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1 / 1)
夜里,我点了一支梦里香,芳香如水波般淡淡地弥漫开来,那薄烟织出一个一碰就破碎的梦境。
我闭上眼睛,任由香气渐渐充满我的嗅觉,我在心中看见了许多东西。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也许还非常常见。
淡香里,染上了血的气味。甜甜的,浓而不腻,好像毒药。
十天后――夜晚周围静悄悄的。
天色胧明如纱,我挽起一层又一层烟罗纱帘,夜风轻轻一吹,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薰得满屋子烟雾迷离,连那座地屏风上的喜鹊红花也看不清楚了。
无双就坐在中间的竹榻上,绣着木槿花的绸衣凌乱地铺落在地,轻烟如美人般妖娆地在空气中舒展自己柔软的肢体,舞得木槿花开。榻几上的香筒还燃着十几支线香,无双披头散发地枕着手肘闭上眼睛,好像睡了似的。
我没有走过去,只是走到菱花镜前安静地坐下,在烟雾迷蒙中看着镜中的容颜。打开妆奁,取出绢花往发髻比了比,镜中那微笑妩媚神秘,像是我,又不是我。我拿出里面一把镶玉象牙梳仔细梳理着右边垂落的发丝,红烛火花四跳,那在烟雾中隐晦的颜色犹如我指甲的朱蔻。
“你,你,瑟瑟?”
我看见了镜中那双惊恐的眼睛,缓缓回过头去微微一笑。
“无双姐姐,是我呢。”
无双仔细分辨,过了好一会才认出是我。
“林老板怎么进来了?”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可那苍白的脸色仿佛把她脸部美丽的线条都吞噬了,只剩下慌乱和丑恶。她这会儿露出安心的表情,可下一秒又怕了,只见她死死地盯着我手上的梳子。
“林老板,那梳子,那梳子我不是扔了么?”
闻言,我仔细端详。那梳子做工非常精细,白玉镶边,中间刻画着相柳花纹,应该价值不菲吧?
“哪有扔,这不是好好的嘛。。。。。。”
我话还没说完,无双已经一把上前夺去我手中的梳子扔出窗外,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十分害怕。
我支着脑袋看着无双,看着她这慌张的举动咯咯发笑,轻声道:“还在呢。”
“还在?”无双转过头来慌乱地左右查看。“在哪?在哪?”
我慢慢起来,走到无双跟前,指着她的心。
“在这呢,一直在这。”
无双被我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撞上了榻几,那香筒险些就要掉下来,线香上冒出的轻烟一时乱了方向。
我走上前曲牵起无双的手,将她带到菱花镜前,双手放在她的肩上与她一起看着镜子。无双似乎被吓得不轻,我笑着在她耳边轻声呼唤:“无双姐姐,你瞧。”
浓烟一瞬间掠过眼睛,抹过了菱花镜。青烟朦胧,只见镜中的我与无双都成了一个红衣与蓝衣女子。红衣的正是十三四岁时正值豆蔻年华的无双,蓝衣女子手上拿着刚才那把象牙梳子,一下一下地帮无双梳理长发。
“无双姐姐,你看。”蓝衣女子帮无双绾好头发,嘴角的笑意如蓝天般洁净温和,那双如水秋眸仍未脱稚气。“姐姐真好看。”
无双娇羞地笑着,蓝衣女子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梳子递给她。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望姐姐笑纳。”
“这可使不得。”无双连忙摆摆手。“你娘的东西,你怎么能给我?”
“唉,自从我卖身到青楼以后,就只有无双姐姐是真心对我好。这梳子是我一点心意,姐姐你千万要收下。”蓝衣女子将梳子放到无双手里,诚恳道:“姐姐,这点信物是我与你同为姐妹的证明,你若不收,就是不愿意要我这个妹妹了。”
“胡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无双感动地看着蓝衣女子,然后打开妆奁,从里面拿出一支玳瑁流苏发簪。“这是我唯一一支发簪,现在交与你,这信物是你我同为姐妹的证明,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我看着镜中的无双与那蓝衣女子幸福的笑容,稚气的面容上全写满了信任与感动。那时候她们只是个孩子,无依无靠,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互相扶持。
镜前的无双惨叫一声然后推开了我,她跌坐地上,慌乱地挥手。
“瑟瑟,瑟瑟,我也不想的,我是真的不想的!”
我走过去蹲在无双身旁,看着她蜷缩着身子不断发抖,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问:“不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