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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装了一大盒药片,穿着厚毛衣和欧阳娟送的裤子,去往扶廊寺。早在苏路加带我们去的那次,我就记下路线。我有预感我会再回这里,这竟是真的。

途中遭遇一场倾盆大雨,淋得狼狈,明知危险,仍靠在古老的松树下躲雨,有闪电劈下来,那一刻竟不觉恐惧。想起电视电影里看到的,每每发誓时必然一句:“如果我……定遭天打雷劈!”记得有一出戏,就是讲武功盖世的李元霸被雷击死——死在他手下的亡灵哭泣,天公雷霆震怒,收了他回去。

我自问没有愧对过什么人到天打雷劈,况且这本就是通往庙宇,通往佛的大路,我相信我不会出事。

阵雨很快停了,山路泥泞,艰难地向上爬去,心跳很快,掏出几片药硬吞下去,我不想发病,特别是在这时候发病。

看到扶廊寺已是几个小时之后。老远就望见了大门,长廊寂寂,诸神静默,满院浅紫、柔粉的花,在廊下不分四季地开着,像一幅佚名的宋画,慢慢点染,湮开。

在小僧的指点下,我找到住持的厢房,推门进去。屋内黑到像黄昏,点着雪样亮的灯,苍茫中转见娟妍。他正架起画板,在五尺宣纸画国画。

见我来,他并无意外,略一颔首:“等我画完它。”他的手边有只搪瓷茶杯,茶叶是劣质的,炒茶后的碎茶,能看得到很多沉淀物。我因此有点难过。

我在房间里踱步,欣赏着字画和书桌上大叠旧式十行纸,若堆放在案头,可能高达两尺以上。住持写了很多散文,字写得苍润秀拙,个性突出,行文秀丽,景物描写尤其可见是画家手笔,经得起反复咀嚼。

墙上挂的是一幅朴素盎然的中国画。落霞、丹枫、芦笛、湖水、苇林,一群伏在牛背上的小牧童,用的是积墨,略施淡青,格调素冷。在这样的画面前,我想,艺术不应该是给帝王权贵豪富消遣的玩意,应该使人受到美的陶冶。

想起苏家外婆评论过他的:琴棋书画全才,真是这样。我走到住持身边,看他画画。他先泼墨画荷叶,又泼彩履以石绿,用朱砂画荷花,以石青、朱砂、石黄等颜色画鸳鸯,最后以重赭画茎和莲蓬,大胆落笔,小心收拾。

程老师教过我这种技巧的,我说:“刘海栗也是这种画法。”

午后的风,越过窗棂,盈盈一室。住持回头,微微笑:“你学过画?”

“正在学。”

“最喜欢谁的画?我是说国内。”

我回答:“林风眠,黄永玉!陈逸飞也不错。”

“你来画,我看着。”住持说着,在桌子上铺好一张纸,替我打了稿子:一块石头,两朵梅花。画的技法熟练,有很美的线条。他帮我调好颜色,“开始吧。”

我才学几个月的国画?心里慌,硬着头皮拿了胭脂和朱砂瞎塌瞎塌,又不会画叶子,就用花青和墨,左一下右一下,全无章法,自己都不敢看。

住持却说:“好极了!”

我以为他是安慰我,他笑了:“你并不拘泥传统画法,但另有风味。”他指点着,“你看,多么狂!”

我吃惊地盯着画,不能相信乱涂一气竟会有出人意表的效果。

住持拿起笔,左边的梅花用朱红和西洋红,形成暖色;右边那朵斜插加赭石,用胭脂,冷色。一样的红,冷暖不同,感觉就不同,让两只花虽然交错但层次分明。

画完后,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烟,冲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吐了出来。他九十七岁了,还抽烟,真是个奇怪的长寿老人。这让我感觉亲近,他并非苦雨庵的浓茶,亦非浑身静穆,仍然有着可爱的人间烟火气。寂寞可以销蚀灵魂,也可冶铸战士,在他面前,是当真要五内俱动的。

他指一指画:“你很有天赋。有些人不懂意到笔不到的道理,于是加了又加,后来就弄得僵死雕琢了。境界要生动,寥寥几笔,用明快的颜色,简洁、概括的笔触即可。太过华丽繁复,显得累赘。”

我们走出门,坐在树下,松柏巨大的荫影罩着我们,树上间或飞来几只画眉。前方是高远的天空。我喝着银针茶,住持抽着我带给他的烟,上海产的红双喜,吉利的名字,旧时老太爷靠坐在挂着大红灯笼的屋角含的烟叶子——就是这种感觉。

住持对我讲起很多人世风景,都是渔樵夜话的天道人事。叶圣陶、张大千和丰子恺都是他的朋友。丰在杭州教书时,每年夏天,住持都去找他,在西湖泛舟叙旧。

他评价当年一位朋友的文字,说是:“深沉素淡,富于散文美。如行云流水中映着霞绮,浓淡疏密,无笔不美,灵动浑成,时有逸笔。”又说起某散文家,“偶尔也见他写旧体诗,如楷书大家放笔写行草,言情状物,略倾柳永与纳兰容若,而沉郁过之。”

他说的是一口浓郁的沪语,讲话时修词极美。我听得很向往:“那个年代的文人大多很纯粹。”

他点头:“不知道那些旧友,还剩几何。”停片刻,才又讲起当年,“爹爹靠飞刀和左轮出生入死,却留给我古典的空间,让我从小接触文人雅士。”

而现在,他住在山里,睡在结实的木头床上,平时四处走动,偶尔说话,天晴了就坐在繁密的植物丛中看姿彩浓烈的落日,下雨呢,一杯茶,半截烟,头枕着窗沿,无所事事地发呆,直至昏昏睡去。

七十多年前,他过的是绝对理想化的生活,在奢华高楼里,和知交好友彻夜长谈,人世哲学,诗词歌赋,和摇摆的政治理想。浮生若梦呵。

浮沉世事,时光倒流七十年。我心念一动,对他说起苏家外婆的名字,他说:“见过的。”随即说出旧中国某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她是他的女公子,很年轻,很美,很骄傲。”

我留意看他,从他的眼里看到怅惘。

我对他讲起外婆文革时的遭遇,讲了很久,中间喝掉了两杯水。住持听了有那么一下的敛容危坐,他说:“漂过染过,水依然是水。”

秋意深浓,天暗得早,我们向厢房走去时,他扭头问我:“你来这里游玩,父母知道吗?”

“能让我留下,做一名修行者吗?”

住持拒绝了我:“人心向善,我心即佛。修行在于修心,无所谓朝堂庙宇,大可在家中孤灯长卷。”

“那您呢,为什么选择留下?”

“爱和生命,皆由天赐。想想你的亲人。”他落寞长叹,“我也是有过后悔的,我想过爹爹。”

“就算想念,你仍留在这里。”

“好吧。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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