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关山万重情万重（1 / 1）
太子册立大典在两仪殿肃穆地进行着，观礼的仅是皇上、皇亲国戚与亲贵大臣，后宫只有皇后与文德妃有资格参加。殿外两边的长廊上挤满了无福进殿的嫔妃及随身的太监宫女们。按照皇后事先的安排，嫣然先进结邻楼，她将在那里见到自个久别的亲娘与日思夜盼的笑尘。
嫣然在文德妃那无故受了冷遇，满心的欢喜，似乎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兴致顿减大半。她想不明白文德妃对自个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淡，嫣然的心变得如天气一般结起了厚冰，直待小红寻来，嫣然才回过神来。
主仆俩来到结邻楼，远远的便看见了四处观望、一身浓妆艳服的六少奶奶，嫣然还未吱声，身后的小红已开心地叫了起来：“六少奶奶！”拉着嫣然迎了上去。
见到了且哭且笑，又高声嚷叫的六少奶奶，嫣然的思亲情绪被调动了起来，不快暂时搁置在脑后，“文怡姐！”
两人搂一起，互相地打量着，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小红看着，半晌，忍不住插嘴道：“六少奶奶，五姨太呢？小红的干娘呢？”
六少奶奶这才惊醒，推开怀中的嫣然，眼里含着泪，笑道：“真是的，怎得把这大事给忘了？在楼里边呢，快走罢，五娘都等急了。”
又对有些木然的嫣然说道：“快去罢，还有个人也等得两眼发直呢。”
“还有谁啊？”小红边走边问。
“你问你家小姐。”六少奶奶朝嫣然努了一下嘴。
嫣然不待小红发问，便“唰”地一下红透了脸，低着头急急地朝楼里走去。
刚步上白玉台阶，五姨太便抖颤着身子倚在门框上，“娘，娘！”嫣然边喊着边冲了上去，扑进了五姨太的怀抱。
五姨太伸出有些个凉的手抚摸着嫣然潮红的脸，老泪纵横。进宫的路上，五姨太一直告诫着自个，见了女儿的面千万别哭，高高兴兴的，别让女儿为此难过和担心。但一旦真见到了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女儿，那泪也不知从哪来的，擦也擦不完！
母女俩默默地流了一回子苦涩的泪，六少奶奶解起围来，勉强收起泪，笑道：“五娘还没仔细看看七妹呢，瞧，比在家里高了许多了吧，也更好看了吧？”
五姨太拉着嫣然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掉了什么。见嫣然浑身簇新，容颜更胜往日，五姨太放心地说道：“果真比家里的时候高出了半个头，人也长胖了些个。”
进了楼间厅堂，嫣然请五姨太与六少奶奶坐在了上位，自个恭恭敬敬的重新见了礼，奉上茶，含笑地站在了五姨太的身前，两双手始终紧拽住不放。
母女俩是一会笑、一会哭、一会说，直说得两仪殿前升起了五彩缤纷的焰花，六少奶奶才回过味来，苦苦地笑道：“五娘，册立大典结束了，您看都放起焰火了。皇上皇后一会得到麟德殿赐宴，赐完宴咱们就得离宫了。五娘，咱们是不是把这点子时间留给那个在外面等得心焦的人啊？”
一句话点醒了沉醉在母女温情之中的五姨太，是啊，怎得把笑尘给忘了？想起自个临出门的时候，见笑尘也是一套出门的行头，看看不象是给自个送行的啊？便不解地问：“你这是要上哪呀？上京会试还要到明年春天啊？”
笑尘呡着嘴，笑着不答话。
六少奶奶从车里钻出半个身子来，笑道：“五娘，笑尘孝顺，不放心您这长路跋涉的，他要亲自送你进宫呢。”
至到在上京的路上，六少奶奶才把笑尘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五姨太，并把嫣然与笑尘之间的情意也一并告诉了，直听得五姨太唏嘘不已，嫣然他们小时候的光景如一幕幕戏文，伴随了一路……
五姨太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了下来，拉着嫣然的手生生不愿意分开，可想到出宫在即，而笑尘在另屋等得望眼欲穿，便强忍住放了手，擦着泪一步三回头地与六少奶奶走出楼去。
见小红还待在嫣然身边，六少奶奶又气又笑的：“傻丫头，你怎得如此没眼力见？还不出来等啥呢！”
小红一下清醒了，她看见笑尘挨着墙角正一步一挪地往这边走过来，忙笑嘻嘻地把小姐一推，道：“小红不侍候了，有人来代替小红了。”说完，便随了五姨太她们而去。
随着笑尘的走近，嫣然的脸越发红了起来，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还是笑尘老道些，毕竟进了场，有了功名。他扯了扯身上的袍子，一揖到底，笑着道：“七小姐一向安好？”
嫣然被他的一本正经惹笑了，双手捂着滚烫的脸，娇笑道：“瞧你，一年多不见，怎得如此酸腐？”
笑尘被嫣然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略略抬起头，偷看了一下嫣然，心里便“呯呯”乱跳，这是怎样的一个俏美人啊？淡雅的服饰，娇羞的表情，婀娜的身姿，风流的举止，雍容大度，仪态万方，比在家时更添几分的秀丽……见笑尘半日不回答，嫣然也悄悄地抬起头，望着眼前俊雅倜傥、风度翩翩的笑尘，深藏着的爱意从眼里流落了出来：“笑尘哥，嫣然还得恭喜你这位解元公呢。”
“说啥呢？小姐打趣笑尘。”笑尘见自个送的果核珠链好模样地戴在嫣然的手腕上，心里便明白嫣然的心意，“小姐，笑尘没一日能忘了小姐。”笑尘大着胆子把在心里反复掂量的话说了出来。
“笑尘哥！”嫣然的双手就是不敢从脸上放下来，娇嗔道。
“哎。”笑尘柔声地答应着。
两人坐了下来，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一缕情愫，一抹相思，一种爱恋，一束牵挂，种种的种种，都化解在这默默的对视里。冷凛的空气里，似乎有一丝暖意在飘浮。
“笑尘哥，你都准备好了么？”嫣然避开笑尘情意脉脉的目光，问道。
“小姐放心，这功名就是为小姐考的，定能中。”笑尘信心十足，眼睛却停伫在嫣然秀美的脸上，目不转睛。
“小姐在宫中还好吧？笑尘都听六少奶奶说起过了，真不简单。”
想起宫中之事，嫣然的脸色有点暗了下来，她想起了早上文德妃的那付情形，心里便不得劲起来。
笑尘见状，便安慰起嫣然：“小姐暂且宽心在宫里待着，待笑尘中了，定求了皇上和文德妃娘娘放小姐出宫。”
笑尘的话说得嫣然的泪珠挂在了浓密的睫毛上，她低垂着头，一双手不停地玩着身上的荷包。
见嫣然不说话，笑尘站了起来，站在嫣然的身前，低低地说道：“小姐别难过，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到时候咱们就永远不分离了。”
嫣然一下子又把双手捂在了羞答答的脸上，好一会子，只听见她蚊子似地答了一声：“笑尘哥，嫣然等着这一天。”
笑尘迅速地朝四周看看，原先在屋外院子里的太监宫女这会子全都不见了，想必都往两仪殿前去看热闹了。笑尘走上前去，抖颤着手把嫣然的双手从脸上拿了下来，看着嫣然羞红精致的脸庞，清澈且似乎会说话的眼睛，翕动着的红润的桃唇，笑尘有种强烈的冲动，趁着嫣然手足无措之际，迷蒙之时，笑尘在嫣然潮热光洁的脸上，快速地亲了一口，然后在嫣然的手心里塞进一张纸条似的东西。嫣然的心好象被火重重地烫了一下，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本来已红透的脸颊，更是红得娇艳……正在这时，小红的身影出现在楼外，嫣然忙站了起来，她知道笑尘得出宫了。
泪眼送走了娘与笑尘、六少奶奶后，嫣然突然觉得自个如虚脱一般，她甚至连走回自个的小院都没了气力了。
小红连扶带搀，好不容易把嫣然弄回到了小院。嫣然也不更衣，一歪身便倒在了床上。小红往熏笼上重新放了一些个红炭，又往里边蓄了一把檀香，然后对嫣然说：“小姐，要不脱了衣裳上床躺会吧？今儿起得恁早的，想必昨晚也没睡好吧？”
嫣然不回答，合着眼只当睡着了。小红见状，只得由着她，另拿了一条锦被替嫣然盖上，转身回到自个的屋里。
嫣然见外屋没动静了，便把紧攥在手心里的纸条轻轻地展开，又是一首笑尘写的五言诗，诗中道：关山云万重，客路苦相逢，弹泪花前雨，愁对一月同。路遥雁声稀，日落人音奇，相思化梦里，执手笑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