地喊道：“娘，娘，娘！”
五姨太急急地答应着，也是老泪纵横，摸索着嫣然的身子，道：“嫣丫头啊，你怎得比上次瘦了？”
六少奶奶上前，对嫣然调侃道：“终是爹亲娘亲。想我六嫂堂堂的一个人，别个眼里竟好象看不见似的。”
嫣然这才看见身后还有个仍是一派豪爽、快人快语的六少奶奶。
“六嫂，文怡姐！”嫣然反身一把抱住了六少奶奶。
大家刚回到西厢房，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呢，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说话声也随之传来：“老爷回来了？我说呢，老爷怎能好好的不见了，原来是紧着去接嫣然妹子了！“
话音没落，人已到跟前了，只见她几步上前，拉起倚在五姨太怀里的嫣然，道：”好妹妹，你终于回来了，想死为姐的了！知道你要回府，姐是日盼夜盼，想你的心怕是比老爷还盛呢！”
已是许久没听到翠雨如此这般好生说话了，嫣然顿时感到手上的汗毛倒立，轻轻地挣开了手，强堆起笑容道：“翠雨姐，别后安好？”
“好，怎能不好呢！为姐的命好，嫁了个这么知疼知热、有才有貌的探花爷。姐姐听到皇上把妹妹赐给老爷做二房，高兴的几宿几宿睡不着。若换上个别的人来，姐姐打死也不答应。不怕妹妹笑话，姐姐的新婚小日子还没过够呢，横插进来算个咋回事？可妹妹就不同了，咱俩是啥关系啊，结拜姐妹！如今妹妹来了，咱们姐妹俩正好齐心协力地服侍老爷，孝敬老人。”翠雨边看着笑尘，边亲热地说。
一番话说得嫣然的心里酸酸的，看样子笑尘哥与这翠雨的小日子过得还真不错。嫣然本想客套几句，却啥也说不出来了。
笑尘听出来翠雨的这番话的意思了，她这是要给嫣然一个下马威啊！马上沉下脸来，道：“你还是回你的小院去吧，小姐也累了，让她好生歇会子。”又对屋内外的丫头吩咐道：“七小姐以前是你们的小姐，往日就是你们的少奶奶。谁若敢慢待，别怪本老爷不客气！”
丫头们忙齐齐地答应：“知道了。”
翠雨岂是听不懂话的人？笑尘的这番话明明是说给自个听的。她按耐住心中的嫉恨，笑容满面地说道：“老爷别担心，谁敢慢待秦府的七小姐啊？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很快就是老爷的二房少奶奶了，有老爷护着，是老爷心坎上的人，即便是我这个正房奶奶，也得让她三分。再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得让着妹妹不是？”翠雨故意把“二房少奶奶”与“正房奶奶”几个字咬得重重的，不是耳背的人谁都能听出来。
在座的人都听出翠雨话中的歹意，可又无法反驳。嫣然本来心里就有点酸楚，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又羞又急的。
六少奶奶见状，不罢休了，她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不知啥时候褪尽了，说道：“正房奶奶，你也不必这般说，啥正房二房的？老爷喜欢的就是正房，瞧不上的就得睡冷房！嫣然哪点比你差了？二房？我听着就不服！以后你若将嫣然当小的来欺负，六少奶奶头一个就不答应！”
翠雨也不是个等到闲之辈，见犯了众怒，便知道自个太过了。陪着笑道：“怎敢欺负嫣姨妹妹啊？我还想不想在这府里混啊？再说嫣然是翠雨的妹子，我疼还疼不过来呢。”
坐着一直没说话的五姨太与奶妈，看着她们几个在唇枪舌剑，心里却隐隐地担忧起嫣然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