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吹柳絮(1 / 1)
那个......金融风暴,雇主破产了,要找新工作,好痛苦哇~~~~七月二十五这一日,阿囡卯时就起了。
她很想早一些看到卜摇。
这些日子,越靠近英雄大会的尾声,卜摇越见繁忙。不只白日见不着他,就算晚上见着了,看他如此专注地阅读整理每日各个校场集中上来的比试结果,阿囡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只能默默为他梳了头,整理了床铺,就安静离去,连交谈,也是鲜有。
只除了与穆澜共渊切磋后的当晚。卜摇不只细细问了经过,还问了她当时的想法。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本以为会得到赞赏,谁料他深深地望着她许久,末了,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自是有些失望的,但回转一想,阿摇点了头,便是认为她做得对的,心情又复了沉静。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夜,卜摇是在叹息中渡过的,未曾入睡。
时辰尚早,椿儿与柳儿已经起了,正在准备伺候裴三起床的一应物事。二个俏丫鬟见着她,都露出些微惊讶的神情。她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们莫惊动了隔壁的琅琊,更不想吵醒对面厢房的裴三和东流水,悄悄地一个人走了。
清晨的山风湿润中带着凉意,沐浴在淡淡的草木香气里,人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恬静。大校场里,负责打点的人早已开始忙碌,除了轩辕夏禹亲自监督,阿囡还见到了另外几个玄衣亲卫。
白羽也在。若是平时,白羽定是要逗一逗她,言语上占些便宜,但今日,白羽也敛了神色,只是掐指往某处点了一点,示意那是安排好的座位所在,便安静得行了开去。
阿囡不以为意,她发现,怅离比自己来得更早。
也难怪,毕竟,今日,事关他身世确认的可能呢。
未着长衫的怅离,换了一身白色劲装,远看宽肩紧腰,竟然十分英武。夏衫单薄,走近了,隐约辨得衣裳下包裹着的是结实胸膛,和长腿上坚实的肌肉线条。也许,是紧张,他的神色,也是凛凛的。低垂的眼帘掩住了他的异瞳,整个人,显得如冰石般坚硬清冷。
这样的怅离,隐约勾起她对父亲司罡的记忆。有时外表坚硬清冷的人,也有极柔软的内心。
“怅离哥哥,你好吗?”
怅离闻声抬眼,见着了她,轻轻一笑,露出整齐的皓齿,琥珀般透明的眼目,波光流转,潋滟动人:“慕楠,是你。”
阿囡笑着眯了眯眼:“这下好了,我真不习惯人人家唤我慕妹妹呢。”
怅离似乎来了兴致:“哦?这是为何?”
阿囡状似无奈地一皱小眉,低低一嗟:“就好像,时时提醒着我,是个孩子!”掀了掀樱唇,颓丧着小脸。
怅离怎不知她是善解人意故意说笑?眸光大动,默了片刻,才道:“孩子才好呢,不知忧愁烦恼。”
阿囡大力摇头:“你不知道,小时候我的烦恼才是多呢,每一天,都发现自己太笨,武功练来练去,总是不太成功。拼命吃饭,又总是长不高,看谁,都要仰着头。所以至今,脖子仍不太灵光。”
她说得煞有其事,怅离禁不住大笑出声:“果然是够烦恼。”
她嘻嘻一笑,诚恳地安抚道:“怅离哥哥,阿摇心地极好,不会为难你的,你尽管放心。”
对着她恬淡的笑容,怅离一时有些呆滞了,无话,颔首。
突见她笑容扩大,俏皮地眨了眨眼。正疑着,便听到有人唤了声“怅离公子”。面前的少女笑得更为狡黠,低声促狭:“怅离哥哥,凤二小姐来了,我很识趣的,就不打扰你啦,祝你诸事顺遂。”
因着“诸事顺遂”这四字,怅离蓦然失了颜色,望着她远走带起的浅黄衣角,直至凤玉笙笑意盈盈地到了跟前也恍然不知。
这日即将上阵的,都是世间最厉害的高手,凤山主的开场白,少不了要歌功颂德一番。冗长的说辞,也只有象轻雨这样单纯的小丫头才会听得热血沸腾。
轻云去取点心未回,待她回来了,听到轻雨的转述,少不了也要兴奋一阵。两个小丫头到了神雾山,便被白羽派了活,住在山门附近,也忙得一直没有歇过。今日得了机会上来看热闹,又能见到阿囡,不知多么欢喜。二人还特意从山下带了吃食上来,说是才学会做的,早早交了厨房去蒸,一阵取来,要她好好尝一尝。
阿囡却没有听进去半句。那些高手们的生平功绩,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眼睛暗暗在大校场周围溜了一圈,里三层外三层,麋集如堵,各门各派分列,凤氏的剑首刀首亲卫,也是十步一岗。
真是戒备森严,隆重至极啊。正暗叹着,突然目光一顿。再定睛一看,先前在人群中看到的那张脸庞却失了踪影。
下意识地揉揉眼睛,暗忖,人太多,直把眼睛都看花了。那桃江说书的辛先生,怎会出现在神雾山凤峦上呢?
还是看着阿摇好。她重将目光转回卜摇身上,遥遥望着,兀自呆想。
或许是因为场合隆重的缘故,卜摇穿着一身墨绿的大衣裳,很有些繁重。先前怅离的白色劲装,多么爽利啊。不知道,换上劲装的阿摇会是什么模样?阿摇的手,纤长有力,大约,身形应该也是清瘦的。
记忆中,阿摇的肩很宽阔,趴在他的肩头,叫人安心。只是大了之后,少有在他怀里忍泪哭泣,他的胸膛的感觉,已忘了具体,只记得气息是极温暖的。
又想,虽然阿摇穿戴隆重,也是好看的,但,一会要与怅离上场比试,是不是不大方便呢?
雷氏掌法,气势宏大,刚劲凌厉,才取名“雷霆万钧”。而云浮宫的武学,则偏轻灵,云浮宫的“轻移莲步”身法,第一式就叫做“海阔天空”,是为“退一步”之意。阿摇的慈悲心肠,或许不如楠宫主那样极端,这场与怅离的比试,原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给他机会展示武功身手,但以不伤人的武功对杀伤力极大的武功,她始终是担心,哪怕是伤了阿摇一角衣裳,也很不好看的呀。
正乱想一气,突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轻雨一脸的兴奋和紧张。
琅琊呶呶嘴,低低道:“在想什么呢,要开始了。”
一旁的裴三,也似笑非笑地望来。
定睛一看,发现阿摇已站起身,怅离正恭敬地朝他拱手,阿摇和煦地微笑着,作了个请的姿势。四下安静无声。
原来,连客套的场面话,都已经说完了?就要开打了?
“要知道是否浔川雷氏后人,何必大费周章?问一问我们明月十二楼不就知道了?”
狠烈的冷笑被深厚的内力徐徐送来,还带着袅袅回音,却有如平地惊雷,震坏了所有人。
众多喝问声中,十余道诡异的身影蓦然出现在校场之上,快得看不清来处。
当先一人,矮如侏儒,宽大的黑袍如墨,长长拖曳在地,就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样滑稽。但他胸前绣着的一轮半月,脸上漆黑阴森的面具,以及他身畔的灰衣人,却教人笑不出来。
着银灰衣裳的人数,正好十二个。他们的胸前,绣着白中泛蓝的半月。面上,是银色的面具。明月十二楼的副楼主,就是这样的打扮。
据载,明月十二楼的红使,是个十尺巨人,三十六年前,败死于沈笑天手下。
而明月十二楼的黑使,就是个侏儒。
明月十二楼当年建于翠湖的老巢是地宫,当年被正派人士攻陷时,地宫坍塌,困守于地宫内的明月十二楼众,包括楼主与黑使,最后也被大火烧尽。
但本应已死去化灰多年的人物,竟然重生于此。神雾山与明月十二楼,彼此间不知染了对方多少人命鲜血。
阿囡除了惊诧,还有无措。
三、四十年前的血腥往事,对大校场上许多人而言,都太过遥远。他们,都太年轻。甚至,在如今十分平静的江湖上,那在记载中或由人口传口的往事给人的印象,更多是惊悚和恐惧。
大多数人都在等待。对付明月十二楼,最权威之人,莫过于神雾山凤氏。
身着赤红大袍的凤栖梧,在众人瞩目下平静离座,稳稳地行出一步,双手安静地叠于腹前,她的声音由内力而发,变得十分清脆,全然不似个三十岁的女子腔调,但依然平稳又不失威仪:“来者何人?”
凤栖梧是神雾山的山主,谁人都要低她一头,明月十二楼又如何?来者不自报家门,这凤山主,自然是不会认的。
面对害她祖父祖母的仇人,这个女子依然镇定。
“果然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当年你祖父母见了我明月十二楼黑使本人,也要忌惮三分,你这小女娃倒是有些胆色。”
几十年过去,这黑使虽奇迹般生还,但也是老头子一个了,声音也如垂暮老人一样沙哑。凤栖梧怎么也过了而立之年,在他口中却变成了少不更事的小女娃,真是可笑得很。
只不过,没有人笑得出来。除了凤栖梧本人。
“原来是明月十二楼的黑衣使者,可是来传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