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妻妾舌战窝里反(1 / 1)
秦老爷的五七刚过,当天下午,大太太便传五姨太到上房去。
“娘,大娘那个老妖婆为啥要叫娘去上房?她不是不想见娘吗?”自从老爷去世后,七小姐嫣然便带着奶妈住进了西厢房。见上房的丫头来传话,有点担心地问。
“不许这样说你大娘,再不济,她也是你的大娘。姑娘家的,该说不该说的,心里得有个数,不要让别人说咱们五房的闲话。”说完,五姨太转身想走出房门。
“五姨太,您还是换身衣裳吧?今儿个是除服的日子,换身鲜亮些的衣裳,心里也会敞亮一点子。”奶妈走过来提醒道。
五姨太想想也是,眼见自个儿成天的一身丧服,有时觉得自已也快入土了。
奶妈侍候五姨太换了一身淡兰色的衫裙,庄重文静,发髻上只缀了一朵珠花,脸上并无脂粉,清新淡雅。
“娘,真好看。”嫣然真心赞道。
五姨太苦苦地笑了一笑,好看?给谁看!想自个儿年纪轻轻的便守了寡,以后的日子还不定怎样难熬呢。看大太太、四姨太往常的那付嘴脸,将来能给自个啥好果子吃?五姨太想想都胆寒。
五姨太硬着头皮往上房去。
上房门外站了好几个丫头,见了五姨太,身子并不动,且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她。换上往常,丫头们早就殷勤地掀开帘子,躬身请五姨太进屋,脸上还要带着诌媚的笑容,嘴上还得抹蜜似地上赶着与五姨太寒喧。如今竟是如此这般德性,五姨太心里好生悲凉。
五姨太自已掀帘进去。只见上位坐着一脸严肃的大太太,一边的椅上坐着二姨太和四姨太。以往四姨太总是一个人独自坐在一边,而对面一边坐着的是二姨太和五姨太。今儿个她俩怎坐到一起去了?
五姨太也不及细想,上去与大太太与两位姨太太见礼,大太太依然黑着脸,四姨太也依然一脸的轻视,只有二姨太轻轻地颌了下头。五姨太感到好生没趣,正想讪讪地坐到椅子上去,大太太发话了:“两位妹妹,你们看咱们的五姨太今儿个打扮得鲜亮的很哪,知道的人说是老爷五七了,除服了,不知情的人还私忖五姨太要改嫁哩。”
四姨太扑嗤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二姨太眼里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大太太见自已的话竟引起如此的效果,好生得意,越发大声叱道:“五姨太,你也太性急了吧?老身和两位姨太太还没除服呢,你倒抢在先了。你穿得如此妖佻轻薄,给谁看啊?!一个好好的老爷,生生地给你迷惑死了。老爷如今死了,你最好把这套狐媚法子收起来,老身看不惯!”
自从老爷去世后,先是不让自已见最后一面,然后是把房里的丫头全撤走,最后是给自个每日的供给比一般的丫头小厮还差,这些,自个都可以忍。但此刻大太太竟一口咬定是自个害死了老爷,心头火顿起,五姨太也不管那许多了,站着说:“太太,您说秀鸾在太太们之先除了服是有错的话,那秀鸾认个错,这确是秀鸾不知礼数。但若说老爷是秀鸾害的,秀鸾不服!”
眼瞅着五姨太的眼里充满着怒火和倔犟,大太太一下子惊住了。她不承想,老爷一死,自已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想不到这小蹄子竟还是这付不屈不挠的脾性。
“五姨太,老爷一死,你倒还长脾气了?可要想明白,如今可没有撑腰的哦。”眼见大太太哑口,四姨太忙上来助一臂之力。
见她们一口一个的叫自已五姨太,不似以前叫五妹了,五姨太心里也明白了,今儿个叫自个过来,绝没有好事!
果不其然,刚缓过神来的大太太说:“今儿唤你来,是有件事告诉你一声。按理,老身根本就不需要跟你通气,一个小妾,”说到这,大太太知道自已失言了,座上还坐着两位小妾呢,只顾及说话畅快,就忘了这两个同盟军的身份了。见二姨太四姨太面无异常,便放心地说了下去:“一个失势的小妾,”大太太哼地一声接着说:“如同府中的丫环婆子一般,谁见过主子与下人们去商量事情的?”
“秀鸾明白自个的身份,但请大太太直说好了!”五姨太也不示弱,双眼直逼大太太。
大太太躲开咄咄逼人的眼神,底气不足地说:“六少爷眼见得就要成亲了,府里再也找不出合适的做新房。思来想去的,七丫头的那个小院子倒也合适。回去让你的丫头搬出去,反正现在也是空着,听说这段时日不都住在西厢房你那吗?”
“老爷过世还不及百日,六少爷竟要成亲了?这礼数秀鸾不懂!”五姨太硬着脖子,说。
“用不着你懂!六少爷的婚期是老爷在世的时候便订下的,当时是为了冲喜。现如今老爷不在了,可婚期不能更改,亲家那头也不会答应!跟你扯这个做啥?老身也懒得多说话。你们只需搬出院子便好!”大太太喝道。
“秦府真到了这般田地了?想偌大个秦府,大小房间也有上百间,光是院子就有好几个,难道只有嫣然的小院子才是合适做新房的?大太太真是好眼光!”五姨太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大太太这是步步紧逼啊,自个再也不能退了,再退让的话,往后可能连栖身之所都没了。
“嫣然的那个院子好确是好,但那是老爷生前指给姨然的。如今老爷还没入土,就让她搬出给她六哥做新房,想必老爷也不会答应,不会瞑目吧?”五姨太寸步不让地说。
“好你个小蹄子,大太太是看着住日的情分上给你说一声的,想不到你还托大了,酸文假醋起来!还搬出老爷来说话,你以为老爷还能替你说话呐?哼,大太太,甭给她多话,叫几个小厮把那个七丫头的东西扔出去就是了,谅她们也翻不了天!”见五姨太铁骨头一般,四姨太也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再说这还关乎自个儿的利益呢。
见四姨太也叫自个小蹄子,五姨太马上冷笑道:“四姨太,想你我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侍候老爷的。你只不过比秀鸾早几年进府,话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
见五姨太竟敢和自已相提并论,自个还是今科明经科及第的娘呢,现如今连大太太都得高看自已一眼,这蹄子也太目中无人了!便气呼呼地说:“做你的春秋大梦!跟你一样?如今我横竖是状元的娘,是太夫人,你呢,膝下空空,丫头片子一个,跟我比!哼!”
见俩人为无关紧要的事越争越凶,一直没开口的二姨太出来说话了:“五姨太,”称呼刚出口,五姨太也呆住了,二姨太怎得与她们一般称呼了,往常二姨太可是与自个这一房走的最近的啊。
“五姨太,大太太也是为咱们秦府的名声着想,。咱们六少爷是今科状元,娶得又是当朝一品府里的姑娘,新房总该象样一些罢?统府上下,也只有嫣然的小院子还算过得去。你就让出来吧,想嫣然也是就要出阁的大姑娘了,横竖也住不得几年。”二姨太和悦地说道。
五姨太这下愕然了,二姨太怎会帮着四姨太说话,她们从前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啊?五姨太当然不知道,就在自个来上房前,她们三个已达成了协议,大太太和二姨太帮四姨太要到嫣然的那所小院子,而四姨太答应让二姨太被革职的儿子上自已老六的新衙门去谋个差事。事成后,二位姨太齐心协力地赞襄大太太。人啊,有时就很奇怪的,有时就为了一件很小涉及私利的事情,便会改变一个人惯来坚守的立场、行为处事和思维方式,二姨太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这样的一个二姨太,五姨太陌生极了,半天才说道:“可这是老爷给嫣然的啊。”
“说是老爷给七丫头的,谁说的?谁见过了?有凭据吗?”四姨太马上接口道。
“是没凭据,秀鸾现在真后悔当初不制住老爷就好了,老爷临去的晚上还说要立个契约呢。但是,这件事也十来年了,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这院子是老爷给嫣然的?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五姨太当时也是气蒙了,不知深浅地应道。
“好好好!”四姨太一脸的冷笑,回头叫过立在外边的冯管家进来问。已是在秦府几十年的冯管家,看了看五姨太,又看了看大太太四姨太,摇了摇头。
“现在看你还有啥话说!”
五姨太的心彻底凉了,想老爷在世的时候,冯管家是鞍前马后围着自个打转,那个殷勤的劲头,想来都让人脸红。可今儿个,老爷死了还刚过五七,他竟睁着眼睛说瞎话,人哪,怎能趋炎附势到这般田地?!
见五姨太不说话了,二姨太又说:“五姨太,当初老爷说把那个院子给嫣然,想必也是嘴上说说的,谁见过把家产给姑娘的?那可是傻了不成?难道要让家产姓外姓?所以,五姨太,不要和大太太犟着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想五姨太也是读过书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