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爷驾鹤西行去(1 / 1)
“老爷还是先躺下歇会吧?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啊。”五姨太卸下头饰,转回头问。
也不知秦老爷今晚怎么了,嗦嗦叨叨的说个没完。
“秀鸾啊,老夫在想,趁老夫身子现在还能挺住,明儿个找个族里的中间人,写个契约。”秦老爷斜坐在床上,不顾五姨太的劝阻,又说。
“啥用?”五姨太走过来,把被子轻轻地给老爷往上拉了拉。
“上次说给嫣然的农庄和当铺,当时也只是说说,没凭没据的,还有嫣然现如今住着的那个小院-”
“老爷,这些急啥呀?既使是老爷成心要赏女儿的,啥时也能办呀。等老爷身子骨硬朗了,有多少事办不成?!老爷快歇歇罢!”五姨太想把老爷扶躺下。
秦老爷用力挣开五姨太的手,喘着气说:“秀鸾啊,老夫是急啊,不放心啊。万一老夫哪天一伸腿走了,你母女俩若没个生计,在这个府里,老夫怕委屈了你母女俩。还有,对那个笑尘,老夫也总觉得亏欠他。”
“老爷说哪的话!老爷怎能这般的狠心,把秀鸾扔在半道上?秀鸾还想老爷陪着活百岁呢。说到笑尘,老爷更不必放在心上了,假若老爷想赏笑尘一个好处,那就敕免了他奴才的身份,也好让他去考个功名,也不枉他自小陪咱们嫣然一场。好了,老爷,真该歇息了,都起更了。”五姨太上床,把老爷强行扶躺下了。
天亮了,五姨太醒了,见老爷睡得正香,便自个儿蹑手蹑脚地从床里边爬了出来。眼见老爷近段的身体愈发的虚弱了,五姨太打算亲自上厨间给老爷炖碗参汤。
炖好了参汤往回走,与来请早安的嫣然碰了个满怀,五姨太噙着笑怪道:“疯丫头,走路也不好好走。”
母女俩一路说笑,很快就回到了西厢房。嫣然留在厅堂等候,五姨太进屋去请老爷。现在也到时辰了,老爷也该醒了。
“老爷,请起罢。”五姨太轻声地唤道,拿起老爷的衣服候在床下。
老爷没一点动静。这老爷,今咋睡得这么死?平日里可警醒了。
五姨太摇着头,上去摇晃老爷:“老爷,请起!咱们的女儿还等着给老爷请早安呢。”
本来侧身躺着的秦老爷一下子仰面躺着,只见他睁着一双昏浊不堪的眼睛,枯瘦的脸青灰,五姨太战战兢兢地上去一摸,竟全身冰凉,鼻孔也没气了。
这下五姨太吓坏了,刚喊了声“老爷!”,便晕了过去。
等五姨太苏醒过来,见自已躺在床上,原先死在床上的老爷不见了,只有嫣然扑在自已的怀里痛哭,奶妈抹着泪在低声劝解。
“你爹呢?”
“大娘派人来抬到上房去了。”见母亲醒来,嫣然放心了一些,便住了哭说。
五姨太扶着嫣然和奶妈一路扎挣到了上房。
上房外面的院子里黑压压地跪着许多府里的男女仆人,几个小厮正在换下红灯笼,一些丫头婆子抱着临时买来的白布,准备做孝幔孝服,人人都一脸的悲伤,不管是否发自内心,但主人死了,装也得装一下吧?
大太太坐在过道中间,面对着众人,不住地用帕子去擦眼睛。抽泣了好半天,说:“老爷今不明不白地死了,昨儿个还好好的呢,还听孙儿背文章呢。谁承想,就这么一个晚上,老爷就和咱们阴阳两隔了,”说到这,大太太便大哭了起来,说:“老爷啊,您怎能就这样走了啊?这么大一家子您交给老身,老身一个妇道人家怎担得起啊!老爷,您还是带老身一块上黄泉路吧,老爷!”大太太哭得捶首顿足的,二姨太和四姨太也在边上哭着呢,各人有各人的哭声,各人的心思。
“姐姐,请节哀,咱们还是想想怎样给老爷办后事罢?想老爷活着的时候,是这样一个体面的人。现今他走了,老爷的身后事总得给办得风风光光的才是。”见大太太的哭声渐弱了下去,五姨太哭着上去对大太太说。
“你是个什么东西,老爷的后事轮得到你这个狐狸精来说话?老爷是死在你的床上,你脱不了干系的!老身现在没时间来追究,你反倒找上门来了!”见五姨太来了,大太太心里是新仇加旧恨,那个火啊,一下子就喷了出来,连狐狸精这三个字也脱口说出来了。平日里尽管常在背地里骂五姨太是这个那个的,可当着五姨太的面骂狐狸精这还是第一次。
五姨太不承想大太太一下子翻脸了,便蒙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嫣然却明白这是大娘在侮辱自已的亲娘,她挣脱奶妈紧拽住的手,冲到大太太的面前,说:“大娘说话好没道理!怎能这样说话呢?什么狐狸精,这不是骂我娘吗?”
大太太想不到平日里文文静静的七小姐竟然如此胆大犯上,气上加气,一掌打在椅背上:连声说:“反了,反了,一个妾房生的竟敢如此说话!”
“妾生的就不是人了,就不能说话了?”嫣然更生气了,针尖对麦芒地应道。平日里有老爷撑着,即便是大太太对自已表面也得客气一番,谁知老爹尸骨未寒,大太太便原形毕露了。
大太太一听,便又大哭了起来,连连喊着:“老爷,您睁开眼看看啊,您留下这样不肖的孽障,让老身怎么活啊?老身也不活了!不活了!”
“七小姐,快跟大娘认个错。”二姨太见事闹大了,忙上来做和事佬。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那样的娘就会生这样的丫头。”四姨太眼见得五姨太母女俩的主心骨、保护伞-秦老爷蹬腿走了,便又猖狂了起来。
嫣然被奶妈强拉了下去。
“姐姐,您发发慈悲,就让秀鸾见见老爷吧!”五姨太清醒了过来,哭着求大太太。想起秦老爷虽比自已大了整整四十岁,可自从自已进府的那天起,秦老爷对自已便百般疼爱,那种热火劲比年轻小伙子更甚。夏把冰镇的凉茶端眼前,冬来把新袄披在身。有一次,听说自已想吃曾在别处吃到过的一种点心,秦老爷连夜吩咐厨子依样做出来。还有,那天自已在上房受了四姨太的气,回房后哭得晚饭也吃不下,老爷知道了,亲自端着夜宵来劝自已。自已不开颜,不善言词的老爷便搜遍枯肠说了一夜的笑话、、、、、、想起这点点滴滴,五姨太肝肠寸断,若不是眼前有嫣然,她真想随老爷去了!
“你还想看老爷?老爷被你活活的狐媚死了还想咋的?老身看着你就生气,还不下去!”大太太断然拒绝五姨太的恳求。老爷活着的时候,即便自已是正房,类似这样的话也是不敢说的,如今张嘴就能说出来,大太太感到心里好畅快。
“姐姐,求求您了!就让秀鸾见一面吧。”尽管惊诧大太太态度的变化,但五姨太没想那么多,继续哀求着。
“呸,谁是你的姐姐?老身怎能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妹妹?二妹妹,把她轰出去!等了了老爷的后事,再找她算帐!”大太太厉声道。
“五妹,大太太正在气头上,少说一句。你先下去歇会,等太太气消了,静兰再劝劝她。”二姨太拥着五姨太轻声地劝道。
五姨太一路哭着回到了西厢房。谁知奶妈却迎了出来:“五姨太,别太伤心了,人死了不能复生,还是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小姐呢?”此刻,五姨太最不放心嫣然了,在这个世上,女儿现在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和希望。
“回来哭了一会子,乏了,奴才劝了半日,才刚上床歇着。”
“那你就该在她身边守着,你到这儿来做啥呀?”五姨太流着泪说。
“不碍事,现如今小红也学会服侍了。五姨太,奴才是不放心五姨太啊,候在这,想陪五姨太说说话。”奶妈绞了块热手巾递给了五姨太。
“奶妈,承蒙你想得周到。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七小姐。”说着,五姨太转身走进了卧室。
环顾着室内熟悉的摆设,抚摸着老爷生前留下来的衣物鞋履、各类书籍文房四宝,想起昨晚老爷在这床上所说的那些话,五姨太刚停住的泪不觉地又奔涌了出来,她跌坐在床沿上,放开地狠狠地哭了起来、、、、、、
“五姨太,您这样难过,老爷也走得不安生不闭眼啊。为了小姐,您得保重啊!”奶妈走进来哭着劝道。
“奶妈,你怎得没走?”好半日,五姨太才抑住了哭声,有点诧异地问。
“五姨太这般伤心,奴才怎放心离开啊?五姨太想必也不曾用过早饭,奴才去给五姨太做点点心填补一下吧。”奶妈说完,转身欲出去。
“奶妈,你坐着罢,让丫头们去吧。”五姨太说。
“五姨太,您房里的丫头都被大太太叫出去了。”本不想提起的,但奶妈还是不得不说了。
一句话提醒了五姨太,难怪自已回房这许久了,一个人也不见上来招呼。
“五姨太,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犹豫了一会子,奶妈吞吞吐吐地说。
“奶妈有话就说吧,现如今秀鸾与丫头有啥两样?”想起自已被大太太当着众奴才的面羞辱,五姨太灰心透了。
“这话本不该奴才说的,可奴才自打进了秦府,五姨太就没把奴才当外人待,小姐和奴才也不隔心。就为这,奴才也得说,不说出来,对不起五姨太七小姐,”见五姨太示意自已说下去,奶妈接着说:“大太太和另外两个姨太太,她们都是有儿子的,听张妈说,他们的名下是有产业的,即便没老爷,后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而咱们的小姐是个女娃,老爷虽早说要给小姐一些家业,可一直没落纸上,到时谁会承认?这如今老爷没了,五姨太心里得有点数,该为小姐争的就该争,别苦了咱们的小姐。”
“奶妈,多谢你还能为嫣然着想。”想不到奶妈还有这个心机,五姨太不禁地感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