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章（1 / 1）
放心我不会写乱伦的,
哦,那个许家那两个是意外
呵呵,意外正是春花灿烂的季节里，天府，南方的风景胜地，与云洲并称的“栖芪二娇”，也栖芪经济的重心，其繁华仅次于国都邑都。许家却是掌握其命脉的那只手，以水家大小姐身份进驻许家的我，在两位主人的护航下俨然被人尊为许家的掌上明珠。可我心里清楚，麻雀即使从邑都飞到天府也照旧不会成为凤凰。
被人捧在手里阿谀奉承的日子过得也没什么不好。在这里，至少没有人会妒嫉我没有人会防范我，机灵的管家每日都想出各种把戏来哄我开心，我也乐得沉浸在这样的快感里不想脱身。然而，心底的烦躁没来由地愈烧愈炽。
自从在许家的马场学会了骑马，我上街一直都是以马代轿，放慢了速度在街上溜达，看中了什么喜欢的玩意儿就示意管家包上送回府里。并不是多么喜欢，这么多年在母亲的熏陶下这些俗品其实不在眼里，可我需要它们来填补我心的空缺。我是想用肆意挥霍的堕落来让痛苦更肆虐一些，让伤口再麻木一点。那样我就能忘了哲，忘了他现在娇妻在怀，忘了那不再为我一人所有的温柔笑颜。我坐在马上思虑良多，不觉黯然，游街的兴致也淡了些，转身想叫管家打道回府。
“嘶——”马儿忽然间扬起了前蹄，一边的下人都慌了神，我努力拉住缰绳不让自己落下去，无果，马依然有癫狂的趋势。一道人影纵过，落在马前，抓住辔头，马儿安静下来，我无恙了。那是一个极年轻的小伙子，僵着的面孔给人感觉有些冷漠，一身的粗布灰色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倒也有一种天然的写意，当然前提是他不再是那副别人欠他银子的德行。我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一番，就把注意力集中到马前的障碍物上。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一身脏兮兮的，还坐在地上哭个不停，让我的不耐烦程度又提高了一层。
“管家。”唤回在那堆人里头焦头烂额的管家，无意问他什么，怎料他倒慈悲地发起好心。
“那个，小姐，那孩子似乎吓到了。”管家吞吞吐吐地暗示。
“所以？”我问。
“那个，小姐是不是赏他些银子，打发他走？”总算发现我的心情不是普通的糟糕，还是流着冷汗求情。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的马伤着他了？”管家摇摇头，我又接着问道：“这儿是许府？”
管家又摇头。
“既如此，我有什么责任要给他些银子打发他。他喜欢坐在这大街上是他自个儿高兴，我做什么要勉强他？”我耐着性子说完，调转马头要回府，马儿却一动不动。
“道歉！”是那个年轻男子，一脸的冷酷，原先平波深邃的黒眸沾染了些怒意。是因为我吗，我笑。本来应该谢他的，却没了心情。
“为什么？”
“你吓到他！”一字一句的，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呢，可惜……
“是他自己跑到我的马前，怨不得我。”我冷笑，“我的马跑得不快，也没碰着他。话说回来他倒是惊了我的马。那是不是也要给我道个歉或者许我些银子打发我走？”
他似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呆愣了一下，随即又道：“我救了你！”言下之意是要我承你的情喽，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呢，我笑得讥诮，想必他也看到，脸色白了一白，又涨红了。
“你确定救得是我？”
…… 他疑惑不解，旁观看热闹得人也是纳闷。更有人小声嘀咕，说我耍赖。
“你没拉住我的马，我也不一定会摔着，难不成这位公子认为许府养的下人就那么没用么。”我扫了眼多事饶舌的人群，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道，“而且公子可以想想若我果真摔着碰着，你认为他还有活路吗？”说着我扬扬下巴示意地看向那个孩子。
“你现在还认定刚刚是救了我吗？”
“你——”这话一出，他的脸一下子铁青了下来，全身上下笼着一片寒气中，莫可奈何低下头，一时语塞。
“况且，我并没有要你救我，你又凭什么让我承你的情？”看不到他的表情，锋利无比的刀从我的口中抛出，更让他无地自容。我就是想要摧毁他，□□他，我的尊严情感被人践踏的同时，怎能要求我还保有尊重别人包容别人的心呢。
“小姐！？……”管家惊愕地站在一边，被我无情冷漠的样子吓到了。我没理他，用力一拨把辔头从那人手中夺回，调转马头，疾驰回府，一路上泪水肆溅，落满了天府的街道。冲回府中，一头埋进沁芳阁的床褥，吓坏了伺候的侍女丫鬟。
“宁儿，我与你叔叔要回邑都了，你有什么要捎回去给爷爷奶奶吗？或者要给你母亲捎个信？”饭厅里，之行伯伯一如既往地笑盈满面，丝毫没有为饭桌上多的那个人——后来被管家以我的救命恩人的名义带回来混吃骗喝的那个人问起下午发生的事，天晓得那人是怎么让管家骗回来的。
就你会笑么，我甜甜地回他个笑脸，问道：“伯伯不打算带宁儿一起回去？”
“宁儿想回去吗？”之行伯伯一脸惊讶地说，“我们以为宁儿在这儿玩得挺开心的，听润伯说还交了个新朋友呢。”说罢指向旁边一声没吭正与食物做奋斗的人。
猪！我在心里暗骂，又一个混吃骗喝的。那人见说到他，抬起头又丝愕然，却没出声反驳。
“啊，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狐狸笑得奸诈刁滑。
“在下曲然枫。”又装酷！
“原来是神医曲澧的高徒，素有‘妙手医圣’之名的曲少侠，真是失敬失敬。”狐狸这次是真的吃惊，瞥了我一眼，意思是，没想到小丫头撞马都能够撞出一神医来啊。我没在意，欣赏难得一见的狐狸变脸。说不意外那是骗人，说书先生口里的人物能真见着的还没几人，何况我还曾有意让这人帮我治那记忆混乱的病呢，虽说现在用不着了，还是少了份凑热闹的心情。
等把曲然枫祖宗八代都盘问清楚，验明正身，已是月上枝头，暮如泼墨。不过，该了的事情还是要了的。
“我要同你们一同回去！”就在他们各自打道回房的当口，我大声宣布。
“或者伯伯希望我背着你们独自上路？”没等他们反对，我使出了杀手锏，老狐狸无奈之下妥协同意，让我心下大快，甩着头，迈着轻快步伐回房休息。
来时三人，去时成双，因为曲某人言他刚好要到邑都游历，狐狸顺水推舟邀他同行。
车行一月，刚到邑都，就被拦在城门口，夜回琳带着皇上的圣旨说是久候多时，要接清宁公主入宫。圣意难为，纵然百般无奈，也只好弃车登撵跟着进宫。
回宫后，还是住在德清殿，我一直都没出去乱跑只偶尔到御花园散心，却听到太子对太子妃百般呵护，鹣鲽情深的消息。我颓然，可笑我还在奢望什么呢！
三日后，宫中设宴为清宁公主接风洗尘，时隔三月，我又见到了哲。他与太子妃方憬儿相携而至，从我这看过去就如画里的神仙倦侣翩然到我面前。
酒盏相把，他道：“皇妹，好久不见！”呵呵，皇妹！心瞬间冻到极点。
哀莫大于心死，那一刻，所以悬着放不下的都归于沉寂，我举起玉杯，笑脸相迎：“皇兄客气，小妹贪玩未能参加皇兄大婚庆典，今以薄酒借花献佛恭喜皇兄皇嫂喜结良缘，祝二位白头偕老，百子千孙。”说完头一仰，一饮而尽，喝得涓滴不剩。
哲笑着言谢，那笑未达眼底，他再也不是那个柔情待我的哲了，我还留恋什么呢。想到此处我不再看他，只扬手示意他二人干杯，过后便和其他皇子公主把酒言欢。这是我的接风宴，凡有敬酒，我来者不拒，全然不顾我是初次饮酒，这世间除却我自己还有谁在乎我的生死呢。我想我后来是醉了，酒宴何时散的都不知道。倒是记得是皇上把我送回德清殿的，好在我酒品还算不错，没吐没闹，倒头睡了。第二日醒来头痛异常，宿醉果然是要不得的。
再次回到宫里，日子虽然没有天府许家自在，也还悠闲，除了那位不曾见过几面的皇后娘娘会三不五时地召我去她的朝和宫闲话家常，天晓得我和她有什么家常可聊的。再有，就是一直以我父皇自居的皇帝陛下跑得太勤快了些，美其名曰补偿我迟到十四年的父爱。强加在身上的，幸或不幸，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向任意妄为惯了的人通常是无法理解的，我也懒得辩解。
那次宴会以后，我都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哲和他那位太子妃的，知道他们每日会去给皇后朝晚请安，我就掐好了时辰，等他们离开再应皇后的懿旨。我忘了的是该来的注定要来的，应了那句“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所以哲的到来理所当然。令我不解的是，他的太子妃没有一起，他二人进宫一向形影不离。
“皇兄独自前来，怎么不见太子妃？”
“她陪母后去护国寺进香，尚未回来。”
“皇后娘娘一心向佛真是难得。”
“宁儿。”真难得想起我的名字。
“皇兄有何吩咐？”客气有礼，母亲教导的大家闺秀典型措辞。
“宁儿你生我气了？”我没有料到，让他箍住我的肩膀，钳制住了。
我抬头，却看到他一反平日温文尔雅，面色铁青，目光狠戾，心下一抖：“皇兄，你怎么了？皇兄，你不要吓我！”我是真的害怕，我从来没见过哲这般恶毒地看我，像要把我撕碎拆骨入腹。
“我不是你皇兄，不是，不是！”哲嘶吼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久违的泪又涌了出来，我也朝他嚷道：“是你先唤我皇妹，我不过顺你的意，你还要怎样？”我的哭诉让哲浑身一震，颓唐地跪倒在地，哪里还找得到先前那般凶恶的影子。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想忘了你，想对你冷漠啊…… ”哲紧拽着头，痛哭流涕，“可是听到你一脸冷漠的喊我皇兄我就受不了，我受不了。”
“你已经有了太子妃了，还想让我如何对你？”我收泪冷道，“我为你伤心避走天府，又为你回来，你呢，你美眷在侧，你冷眼相对，你唤我皇妹，你还要我做什么，你说啊？”要算账是么？那就算吧。
哲闻言肃然起身，道：“你以为我愿意，你以为我没有跟父皇抗争吗？见你听闻我大婚躲在宫里大哭之后，你以为我还能无动于衷吗？为此我和父皇对着干，去求母后，去找了你爷爷，求了所有能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可是我后来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什么？”说到此处，哲失声大笑，抓住我说，“后来，母后见我可怜，迫于无奈才亲口告诉我说你是我的亲妹妹，亲妹妹！知道吗？哈哈……”
“不，你胡说，你骗我，你骗人！”我一片混乱，无措地否认，“你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骗人？哈，我多么希望那是母后唯一一次骗我，可是她没有，她没有。”哲的表情有些疯狂，跪到我面前捧住我的脸，“后来，父皇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德妃的画像。你知道吗？你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个时候，我还骗自己说那只能证明你是德妃的女儿，不能就说你是我的皇妹。父皇见我执拗，把德妃给他托孤的遗书都拿了出来，白纸黑字，字迹清晰，是我幼时临摹的德妃娘娘的笔迹。到那地步，我焉能再不相信。”这时，哲已泪流满面，我也泣不成声。
“宁儿…… ”“哲，哥哥，唔哇——”
当日，我被哲领到拂微殿，见到了德妃，也许我应该称她为母亲的画像。看到那幅生动逼真与我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画卷，我陷入了比哲更深的绝望。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母亲对我的和蔼总是那么若即若离；知道为什么奶奶会特许我入住上善阁；知道为什么在初见哲时那份亲切感从何而来，我的容貌像她，我的眉眼则与哲相像。天底下的巧合固然很多，可是我与哲面貌的俏似却不属于那万中之一。今生，我们只能是兄妹。
我不知道哲什么时候离去了，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成天哄我喊他父皇的人何时进来的。他进来后，也和我一样痴痴地看着那画中的人，才道：“你和她很像，长得像性子也像。也痴也倔，这幅画是他画的，你看，她那时笑得多开心多美。可在宫里，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你知道吗？她的美丽只为他绽放。有的时候，我觉得她真的很残忍，自私的残忍，吝啬地给予我任何的希望。”父皇没有说那个“他”是谁，可我心里明白那是父亲，也是水镇母亲隐隐哀伤的源头。
那一夜，父皇和我说了许多许多事情，都是关于我的生身母亲，我又由着这些回忆，模糊拼凑起亲娘的形象。那一夜，我们都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