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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杵声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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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说那下山的大象道人与美髯公等。

原本抱着一团喜庆而来,却不料今日变故横生,发生在神雾山这样的地头上,桩桩件件皆是出人意表。凤玉笙横死当场,亲眼目睹这么一个比花还美丽灿烂的无辜生命如此消陨,更显江湖莫测。这下山的一众人,多是上了年纪,人生早已走了大半,心中唏嘘更甚。因而下山时各人都是拉长了脸,无言无语,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即就离开这叫人添堵的地方。

终于走到山门处,众人正欲开口唤太阿留步,太阿却先行大礼拜下,郑重万分:“太阿奉家主之令拜谢诸位。今日神雾山危难,诸位并未行那落井下石之事,诸位高义,神雾山铭记。就此拜别,诸位保重!”

言毕又是重重三拜,躬身未起。众人面面相觑,都被他这话语和大礼震了一震。他们虽未落井下石,但由始至终,亦不曾为神雾山说过一句好话,从道义上来看,说起来也是无颜。

受了这样的大礼,他日在江湖上,更无颜面提起今日之事。

“唉,何至于此。也罢,告辞。”大象道人长叹一声,面色怅然。也不回礼,敛袖而去。

一众人等也是如此。

才走出山门二里处,一众人又被眼前所见惊住。

“奉旨缉拿钦犯!”

横在道上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张张拉满了的黑重大弓和整齐锋利的箭尖,黑压压一片黑铠甲在太阳底下发着冷光。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执赤金令牌,面带凛凛之气,自有一派威严。

大象道人等疑惑间,一葛衣人却从他们这一行中走出几步。

马上执令牌之人一见此人,立即下马行了蹲礼,那些拉满的大弓也瞬间收起。

待葛衣人回转来,大象道人等才注意到此人满脸麻子,面目甚是普通,想来是动了伪装的手脚,难怪混在下山的一行人中一点也不扎眼。

只见葛衣人拱手道:“月前,琼山官矿禁物被盗,经查实,钦犯此时正在此地。下关奉旨缉拿,多有得罪,还请诸位担待则个。”

后又道禁物被盗之事牵涉甚广,今日在神雾山逗留之人皆有嫌疑,暂时请诸位此处稍待,待查明方能离去云云。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明白的只道是受了明月十二楼的牵连,却不知这分明是朝廷有意借机打压。

原本这一行人急匆匆离去,也是忌惮此事,不想朝廷早有先招。这么多兵卒就在这等着呢。

他们这些先行下山的还好一些,只是涉嫌,可惜那些尚在山上垂涎财宝的却不知大难临头。

看着这一列列背着重弓的黑铠兵卒随葛衣人向神雾山山门方向进发,被留下的大象道人等忍不住忧心忡忡。

山上的那拨人,一路上因阿囡与裴三故意挑起的话题直犯嘀咕,更是怕上山途中再度横生枝节,惴惴不安。想不到最后能够如此顺利就登上凤峦之巅,终于见到昆山白玉鼎的兴奋喜悦,将先前的不安一扫而空。

在场几百号人,其中不乏神雾山的常客。然而即便是英雄大会祭魂之日,也不曾有机会与传说中的昆山白玉鼎如此接近。只是这山顶并不及大校场那般宽敞,即便是人挤人也无法容纳,排在队伍后的那些人只能挤在台阶上,掂着脚尖往里瞅。

近二人高的昆山白玉鼎,宁静地安坐于奇花异草之中。白玉皎皎,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丰润圣洁。碗口大的奇花点缀着绿草茵茵,这个时辰竟还泛着氤氲水气。绕鼎而舞的仙鹤,一见诸多生人逼近,鸣啼了几声便振翅飞了去,恍若流白霞光。

见者如临仙境,一时间被这神圣之所震慑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那黒使老儿对这阵仗极为不满,这什么破烂鼎,怎及得上当年楼主于地宫内的珍藏?

当下冷笑几声,让呆滞中的众人一个激灵都醒了过来。凤栖梧也不理会,兀自虔诚地跪于白玉鼎前,三跪九叩,口中喃喃祷告,念念有词。凤桃紫也跟着俯身叩拜。

众人也不敢妄动,一双双眼睛均是盯着那昆山白玉鼎,有着忐忑的贪婪。

阿囡趁机从人群中挤出,几下就到了卜摇身旁,将微凉的小手悄悄塞入他温热的大掌中,望着他一脸的愕然,笑得欢喜满足。痴傻的模样叫裴三暗暗撇嘴。

卜摇手掌紧了又紧,望着她的笑面,从初时铺天盖地失而复得的欣喜,到因她执意鲁莽妄为的忧心,心腔中波澜起伏,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的坚持。

阿囡的手都被握得疼了,却依然平静,另一只手搭上卜摇的手背,低低的,一字一字道:“你不愿意带我回家,我便等到你愿意为止。”

明知道他并非不愿,偏要这般说,可见心中确是怨了。

卜摇嘴唇颤了颤,似有什么梗于喉间,不可抒发。

九州素衣白羽几个看了,心中齐齐涌起一股愧意,纷纷别开眼去。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娃娃,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裴三此时全然没有了自哀的酸涩,只是想着:若阿囡也对我说这样的一句,即便舍了一切,我也要跟她去的。

凤栖梧与凤桃紫姐妹跪拜良久,情状虔诚不可亵渎,一般人必是不敢冒犯。奇怪的是,黒使老儿也异常的有耐心,并未出言惊扰催促。

挥退凤桃紫,再度面对众人,独立于白玉鼎正前方的凤栖梧已是一身肃然,朱红织金大袍在洁白玉鼎的衬托下,彰显的不是华丽,而是难以形容的端庄威仪。女子之身忽然似变得无比高大,气势逼人。此时的她面若寒霜,目光如炬似电环顾众人,尚未言语,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都不自禁地后退二步。

“昆山白玉鼎为我先祖所制,自有我神雾山凤氏,已在此山巅屹立九百零七年,从未招待过如此多的贵客。各位真是好福气。”

九百零七年!

虽然都知道神雾山凤氏有千百年的历史,多数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听出凤栖梧语中讽刺之意,害怕之下,不由又是倒退二步。

凤栖梧见个人形容,冷冷一笑,挥袖指向凤峦左右侧:“四十年前,我神雾山的左右翼与凤峦铁索相连,皆住有人家。每日鸡鸣之鸡,我山中无论老弱妇孺,晨起练功的吆喝声可达天际。夜半三更,即使星宿皆眠,我神雾山这三山之上,皆有灯火绵延至山顶。

三十九年前,我神雾山因明月十二楼围困袭击,苦战月余,族人前仆后继,死伤无数。乱后,我山雾山近千人众,只余不及二百人,仅寻回、焚烧我死去族人的尸骨一项,便费时半月。而活下的不足二百人中,其中伤残居半,我母亲、上代山主凤双歌,以十二岁少龄,不得不亲手斩断连接左右翼之铁索,自此,我神雾山再不复见三山灯火。

我神雾山凤氏千百年来为江湖、为武林呕心沥血,罄竹难书。奉献财物无数、人力无数,每一代家主,在此白玉鼎前送走的族人亡魂更是不计其数。昆山白玉鼎,非祭祀或英雄大会祭魂之日,二十丈内不容人亵渎冒犯。今日——

诸位听信敌人挑拨,将我神雾山逼迫至此,诸位可想好如何向我先祖赔罪了吗?”

话音刚落,众人就觉一股有别于山风的强劲罡风扑面而来,毫无防备之下,避无可避之际,又纷纷倒退二步,除了前头功力深厚的还能巧妙卸力站住脚跟,后头那些道行浅的,倒退之后几乎不能稳住身子,一时低呼不断,狼狈万分。

众人再度见识了神雾山山主骇人的本事,不由惶惶。

唯有前头桃花先生等在江湖上极有分量的几人还能镇定自若,交换神色后,仍是傅珏出面,挤出笑来:“并非我等故意逼迫凤山主,只是江湖人论江湖事,我等与凤山主交好,更不能偏颇。所谓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耳听为虚,目睹为实,我等既已到此,凤山主不妨以事实还自己一个清白,以免日后再有流言玷污神雾山的尊严,岂非更好?若事实证明神雾山确实无辜,我等自当向凤山主赔礼请罪。”

说到底,自是认为凤栖梧事到临头又诉苦又恫吓的,不过是有意推诿,不足以信。这白玉鼎下究竟有什么,大家必是要看一看的。

有了这些说话有份量的在前头撑场子,其他人便也不怕了,纷纷出言附和。

凤栖梧不怒反笑:“既然诸位坚持,凤某不妨直言,所谓明月十二楼的财宝,我神雾山不曾占有一分一毫。这昆山白玉鼎下,确实藏有奇珍,却不是诸位以为的财宝,而是我神雾山历代家主的骨骸。胆敢冒犯亵渎我先祖英灵者必死无疑!”

这一次她是真正的声色俱厉,端庄的容貌有些扭曲。

还未来得及害怕,众人又见她古怪一笑:“不过诸位定是不信凤某直言的,如此,不如就都见上一见吧。”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动作,那硕大的白玉鼎,竟缓缓向左移动开来,一点声音也无。而原本立着白玉鼎的地面,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一个黑秋秋的方形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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