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夜色的降临,不知道对其他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对于近日来颇受小洛园主人缮王殿下重视的常四娘而言,则意味着一天辛苦为人忙碌工作的结束,以及只为自己的生活的开始。
每天的这个时候,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由她教导了一日的小郡主总会像离弦之箭般冲向她父亲的怀抱,留给她一室清闲——那小家伙的确磨人;而迎春姑娘那边,除非意外,也不会有太多的规矩,只要前去请个安,就可以全然休息了。
这样的时候,对于她来说,是难得的。
这样的时间,对于她来说,是值得高兴的。
虽然身为教习大娘,教导过多位千金闺秀,又素来严谨,但是她却有个爱闪神的毛病。每天的这时候,对于她而言,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的闪神思考了。不过可惜——
今天怕是不行了。
低眉瞅向怀中刚刚理所应当的对她提出要求的小人儿,常四娘不禁再次开口确认,音调怪怪的:“郡主……想听故事?”
“对,爹爹每天都给我讲故事的。”狠狠点头,小小的人而已经有些不耐烦,“快点嘛!”
再次确认,还是这样的结果,面纱下的五官不由得皱到了一起,声音却很冷淡:“奴婢……不会。”
本以为可以早早休息,谁知道竟然有被指派这样的任务来——哄小郡主睡觉——天,这简直比教她规矩都难!真不知道这个磨人的小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在澡盆里疯闹了近一个时辰之后,好不容易才答应了规规矩矩的上床睡觉,不消片刻,就有提起要听故事!真不知道,平时总负责哄她睡觉的缮王怎么承受得住?!真亏得他身为男人,竟然几乎每夜都要应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据说,他还三年多来,少有间断!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娘,大娘,大娘……”眼见着她半晌没有回应,小小的双手连忙用力推搡灰色的身子,撒娇耍泼:“不管,不管,不管……讲故事啦,讲故事了……”
枯瘦的手,不由得抚上隐隐发疼得额角。
那劳什子的掠王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要到快傍晚了才来,偏生还叫走了缮王,把这个恼人的小郡主硬生生塞给她!真是……可恶!那缮王也是——一个大男人给小女孩讲什么故事?!
“大娘,讲故事;大娘,讲故事;大娘,讲故事……”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姑娘在她怀中不依不饶的,竟然打起了拍子。
看着那不住拍合的白皙小手,盯着小初凤那双同她父亲一般晶亮的眼,视线扫过她因运动而嫣红的双颊,她的心不由得一软,也顾不得自己是否被“魔音断魂”,忙道:“那……好吧。”只要着怀里的小祖宗不失望就好。“就讲给你牛郎织女的——”
“不要,这个早就听过了!”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那“小祖宗”打断,干脆的不留一丝情面。
她默然,叹息,不禁由衷承认:就算缮王口中的保儿究竟有多可爱,但她的女儿却真是……不可爱。然而,就算再不可爱,还是得先想办法叫她睡觉。“我这个故事,和你爹爹讲得可不一定一模一样。”因为,她一定会很负责任的……在故事里加油添醋!
“牛郎织女,就算再怎么变化,也不过是牛郎织女而已——你能叫他们常年团聚?”皱着细细的眉毛,脆生反驳。这个小初凤,人虽小,鬼却大。
无奈之余,只好改口:“这……那就换一个梁山伯与祝英——”
“台”字未出,小郡主已经捏着粉拳,“嗵”的一声砸在床板上,声音骄慢响亮,带着浓浓不悦:“怎么净是些会惹我爹爹哭泣的?!”
会……惹缮王哭泣的?她……没有听错吧?
淡淡拧眉,沙哑的声音忙向正兀自捏着小拳头气愤的郡主,淡声问:“你爹爹……讲故事的时候会哭?”声音很不确定。
“嗯,”用力点头,不到一秒,又狠狠摇头:“也不全是……反正讲这两个的时候……大概会哭吧。”声音竟然也不大确定了。
果然还是孩子,就算再怎么聪颖,也还是不能洞悉有些事情。然而,恰巧是孩子,有些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我不怎么会讲故事的……郡主你那么聪颖,你爹爹又讲过,要不……你讲给我听?”
沙哑的声音透出在她面前难得的谦卑,一时间到叫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拧着细细的眉毛,皱着小巧的鼻子,嘟起红润的嘴唇,她的神情明显不悦:“我有没有长大,怎么会讲这个?!”
一时哑然,她不禁默默自嘲。她倒是小看了这个小祖宗了!竟然能这样顺畅的反驳,这口才……怕也是她能在这偌大的园子里如鱼得水呼风唤雨的重要原因之一吧?果然……不愧是皇家子弟!
“原来如此……”佯装明白无虑,却转头自语:“这小郡主怕是记不得了,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也是,不过点大小孩而已。”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谁说的?!”脆生生反驳,那小小的初凤赶紧澄清,神情很有些恼怒的意思:“我、我……我讲给你听!”
“哦?”声音满是不信,很有些刺激她的意味。
“我、我……我就给你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从前天上有个瑶池仙境,仙境里有一个王母娘娘,她生了个女儿叫织女,会讲故事……”
会……讲故事?!不是会织布?
“后来她因为扭伤了脚而跌落凡尘,撞到了正闭着眼睛走路的富贵闲人董王爷,董王爷就说:‘这个女子忒的漂亮,让人想咬一口,来来来……你就来当我的夫人好了!’那织女本来不想的,但董王爷苦苦追求,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扭脚?闭眼?董王爷?这些……都是那个看起来温文和善的缮王教的?
“不过织女有个条件,说:‘王爷虽然真心,但我本是天上仙女,专司为王母讲故事的,你得日日给我讲一个故事听——这样就算以后被娘娘发现我也好有个借口为你我开脱。’……可是,可是,可是——这董王爷不会讲故事的——就像大娘这样的——于是他就四处听别人讲故事,晚上回来再讲给织女听。”
“但是,好景……好景……”
“好景不长。”沙哑着声音提醒,却换得那小人的一计狠狠目光。像是在……怪她多事?
“……好景不长,那织女还是被发现与董王爷有染,被王母娘娘趁着董王爷不在家的时候给带走了……后来,后来……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爹爹就哭了!”声音脆如银铃,道出了令人错愕的结局。
后来……缮王哭了?
哭了么?那样温柔和善的人,竟然哭了么?
面纱下的嘴角不由得淡淡浮起微笑。殿下一定是想到了他与“保儿”的事情了吧?这不伦不类的牛郎织女也绝不是小郡主可一瞎编得出来的?牛郎织女……他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分别的么?牛郎织女,七夕相会……他竟然这样坚定地相信着他们有朝一日定会团圆!
他……竟这样痴恋着他的“保儿”!
可是,痴恋归痴恋,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的“保儿”早就已经……早就也许已经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样了——也许就那样死掉了,也是说不准的。
“你爹爹真傻。”沙哑的声音有些干涩。
“六叔也这么说。”天真的语气,洋溢着与他父亲一般的执著:“可是我觉得爹爹一点也不傻!他是最聪明、最好的人!”
六叔?是那位六皇子,掠王璎自三思的家伙?那样崇拜着自家大哥的汉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有什么缘故的吧?“为何?”
“因为……”小小的脑袋歪了许久,终于想出了原因:“因为,爹爹对六叔说过:就算是死人,也一定得找到尸体啊——要不然怎么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的确……如此。”淡淡的应声,心里却禁不住撼然。的确如此……原来如此!她的隐隐猜测原来并灭有错!那个对感情这般实心眼的缮王,竟然真的在找人!并且为了躲避政敌耳目,一定……也借着掠王的势力了吧?难怪这几年来,原本一直依附着二皇子释王势力生存的大皇子、缮王殿下竟然开始积极扩充自己实力,大有想要作为的趋势!这样积极……其实就是为了找人方便吧?
那么……他又为什么不做出更大的动静来呢?动静大了,关注的人自然就多了,不论是敌是友,只要勤盯着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怕不能帮她找出人来?不一定非得自己亲历亲为啊。真是老实——
不对……不对!不对!
要是一味老实,他的缮王位子有怎生坐文?要是真的敦厚,他又何必总在她面前提起那“保儿”——一个在恪王府的信息网里都没有出现过的人名?要是真的本分,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小习惯没有被四季山庄的探子挖掘出来?反倒是由他自己亲口来告诉她们?这样的作为,谁又能保证他不是藉由她的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是一身冷汗。这些个皇子,饶是看起来这样忠厚温和的人,也不能小觑了去!不过——
真是难为了他了!一方面为不能光明正大的找人吃尽苦楚,另一方面还要照顾这样一个小女儿以及朝政大局!一定……内外交困心力憔悴吧?满朝文武,满城兄弟,怕只有常年在外镇守边疆的掠王才会这样实心(也有实力)帮他吧?
回想他们今日傍晚的对话,倒还真有点意思——
“六弟,一日不见,到真觉得如隔三秋呢。”
“大哥,你想见的不过是那消息,哪里真会是我呢?”
“你这小子!少卖关子,直接说就是了。”
“这……恐怕不大方便——”
“——这个大娘,是季常专程送来教导初凤的,直说无妨。”
“遗体是找不到的,只打听到有个受了伤的人经过附近——时间也大致吻合。不过可惜,突然就没有了踪影。”
“怎么这样巧?”
“的确像是有人故意阻挠。”
“那还有办法么?”
“有是有,不过得等些时日,也劳大哥近日随我往二哥府上走一趟,辨个物件。”
“那有何难……倒是这几日季常有什么动静?可曾又去骚扰兄弟?”
“骚扰……到谈不上,只是四处放话,要咱们交人,倒没有太大的动静——不过却将一个姑娘生生撇在三哥家里不闻不问,可巧这三哥——他还倒真是上心,竟就将她供菩萨似的,供了起来!”
“哦?那姑娘……可是叫‘迎冬’的?”
“正是。”
“嗯……呵呵……他还真是……舍得!”
“不过一个侍女!”
“侍女……也是人。”
“这……大哥倒真良善。”
“哪里是这样?不过是,是……为她积点福德罢了。”
“大哥……你且宽心,没见到尸首也是好的,至少说明人还没有,没有……总能找到的。”
“但愿如此。”
……
——怪不得今日傍晚他见到掠王时,笑得那样的开怀,那样温暖,开口“三思”、闭口“六弟”的!若是换作其他人,他了不起换上那副标准的令人如沐春风、温吞有礼的表情,温柔而……客套。
是的,虽然与那传说中和煦无比的缮王接触了这些时日,但是她却没有感受到那传说有什么百分百可信的地方——虽然大致相似,没有太多出入,但是和煦的缮王总给人——至少给她——的感觉不是温柔,而是客套,甚至……冷淡。仿佛没有人能靠近他的心似的。不过——
最近几天的缮王殿下,给人温馨感觉的时候还是比较多的——那一定是掠王这几日总来的缘故吧!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久,灰衣的常四娘全然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小人儿早已经偷偷掀开锦被一角,下了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向来略有些莽撞的小人儿,竟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来。直到那淡粉色的锦衣身形抬起一只脚,就要跨出主屋门槛——
“大娘,我要看月亮!”朗声交待,小身子早已经一溜烟冲到了门外。
“郡主!”迅速回神,不待一直倚靠在门外回廊梁柱下、等候需要的侍女朱珠反应过来,常四娘灰色的身形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郡主!”语气尽是焦急!
片刻间,已经从缮王与小郡主居住的主屋,跑到了那充满山岚的牡丹花园。
吸引了大批闻声赶来的追赶的仆从、侍卫。
“哈哈……来追我啊……哈哈……”清脆的童声回荡在漫溢着花香的圃园中,粉红的身子在月色的掩映下飞速奔驰。
多美的小女孩!就像因为贪玩而被贬下凡的小仙女似的,灵动而有活力。
如果不是忧心这样下去容易出事的话,满园子追逐着逮人的下人侍卫们一定会这样觉得的。
“郡主,小心!”沙哑的声音赫然响起。
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她,好让离她较近的仆从顺利出手捉人,谁知道——
那灵动的小人儿,竟真的被一双惨白的手紧紧捉进掌心!
夏风微起,山岚婆娑。淡淡的云,薄薄的雾,被风吹散。月色昏黄,却足以令然看清楚眼前的画面。那个也许会令所有人血气翻滚、一生难忘的画面。
那是……一个女子。
一袭白色的纱衣随风轻扬、长级膝盖的黑发散乱载身后、白皙的皮肤透着诡异的病态,纤瘦的手哪里还能看得到半点血肉,简直就是一对手骨!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旁人也许只会当她纤弱异常而已,因为——
那双本应深浓的黑瞳,竟然满布血丝,焕发着异样的绛彤,而这双绛彤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被她搁置在面前的小女孩,探玩研究。
“王妃?!”闻讯而来的大总管原华惊讶的出声,叫喊。
素来冷静的常四娘此刻却不由得血气上涌,满心只剩下深深震惊!王妃?!这人竟然是——王妃?那个岑氏家族的娇女?!那个自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那个据说闺名月落、人如其名的京兆美女?!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她……真的疯了?
一定……弄错了吧?
“母……母妃……”稚嫩而怯懦的声音响起,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这女子……果真就是岑月落,缮王的正妃!
“……”通红的眼,定定的瞅向那因受惊而颤抖的孩子,嘴角默默扯起笑容:“贱人,贱人!”声音嘶哑,凄厉。白皙的关节,又青白了几分。
“唔哇……”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道,本就惧怕着这位“母妃”、几乎从不接触她的小郡主再也忍受不了,嚎啕大哭起来。
“郡主!”旁边的朱珠也是大惊叫喊,虽焦急万分,却也一时没有主意。
谁知道这样的反应却着实刺激了这位白衣的岑妃。只见她“哈哈”大笑,前后摇摆,将手中的小郡主在空中来回抛动:“贱人,哈哈……贱人,哈哈哈……贱人贱人哈哈哈哈……”
更使得直接面对着她的小小郡主惊惧万分!
“郡主!郡主!”一旁的原华实在按耐不住,急声道:“放开郡主!”说着,就要冲上前去。
谁知那岑妃竟像是窥得他的动机一般,早已经迅速后撤,一手牢牢将孩子固定在胸前,一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支玉钗来,将尖尖的一端狠狠定在了那孩子白皙的脖颈上!
“不要过来!”嘶哑的威胁,唇瓣带着诡异的微笑。“小心……我弄死这贱人!”
“郡主!”硬生生停住脚步,沉稳的声音,更加焦虑,眼看着孩子的哭声愈发大了,岑妃不甚稳健的手几乎就要将郡主的咽喉割断似的,原华连忙后撤,眸子看向一直呆立在身后的常四娘,焦急怒吼:“大娘!你倒是也想想办法呀!”
没有回应,常四娘的思绪似乎还沉浸在惊讶中不可自拔。
见状,那原话不由得跺跺脚,发号施令:“你们几个去她后面试试……”
哪知还没有成行,就已经听到孩子更为凄厉的哭叫声——一点殷红已然绽开在她的脖子上!
惊得他们不敢再移动分毫,生怕刺激了眼前的疯子!
“唔啊,唔啊……”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蓦然惊醒了一直处在愕然之中的常四娘。“慢着!”一声大喝,虽则沙哑,却盖过了所有的动响。
所有的人——包括正在行凶岑妃——都不禁扭头看向这个灰衣的教习大娘。
微风轻轻吹起山岚,让一片迷雾萦绕在每一个人周围,视线有些朦胧,声音却很明朗:“王妃……你仔细的看看手中的人——她不过是个娃娃,怎么会是保娘那个贱人?!”
“娃娃?”像是有点错愕,一直神情凛冽的岑妃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垂首端详,这才肯定:“娃娃!”手劲略微松动。然而——
不待众人呼出这口气来,那岑妃的手又是一紧:“娃娃,保娘……贱人,贱人,贱人!”
神情狂乱。
“小姐!”凄厉的呼号,从面巾下传出,冷涩凝绝,纠的人心都要痛起来一般:“小姐……小姐!您要的不过是保娘一个而已,何必牵连这孩子?!”
“你……保……娘?”不可置信的拧过头来,红彤彤的双目似是要滴出血来:“保娘!”全然的肯定。“不会……不会……不是,不是……”又开始全然否定。
“是!是!是!”连窜的呼号,闪着凄厉的光彩,任凭夏风吹起面纱一角,露出她疤痕错落的下巴:“奴婢就是保娘!就是!小姐难道忘记了?小姐怎么会忘记?!你不叫奴婢回来,可是……奴婢回来了,奴婢又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狂怒的呼号,突然响彻云霄,像是要发泄自己所有的怒火一般,撕人心肺!“你怎么能回来?你怎么会回来?!”
趁着对方混乱,她暗暗对离她不远的原华打个手势,示意她伺机而动,顺便不忘冷冷嘲讽:“小姐都能变成如今这样,我又怎么不能回来?!”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刺激对方的每一根神经。
“你这贱人,贱人,你这贱人!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我弄死你,弄死你!”神情狂乱,血腥。
“小姐想要弄死我就过来啊,怎么就会对一个孩子出手?难道小姐忘了,你昨天还说要我永远消失的?怎么今天就忘记了呢?还是……还是你们岑家的人不过外强中干,除了欺凌弱小、对孩子下手之外,再也没什么本事?”嘶哑的声音,冷冷的诉说着最为凌厉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对方的心坎。趁着对方的混乱,她早已经开始悄悄挪动步子,静静的接近目标。
“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那狂乱的岑妃,也不禁开始缓缓迈步,诅咒着迎上前。手里却并不曾放松任何力道。
“小姐要弄死我,只管上前便是——保娘要是反抗分毫,就坠落悬崖死无全尸!”恨恨的起誓,声音里是全然的愤怒。看着对方似乎并不敢贸然上前,她的声音更加嘲讽:“原来……小姐还是不敢!竟然连小小的保娘都不如!”
“我弄死你!”果然没有经受住这样的刺激,白衣的岑妃,随手将初凤抛弃在地,紧握着簪子,全力扑了上来,硬生生将那“保娘”扑倒在地!“弄死你!弄死你!”
一旁的仆从连忙扑上前来,分作两拨:一拨迅速抱起小郡主奔离危险,另一拨急忙合力上前欲将岑妃从四娘的身上剥离。
无奈这岑妃竟像是使出了生平所有力量似的,狠戾异常,一时间几个侍卫都没能将她撼动分毫!
“噗嗤——”一声,伴随着常四娘尖锐的呼号,一股猩红的血液,迅速的呈直线,从灰衣的体内喷射出来。
“噗嗤——”又是一声。
略微呆愣的侍卫,赶忙回神,趁着岑妃拔簪子的时候,合力一提,终于将纠缠的二人成功剥离。
“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岑妃的身躯依然在狂躁的扭动,努力的挣扎。直到——
“啊”的一声,被不知何时跟随缮王回来的黑衣宫不辍狠狠一掌劈在后颈,这才戛然而止。
“保儿!保儿……”惊异而焦急的呼喊,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出自于那早已经思念成狂的缮王殿下:“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保儿!”
“唔……”轻声呻吟,枯槁的手试图用力按压住胸前不住流血的伤口,奈何人小力微,还是让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淌出,染满衣物。
“传太医,传太医!”惊异的声音,在见到如此鲜红之后,转而变成惊慌,只知道一味怒吼:“传太医!”
“王爷……”干瘦的手,轻轻拽住白皙的锦袍,声音沙哑却明晰,虽然很是眩晕却还不忘要解释清楚:“王爷……我不是保儿,您……不用、惊慌……先、先、先治郡主……要……要……”
“紧”字未出,眼前已经是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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