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番外之姬凡篇(1 / 1)
未完待续番外之姬凡篇
在我出生前,父亲就去世了,母亲生下我之后也撒手而去,所以我从没有见过父母的样子。父亲在世时是朝廷的官员,去世前已位列户部尚书之职,深受皇上的重用,不料正值英年染上恶疾,令人引以为憾。母亲向来贤德,与父亲情意深重鹣鲽情深,故在我出生后也随父亲去了。这些都是伯父告诉我的,目的旨在让我收敛心神好好用功有朝一日考取功名,以慰父亲在天之灵。我对父母亲没有什么切实的印象,却并不影响我对幸福温暖的美满家庭的向往和憧憬,这要归功于长久以来寄人篱下的经历。伯父一家对我毫不苛刻,好得近乎客气,客气意味生疏,客居生活的寂寞和堂兄弟们和乐融融,鲜明的对比很难让人不对后者产生近乎偏执的渴望。
我拼命地想要长大,如果别人不能给我创造那份温暖,那就让我自己去实现。愿望实现的第一步就是获得独立的身份和地位,参加科考成了最便利的途径。
我从来都是聪明的,先生的称赞可以作证,同龄的学伴可以作证。
景宏三十九年秋,故意放水之下,我得以满意的名次入了三甲。探花,不错的地位,不多的瞩目,我要的效果。我很开心,毕竟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陋室贤妻,粗茶淡饭。从来没有过的喜悦盈满心头。
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它从来不在人的计划之内。
她,是意外中的意外。
禤宁远,栖芪的公主,谜一样的存在,撇去皇上对她超乎寻常的宠爱,光是顶着水许两家大小姐的身份就已经够得上是一则传奇,更别提她还有与同父异母兄长当今太子曾有过暧昧感情。都是道听途说,事不关己,听了也是一笑而过,大人物的事迹通常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朝仪的时候远远望着,瞻仰一次她的风采罢了。可是有谁能猜到,这个传说里的人物会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呢。
放榜之后,照例参加了状元的谢师宴,席间却听到了关于清宁公主的闲谈。
“听说这次的进士也能参加清宁公主的选婿宴呢。”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不能吧。听我父亲说,驸马定要是士族中人,进士里可不都是啊。”话刚落音就听到有人干咳几声,示意他莫要得罪了人。
“哎—— 管他呢!左右要公主看得上才行呢。你们不知道,皇上给公主几月的期限都快到了,可这么长时间来清宁公主愣是没给出个结果,估计啊,是要不了了之了。”贵族子弟知道得总要多一些。
“我看不会。”又一人晃着手中的酒杯,洋洋道,“要知道上次清宁公主大闹拂微殿,让皇上在大臣面前丢了面子。皇上一怒之下把她给关了禁闭,过后太子求情才有了这选婿之约,这回怕是不能善了的。帝王家,宠爱也是有限……”说罢感慨良久。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左右都在惋叹,不知是为清宁公主还是为了自个儿。
“年轻人,好好儿的犯什么愁啊。”皓览阁大学士状元的老师见状开口,“皇家的事啊,想想可以,就别太当真了。能去公主的选婿宴是你们的造化,不论选上与否,左右是一次接近朝中权势的机会。那么多贵族的公子,能认识一下对你们只有好处。”
前辈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人茅塞顿开,读书人刚入仕时都有一股傲气,没有人愿意明目张胆地舍弃所谓的尊严侍奉一个女子来换取日后的荣华富贵,认识权贵为日后升官铺路就另当别论了,那是当官的定理。说着说着,原本对选婿宴反感的人都表示愿意去看看坐坐了。
“姬兄,你去吗?”旁边的榜眼突然回过头来问我。
我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却也不想太与众不同,当下答道:“大伙都去,左右没事,合该轻松轻松,我也一道去玩儿好了。”
“如此甚好!”他笑着,转向状元伸出右手,“你输了,拿来拿来。”原来他二人拿我打赌来着,我无奈摇头,还得承受状元扫过来哀怨不忿的目光。
“这可怨不得我,谁叫你们背着我打赌来着。”我哭笑不得,争辩道。
“谁让你平日里只顾埋头读书,约你出来耍子你都推脱得一干二净。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怎的居然肯参加公主的选婿宴,不是成心驳我的赌局吗。”这状元刘子明和榜眼炎清岳与我同堂学艺算是儿时玩伴,平日里学术虽精,遇事却好打个赌,不在意赢钱多少,遇上了就要比个输赢。我平素交友不广,止这二人较谈得来,偶尔玩笑一番也有,像今日这样给拿来打个赌则是常事。
宫里的宴会不是平常人家可以比拟的,我见过的宴会虽不多,也能够看出个中意趣非凡。
夜幕下,露天的宴席与花草为伍,三五成群地坐着衣衫华美的各色男子,琉璃灯的辉射里,幻化出梦幻般的意境。虽说是宫宴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拘谨,每个人都目的鲜明,长袖善舞地演绎着入仕的第一幕戏。公主也许是宽容的人吧,看那些入宴多时的贵族公子肆意交谈饮宴的样子,我如是想。她也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哪,贵为公主终身大事反而要顺从于一个约定,久而不决也是人之常情。突然想到入席这么久还为看到公主呢,于是循着主座的方向望了过去。
进士的席位本就离得远,名为探花也不能僭越,能看清个大概的轮廓也算福分非浅了。
层错复杂的锦袍礼服簇拥着她端坐于席前,珠宝首饰堆砌在她乌云般的发上,闪亮的金步摇得晃动暴露她不耐的微动。那样的装束,很俗气,放在她身上展示只有华贵。是的,华贵。她有一种宁静的气质,纯净而优雅,看到那样的公主,没有人能够想到把俗鄙的字眼来形容她。她的表情平静如常,微笑、点头、偶尔的目光游移,尊贵却平易近人,亲切随和又不失身份,所有公主在选婿宴上应有的表示都表达入木三分。她是个出色的公主。
那晚夜色太浓,酒宴太闹,公主身边的灯过亮了。
她的形象在我眼中远却清晰,清楚得能够觉察到她如扇睫毛的微颤。酒饮得多了,人总是容易产生一些情绪。
收回目光,举杯遥敬,随意干杯,闭目回味,我应是醉了。醉过再醒,一切都好了。
酒过三巡,本是所有筵席的□□,前方却传来了骚动。
公主离席了——
一声声惊叹,推浪似地层递开来。那人依然故我地离开,留给众人一个从容婀娜的丽影。
提前离席不是皇族的特权么?我惑于周围人群的不平静,不为所动地斟酒饮下。
“你个傻子,选婿宴上,公主只有在选定驸马以后才能提前退席。”清岳猛拍了下我的肩膀,大大地摇头,对我的孤陋寡闻叹为观止。
我愕然,“也就是说,公主已经有了驸马的人选了。”子明也加入教导的行列,“啊,不知道是哪家公子有幸得公主青睐。”
“切,”忽然袭上心头的酸涩让我的话语有些言不由衷,“得了吧,你不是从来瞧不起那种靠裙带关系的人吗。”说着还推了他一把。
孰料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呵,若是别的公主怕是人人都却之不恭。这一位—— 不一样!”长叹一声又苦笑道:“考进士为什么?搏功名为什么?不过是加官进爵光耀门楣罢了。这一位什么都能给。”想是喝多了,醉话都说了。
“你喝醉了!”我淡淡道,从来不知道身边的好友心里头要的是什么。今日乍闻,让我难以接受。难过,不知是为他,还是为她。
人散席终,人走茶凉。不论我逃避多久,该变的终究还是变了,一如清岳和子明。
回到伯父家中,月已中天,四周围静悄悄的,厅里的灯却还亮着。伯父伯母并几位堂兄弟还在等我。
“凡儿回来啦!”伯母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有礼。
“是。伯父伯母还没有睡?”我近前垂手行礼,问了夜安。
“呵呵,是啊。”伯父笑得很开心,“我姬家一门出了个探花,还出席了公主的选婿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你父母在天之灵大概也欢喜得很吧。”
“是,这多亏了伯父伯母教导有方,各位兄弟平日里的照顾。”我笑着回道。
伯父大手一挥:“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三句话没说就绕到这上面去了。”我憨笑着并不出声。
“说说今晚选婿宴上有什么新鲜事吧。”堂弟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了。
回房歇息时,已经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清宁公主淡雅的笑容和孤傲的背影,我真是喝得太多了。好在方才伯母答应帮我选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娶进门来,到那时我就有自己的家,一切也会好起来了。
景宏三十八年九月十五,托父亲的荫佑皇上下诏为我加官进爵,不仅俸禄可观,还破例让我入了士族谱,真真羡煞旁人,这从伯父家让媒婆踩烂的门槛可以看得出来。伯母放出去的消息在这一日后得到了很大的收获,不大的书房让画册占去了很大一块地方,惹得堂弟连声哀叹时不我予。封赐虽出乎我的意料,只要不会影响我娶妻成家,我向来都是乐见其成的。让我感到不解得是太子殿下从我身边经过时说的那句:“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那语气与其说是期待,不如说是无奈的叹息,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清岳却跑过来拍我的肩膀:“好小子,不声不响就攀上了太子这棵大树,真不容易,以前还真让你给骗过去了。”此次封赏是蒙太子所奏那是后来才听说的,可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是能够让他刮目相看额外提拔的,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蛰居的人能够声名在外,闻达朝堂。
疑惑也不过只有一个日落日升的间隔。
第二日,所有人的疑团都解开了。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日,我身着红色官袍在堂前为前日的恩赏上表称谢。
“清宁公主到——”拖长的是宦官尖细的嗓音。
殿外的柔光映照下是她清丽的身影。那日的她换上了皇室公主朝仪的礼袍,明黄衣底,靛蓝饰边,五彩的凤振翅欲飞,滚金边的鹅黄的腰带束着那柔韧挺直的腰,似摇曳的细柳却坚定如松,若秋日的晚风却温暖迷人。我侧身让过,看着她渐行渐进。
“请父皇赐我一个驸马。”一语出四座惊。这位大胆妄为的公主又要谱写怎样的传奇呢。
面对帝皇的诘难,她步步为营,尽管他是她的父亲,尽管他对她的宠爱到了无以复加,朝野尽知。怎样的经历让这位应该自幼被长辈亲人关爱宠溺着的公主疑心重重,不再轻言信任,我没有看错的话,皇上含笑的眼中一闪而逝的的确是心痛。是为了她的经历?还是自己的不被信任?
“我要招的驸马就是他——姬凡。”再次平地惊雷起,于我更甚。
众人惊讶有之,不解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各色的目光如芒刺向我射来。这一刻,太子的话有了很好的解释,他的保奏也有了很好的理由。我能看到皇上眼底的失望又妥协,太子的无奈和如释重负,唯独看不到她说话时的表情。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开口的权利,赞同或拒绝都由不得我。她提出,上位那操纵天下人生死的男人点头,我在清岳张大的嘴巴瞪大的眼睛里成为了栖芪最受争议的驸马。那时,我清楚了一点,书房里如山的画册是不用再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