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爆发点来得太突然(1 / 1)
刚出厂门就看见大吴慌慌张张的往过跑,见我俩人忙停下脚步,嘴里气喘吁吁的说:“薛头,快看看去,万老头快不行了。”
“谁?万师傅?”薛厂长一听这话,脸色刷的发青,怕自己的耳朵出错,抓住大吴的胸口再次焦急的询问着。
“是、是万师傅,说是昨晚就觉得心口难受,没钱上医院,就那么一直扛着,家属买了几片止疼药吃了,也没对外人说,邻居听见哭声进去看,这会人都脸色发青,怕是不行了,忙着找人帮忙往医院送。”大吴唠唠叨叨说清事,薛厂长早已向着家属区的方向跑动起来。
我知道他这会的感受,那是他进厂的第一个师傅,很老好的一个人,像父亲一样带着他、照顾他,那时候生活很艰难,人年轻总觉得吃不饱,师傅常常把自己碗中的东西拨他一半,后来自己慢慢有出息了,也懂了许多事,心里一直非常感激这个言语不多的长辈,逢年过节总要去探望探望。
进了家属区就听见有人在痛哭,嚎啕声让人心碎,一帮邻居用自制的担架抬着一个人往大门口走,薛厂长迎上去,拉开被子望了望脸色,又用手背探了探鼻子,焦急的问:“要车了吗、给医院打电话要救护车了吗?”
“打了,医院说车出去了,没回来。”有人语气愤怒的插话,引得其他人随声附和。
“叫车呀,没救护车,其他车也行,叫啊、去叫啊!”薛厂长眼泪都快流出来,大声的怒吼着。
“对方一听是二厂,知道没钱付费用,都不来。”人群中有人小声无地气的说,听到这话,周围的站立的人没一个插嘴,气氛突然压抑到顶点。
“这帮东西,真不是人,抬着走,我挡车去。”薛厂长转过身边跑边说,转眼出了厂门,失去头绪的人这才醒悟过来,抬着担架一路飞奔,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追着薛厂长的背影跟了上去…….
以前厂里红火时,附属单位不少,医院、车队、托儿所……一条龙的后勤保障,齐全着,后来厂子不行了,车起先还留了几辆,渐渐的油费都付不起,跟别说保养了,效益没了,能走的人都走了,能买的也就买了,一群人仿佛被人遗忘,困在一个开有门的围墙内自生自灭。
说是郊区,其实这里就和旧时的农村一样,出租车都不愿过来,平时很少见什么车,昨天上秃子家还是薛厂长提前借的老关系户的车,这会事情紧急,别说联系不上,就算联系上了,转了大圈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没办法,薛厂长一边跑一边不停的张望,总算望见一辆警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这路过,打前面驰来,忙跑上路,舞动着手臂拦着,警车一路浓烟滚滚飞过来,但眼前噶燃停下,一毛躁小警察从车窗内探出头,不高兴的吆喝到:“想死啊,警车也敢拦!”
“你告老子去,就说我袭警,我这有个老人快不行了,你得先帮我送到医院去。”薛厂长这会一改平时的儒雅作风,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霸道的命令那小警察。
“大叔,你厉害,我这是警车,不是救护车。”小警察也许从没遇上这样蛮横的人,口气里有些惊慌的解释着。
“我不管你是什么车,总之是政府的车,是政府的车就该为老百姓干点事实,别罗嗦了,快给我接人去。”薛厂长一把拉开车门,就往里面挤,嘴里依旧不停的命令那小警察。小警察旁边坐着一个稍老的警察也许经历过这样的事,拉了拉小警察的手,示意听薛厂长的安排,别争论了……
拉着警笛一路飞奔到了离这最近的一个医院,送进急救室,帮忙的那些人全都瘫了似的七倒八歪靠在那喘粗气,我走过去想对那老警察解释解释,刚开口,那个老警察宽厚的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救人要紧!还有点公务,我们先走了。”挡着我递过去的香烟没有接。
不一会,一名护士拿着一把单据站门口问谁去付费,薛厂长艰难的站起身,从护士手中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数字吓一大跳,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那护士,见多识多,那护士也没觉得诧异,不动声色的一笔一笔介绍着费用的来历,说完,安静的站一旁,薛厂长掏出身上的钱,数了数,显然不够,望了望同来的人,大多转过眼,不敢开口,说实话,谁还能拿出那笔费用,厂子很长时间没开过工资了,平时的生活都是凑合着艰难的过,口袋里早就没装过整张的老头币了(一百元人民币的俗称)我走过去接过帐单,拍了拍薛厂长的肩,按他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出去了……
好在出门前带了信用卡,上面还有些剩下的钱,看着单据多取了一部分,结了费用,进去悄悄的把剩下的钱塞进薛厂长手里,他望了望手中的钱,抬头又望了望我,没说话,默默地塞进口袋,摇了摇头,那动作让人看得心酸…….
门外的人焦急的望着门上亮起的红灯,谁也没开口说话,静悄悄的一片死寂,医生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不时带着小跑,只有忙乱的脚步声敲在心上,感觉刺痛。
薛厂长终于忍受不了这般痛苦的等待,眼圈发红的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看着楼下穿流的车辆人群,手狠狠的砸在墙上,鲜血从拳头关节处流了出来,我站他身后,没安慰他,只是用手绢包扎起流血的手背,拍着他的肩,看着他流泪。太多的委屈总算找到一个突破点砰发出来,或许流流泪能让他这会心底的愧疚好受一些……
等待是漫长的、摧残神经的一种东西。楼下的医院院子里渐渐聚集了不少刚听到消息的工人们,都抬着头注视着楼上,盼望听到一个让人心安的消息,街上的一些行人不知道医院出了什么事,也围过来不明所以的望楼上。
灯终于灭了,急救室大门缓缓打开,医生们低着头走出来,望着大家不知道如何开口,薛厂长听见动劲,跑过去拉着一位年龄稍长的医生,焦急的询问结果,听到的却是:由于送来的太晚了,没能有效的抢救过来,请节哀……
所有的声音仿佛全都停止下来,安静地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声,有人忍不住首先哭出声来,跟着哭成一片,楼下可能也感觉到了,随着也哭了起来,那场面让人心碎。楼道里慢慢聚集起来许多人,蛮横的拒绝医院要求把尸体送进太平间的请求,坚持要把万师傅的尸体拉回去。
薛厂长醒过神,和我对视一眼,抹了抹眼泪,劝说着激动的工人们,憋屈的人们这会谁也不听劝说,坚持要把万师傅的尸体绕街抬回厂子,一时间,乱成一片,局面快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好在平时还有些好处让大家记得,薛厂长再三苦劝,终于和激奋的工人们达成协议,尸体可以用车先拉回厂子,有什么问题可以回去商量,工人们必须随车返回,不许在城里逗留闹事。
陪着薛厂长和医院解释了事情的原因,并说了坚持的后果,医院听了觉得也是难,但殡葬制度又不敢不遵守,再三商议的结果是:如果出现什么后果由二厂全部负责,医院概不承担。
抬下楼时,院子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情况显然快要无法控制了,我找到一个稍稍避静一点的角落,给老刘打了一个电话,简要的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让他赶快和头们商量一下,给个解决的方案,电话里都能听见老刘的哆嗦声,一再叮嘱我一定得跟着,注意事态的变化,随时保持联系……
没想到找车太顺利了,一个开大巴的司机听说这事,当下表示钱都不要免费送,如果还要车他可以电话联系他的哥们,薛厂长一再表示感谢,又怕事情闹大,再三叮嘱那位好心的司机,别在联系他的朋友了。不知道谁传出了消息,回厂的路上不时有新车加入进来,浩浩荡荡喇叭长鸣,向着二厂的方向缓慢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