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忆鹭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对着那面贴有特殊防雾膜的镜子擦着头发,头顶炽热的黄色灯光照着她苍白的皮肤,手心却依然冰凉。
推开门,她不自然地拉了拉身上雪白的浴袍,浩然靠坐在大厅正中的皮沙发上,眼睛凝望着房间一角,不知在想什么。南阳已经在卧室里睡下了。
套房里回响着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温柔的钢琴声低回地弥漫在空气里,和着那耀眼的水晶灯,奢华的家具,只让忆鹭觉得一切更加冰凉而不真实。这片刻的安宁,方才的生死一瞬,多么强烈的比照。
“忆鹭,过来喝碗姜汤。”浩然低沉的声音响起,忆鹭朝他望去,他正指了指桌上那只精致的小碗。
忆鹭是个美人,何况还是裹着浴袍的刚刚出浴的美人,可王子浩然的眼神坦荡,没有一丝邪念。忆鹭终是放下心来,靠着他坐了下来,伸手端过姜汤趁热喝了。
“等会儿就有人送衣服过来。”浩然在一旁道。
忆鹭喝下汤,又双手捧了那只碗取暖,大半夜裹了浇着凉水的毛巾,冷得透心凉。
两人沉默一阵,忆鹭开口道:“浩然,你究竟做什么的?”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语气也是平和淡定的,不似上一次询问他身份时那么慌乱。
浩然唇角若有若无地噙着一丝笑,半晌,轻声道:“对不起,我本应在你刚来的时候就拒绝的。”
忆鹭没有搭话,静静看着他。
终于,浩然转过脸来,微笑道:“你应该猜到我是什么人了不是吗?”顿了顿,他又说:“我倒是很佩服你的胆量,换了别人,恐怕没有这么镇定。”
“如今,我活着也只为了南阳。”忆鹭苦笑着。
浩然轻叹一口气,道:“愿意同我说说你的故事么?”
忆鹭怔了怔,面上勾勒起一道凄然的笑,“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连大学都没有资格读完。”
她那么年轻,却有了这样大的一个儿子,定是无法读完大学的。浩然的目光变得些许柔和起来,眼底闪烁不定。
“那时候,我刚刚上大学一年级,因为学校社团的活动,结识了一个意大利男人。”忆鹭的眼神飘远,语调平和起来,真像是在说一个故事,“他外貌英俊,想来当时我年纪小,太肤浅,竟就这样迷上了他。后来,有了南阳……”
“南阳怎么会去意大利?”
“我因为怀孕被退学,仅仅拿着一张高中毕业证,能找到怎样的工作呢?无非是做些收入低廉的体力活,又没有休息的时间,渐渐地,就觉得没有办法抚养南阳了。”忆鹭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我只好联络了他,将南阳送到他身边,不管怎么说,他应该能给南阳更好的生活。”她的声音有着屈辱,自己和孩子被那个男人抛弃,却又要放弃尊严乞求他。“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他打来电话说已经给南阳买好了飞机票,要送他回来。”
浩然没有出言安慰她,只是轻轻地,小心地把她揽进了怀中。
忆鹭强忍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待她抽泣的声音渐低,浩然道:“我猜你从前的性子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忆鹭一般,她慌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低头拭去了脸上的泪,小声道:“对不起,我……”她心底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清白之躯,况且还带着这样大一个孩子,绝没有哪个男人肯要她的,又何须动情。
浩然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沉声道:“忆鹭,别封闭了自己的心。”
“已经没有了希望,还是趁早封闭了吧。”忆鹭笑笑,起身打算进卧室去看看南阳。
“我很喜欢南阳。”浩然只说了这一句,就挪开眼睛,不再开口。
忆鹭闻言微微有些恍神,这算是隐晦的表白吗?
罢了,她不再能轻信风花雪月,不再有资本拿上赌桌,“还是谢谢你了,危险的时候还能这样救我们母子。”说罢,她便紧了紧身上的浴袍,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去了。
浩然望着她,心里也愈来愈烦乱起来,纵使现在不是为情烦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