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无奈夜长人不寐(1 / 1)
踩着有些个滑腻的碎石小径,主仆俩相互搀扶着,迎着有些个凉意的秋风,跌跌撞撞的,约摸一顿茶饭的功夫,来到了离大明宫不远的月清阁。
这月清阁座落在太液池边,前临柳浪碧波,后倚高大宏伟的大明宫,前朝宠妃圣恩最隆时曾居住于此,后因这宠妃患病早夭后,这座精巧别致的小楼便空了下来。今云霓被封了婕妤的名位,皇上便把这座月清阁重新装饰后赐给了云霓。
这座月清阁在宫中素来小有名气,嫣然早就听说过了。进了这月清阁,嫣然主仆免不了四处打量,只见这小楼云英作阶,白玉当柱,镶金贴银的屏风把厅堂隔成前后两进,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宫灯高挂,楼内一片通明,如白昼一般。室内陈设簇新整齐,晶亮华美,墙角、案桌上,摆放着新进贡的色彩斑斓、造型各异的骏马瓷器,四处点缀着盆景和鲜花……。“这哪象是一个婕妤住的地方啊?比成祥宫还来得阔气!”小红吐吐舌头,轻声地叹道。
“小点声,这云霓也不比往日了。”
正说着,闻报的容婕妤亲自接了出来,她一身绮丽的服饰,一对含珠的金步摇在灯下灼灼发亮,俏丽的脸上透着一份气昂、一份张扬、一份志满意得。见了第一次登门、大病初愈的嫣然,云霓忙换上了一脸并不常见的谦和的笑容来:“哎哟,你怎得来了?外边还下着雨呢,病才好,你到处乱跑啥呢?快请坐下罢。”
“今儿云霓还去看你了呢,可你不知上哪疯去了,云霓等了好一会子,不见你回来,就先回来了。”
“小红都告诉嫣然了,难为你如此有心。”
“说啥呢?这样说便说远了。大夜里的,顶着雨,想必找云霓一定有啥事罢?”
“嫣然早说过,等云姑娘的封号下来,嫣然一并道贺?现今云姑娘是容婕妤了,嫣然得给容婕妤行大礼。”嫣然微笑着说,便要跪下去。
云霓忙抢先一步搀起了嫣然,有些个难为情地说:“你别折煞云霓了。在别个面前,云霓也经得起这个婕妤的称号。可在嫣然你面前,可万万使不得。云霓的心里明白的紧,没有嫣然你的成全,便没有云霓的今日。要说行礼,当得云霓给你行大礼。”说着,提起长裙便要跪下去。
嫣然一把拉住,当着满眼的太监宫女,嫣然觉得还是得讲究尊卑礼数的。
“小红姐,你不是很喜欢这座月清阁吗?那就烦请这些个姐姐妹妹的领着去看看逛逛?反正嫣然一时半会的也不走,许久不见容婕妤了,嫣然还想在这多耽搁一会子呢。”
见嫣然如此说,云霓也不是蠢笨的人,她与身后的贴身宫女轻声耳语几句,那宫女便请小红出去,顺便把侍候的人等全带了出去。
两人手拉着手坐到了湘妃榻上。自从进宫来,俩人从没有这般亲香过,俩人的心更没如此这般亲近过。云霓端起茶盅礼敬着,又端起果盘礼让着。嫣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容婕妤把嫣然当客了?”
云霓“啪”地一声把果盘重重地扔回到茶几上,有些不悦地说:“你要是再这样叫着,云霓也不留你了,你请便吧!”
见云霓的脸上有一丝恼怒,嫣然知道云霓真的有点在意生气了,便搂过云霓的肩头,笑道:“容婕妤别生气了,是嫣然错了,一时改不过口,请原谅失口之误罢?”
“还说?你还说!那云霓得尊称嫣姑娘一声兰昭容了?若不是病了,嫣姑娘岂不早就是二品昭容了?品级还在云霓之上呢!”云霓也开起了玩笑。
“这可不敢胡说!”嫣然忙制止道。又说:“好了,咱们不开玩笑了,嫣然是有事求云霓你的。”
“啥求不求的,说,云霓只要能办到,没有不依的。”云霓脆声、简单地催道。这许久来,云霓总觉得欠了嫣然的一份情,时想报答,可总是逮不着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云霓的心里好象放下了一块石头。
“你近阵子有否见过莹雪妹妹?”见云霓如此干脆,嫣然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又怕直接提起太唐突,便绕了个弯。
“也不是常见,只是有一回去文德妃那坐坐,正巧瑜婕妤带着她也在那。来去匆匆的,也没说上几句话。那次云霓也好生奇怪的,几日不见,莹雪都瘦得脱了形了。她是怎得了,生病了?”
“莹雪妹妹不瘦才怪哩。”嫣然便把莹雪的处境说了一遍,翠雨的事却只字不提。
“这瑜婕妤看去就不是个好东西,如此这般欺负莹雪妹妹。近日见云霓得宠些,皇上常来走走,她便想出了下三滥的法子,让皇上常去了楚凤楼!呸,贱人!”想起皇上数日没踏进月清阁了,后来一打听,皇上竟常宿在楚凤楼,云霓便借题发挥起来。
“她用啥法子了?”嫣然随口一问。
“听说用上了春宫之类的东西了-,唉,这些跟你姑娘家家的也说不出口,不说也罢。说说莹雪妹妹吧,遇上瑜婕妤这样的一个主,她还不得苦死啊?这咋办呀!”想起自个在景泰宫的那段煎熬的日子,同是天涯沦落人!云霓的心便格外地疼了起来。
“嫣然正为莹雪妹妹的事而来。嫣然在心里想遍了,觉得只有云霓你才能救莹雪妹妹。”
“怎救她?有办法了?云霓知道,嫣然你一定有法子,快说。”云霓的好奇心和善心被嫣然激发了出来。
嫣然把心内想的主意细细地告诉了云霓,云霓听完,一下子站了起来,快人快语:“行,云霓这就去找皇上。”
“哎哟,也不急到这份上啊。皇上不定在哪宫住下了,难不成你还找上门去啊?等皇上来月清阁的时候,你再提也不迟啊。”
云霓有些赧色地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
……。
嫣然与云霓正当在商议之时,皇上冒着细飘的碎雨又回到了素央宫。
已经安寝的文德妃见禀,忙忙的起来,心里想着:皇上近来不是常宿在楚凤楼吗?这半夜了怎得想起来素央宫了?皇上前晌不是刚来过吗?不及细想,匆匆接驾。
宽衣后的皇上歪倚在床榻上,一付欲说还休的样子,且看着文德妃有些个不好怀意地讪笑着,直笑得文德妃心头发紧,身子变凉,端着安魂汤的手似乎起了鸡皮疙瘩,站在原地不知道动弹了。这皇上今儿是怎得了?进宫十来年了,从未见过皇上如此这般情态。
见文德妃有些个痴痴的,皇上翻身坐了起来,招呼文德妃也坐到床上,接过她手中的瓷碗,一改刚进来的模样,正色地说:“爱妃,朕有事烦劳你。”
一句话把文德妃说醒了,她一边从宫女的手中接过巾帕,一边也笑道:“皇上这般说折煞臣妾了,有何旨意说给臣妾,臣妾照办就是。”
皇上也不正面回答,却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说道:“前会子在太液池边,朕见到嫣姑娘了。”
文德妃听了心里一颤,皇上莫不是为着嫣然的事而来?
想归想,嘴上却说:“她也来过素央宫了,臣妾见她还是有些个体弱,便让她早早回去了。”
“朕见她风韵依旧,只是比前阵子稍清瘦了一些。”
“这就是了,究竟是生过一场大病的人,哪能说好就全好了呀。”
“爱妃,朕遇见了件怪事。你说,这人与人之间,难道真有相克相妨之说?”皇上双手垫在脑后,神情有些个焦虑,白天的那个情景一直挥之不去。
“皇上到底遇见啥了?”文德妃轻轻地倚进了皇上的怀里,淡淡地问。
皇上回过手来搂住文德妃略显丰腴的身子,腾出另一只手玩弄着文德妃纤长手指,半日无语。文德妃抬头看了看皇上,见皇上双眼迷离,有些个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又问:“皇上,到底遇见啥怪事了?说给臣妾也见识见识。”
“爱妃,今日在太液池边遇上嫣姑娘了。”皇上终于开口,却答非所问。
“方才皇上已经告诉过臣妾了,皇上与嫣丫头她对上话了?”
“这姑娘想必久病身子虚了吧,走在半道上险些跌到。正巧朕路过,伸手去扶,还未碰到她手上呢,朕的手便是一阵的疼痛,好长会子又麻又痒的,好似有亿万只蚁虫在手内噬咬着。朕是愈想愈奇怪,难道朕真碰不得她?朕可是一朝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一个小女子,难道便不是朕之臣民了?”皇上想起当时的情景,便觉得手臂又麻痒了起来。
“果真有这等事?臣妾却从未听别个说过。这也奇了,平日里我们也常在一块,免不了有拉扯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形啊。难不成她与皇上真是相克的?恕臣妾如此这般说,臣妾也是为皇上担心呢。”文德妃这下全明白了,皇上还是在惦着嫣丫头。听着听着,文德妃的心里也有点毛毛的,这嫣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佛珠的灵异已是亲眼见的,难不成她还有神灵护体?明儿个真得当面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