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三章（1 / 1）

这次回国发现妈妈又老了好多，染过的头发新长出的发根全是花白。我一改上次回国成天和同学在外面疯玩的陋习，一心一意在家里陪着妈妈，唯一的一次疯狂是新年夜在外面喝酒唱歌玩了整晚。偶尔陪着妈妈走亲戚，听人家或真或假地恭维“你们家月月现在出息了”，“你现在也算熬出头了”，“以后接你到美国去享福”。他们哪里知道，美国不是安乐乡，是寂寞冢。

那个周末妈妈心血来潮，说要尝尝我的手艺。我大言不惭道，我现在的手艺可不是盖的，可惜没有烤箱，不然让你开开眼，尝尝我做的点心。妈妈拉着我出去买菜，我想着家里只有两个人，每份菜该做小盘才是，估摸着计算材料，不敢多买，不然吃不掉妈妈又不舍得倒掉。我买了只鸡，配了当归等几样药材说炖个当归鸡。妈妈笑着说不知我哪里学来的做法。我也不知自己哪里学来的，左不过乱翻菜谱学到的。人家说通往男人心的是胃，我怎么抓不住男人的心？

厨房里炖着鸡，屋子里也特别暖和。妈妈取出她自己酿的米酒，加点枸杞煮了，说呆会儿冲个鸡蛋进去。妈妈在厨房眉开眼笑地看着我运刀如飞：“看你这架势就是会做菜的样子，我烧菜就不行，只知道弄熟来，把你养得这么瘦！”

“你养得我够好了，瞧我这白白嫩嫩的多水滑呀！”我捏捏自己的脸。

我先做好四个冷菜，装了小碟摆上桌，加上点缀弄得漂漂亮亮的，得意道：“我们自己吃饭也要讲个情调呀！”

“对啊，情调！这些我全都不懂，”妈妈笑着唠叨：“以前你爸爸也最讲究情调，你这点像足了他。”

我装作没听见，回厨房准备热炒。妈妈讪笑着进来：“月月，我去买点花，你不是要情调嘛，买花应该不错吧。”

我嗔道：“你又会买什么花！”

“你告诉我不就得了。”

我见她很有兴头的样子，笑道：“好吧！买那种紫色的兰花，蓝紫色的，六枝就够了，别的都不要，就这一种。”

等我炒好两个菜，妈妈也回来了，我接过她手中的花，松松地插在花瓶里，配着白墙煞是好看。我笑道：“你居然没买错。。。我把剩下的菜炒了我们好开饭！”

菜做得差不多了，我正炒最后一个菜时有人敲门，我笑道：“哟，这谁啊，来得这么不巧，不留他吃饭都不好。”

妈妈去开门，我听见客厅里半天没动静，端着菜出去，脸顿时沉下来。哼！感情今天摆的是鸿门宴啊！呸呸呸，我怎么气极了乱说话，我自己摆的宴怎么能叫鸿门宴，感情妈妈这招叫请君入瓮啊，她哪里来的这样的智商，不用说，准是那人教的。

那人趋上前，对妈妈笑道：“我们公司统一买的年货，很新鲜，我拿点过来。”

妈妈也在那里做戏：“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正好我们准备吃饭了，坐下一起吃吧。”现在好了，连妈妈都一起设计我！

我不声不响解下围裙，抓件外套冲出去。

我冲着头快步乱走，没有方向，走了好半天才发觉后面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我，静悄悄地，连车灯都不开。我有点害怕，却被气壮了胆子，掉转头来到车前，气势汹汹地踢了一脚保险杠，喝道：“滚出来！”

一个人忙从驾驶侧下来：“怎么这么大的火？”语气中满是担心。

我瞪着他，胸脯气得一鼓一鼓的：“你们都欺负我！都骗我！”

他轻轻拥着我，我揪着他衣服哭得死去活来。这个怀抱那么宽厚那么温暖，我真希望可以靠一辈子。我为自己心底的这个想法吓得一激灵，怕从此就这样舍不得离开。我猛地推开他，他被我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我。

我冷着脸：“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好到这边来，就过来看看。”

我们这里是个小城市，他哪里有什么机会“正好”过来，也不知道他这样“正好”来了几次。

岳麒问我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他建议一起去吃饭，我不想他挨饿，打点精神带他去了家颇有土风的小餐馆。坐定后，让伙计烫一壶花雕送上来。两杯酒下肚，我身上暖和过来，话也开始多起来，唠唠叨叨地把苦水一股脑儿地倒给他。

他劝我：“月亮儿，你父亲还是很爱你的。在这件事里受到伤害最大的你母亲都能原谅你父亲，你为什么不原谅他？”

“那是妈妈心软。”我握着杯子喝一口酒，摇头：“我不原谅他。。。不能原谅他，如果原谅了，岂不是说这么长时间我的坚持不值一提。”

“月亮儿，你到底是恨他离开你母亲还是恨他离开你？”

我一震，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眸乌黑，我在里面看见自己迷茫的眼神。我是恨爸爸离开妈妈还是离开我？我到底是怪岳麒欺骗我还是怪他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垂下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自斟了一杯。岳麒按住我的杯子：“女孩儿不应该喝醉。”

我笑：“我倒想喝醉呢！放心，我酒量很大，喝不醉的。”

酒入愁肠，我终究还是喝醉了。我做了很多梦，很乱，一会儿甜蜜一会儿苦涩。我梦见我对爸爸说，爸爸，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爱的月牙儿吗，你怎么不要我了？梦见我抱着岳麒求他，阿麒，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