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快乐（1 / 1）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巫婛是打死也不会选择在路晟熙这里过夜的。
睁开眼进入眼帘的第一个情景就是满室的阳光。然后不要钱的诡异想法油然而生。
这真的不能怪巫婛财迷。昨晚被拉上的巨幅窗帘此时光明正大地敞了开来，顶楼绝佳高度让阳光可以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透明的落地窗进到套房里面。奢华的金色地板被阳光照的透亮，金灿灿的光线直直撞入眼帘，奢华富贵的景象实在是让人无法不想到金子这个受万人喜爱的东西。
直起身子来就直接看见了敞开在眼前的卧室，黑白色的大床斜斜地被摆在了整间暖色调甚至说是是奢华色调的房间里，极度的突兀视觉对比颜色让人感觉眼里的颜色在斗殴，一时间竟然看不见什么是什么，只觉得一切都乱了套。
不得不说，这张床的颜色——是整个套放里面最大的败笔。
简直和她以前做的装修没法比！
不再多看一眼，巫婛飞快起身从放在茶几上的包包里面找手机。
没有？
巫婛错愕地抬起头，看见自家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只是刚才包包放在那里自己没看见。
平地一声惊雷！
10:21
Oh my lady gaga！
她手机的闹钟呢？手机里的语音提示呢？还有，自己迟到了，齐旻没有打电话给她？！
开什么玩笑？
急忙翻查通话记录，巫婛的双手再次瘫软下来。
排头第一个名字：齐旻。前面是来电的符号。
路晟熙！幸好你走得快！
巫婛咬牙切齿地坐在沙发上折好被子，进到卧室里往床上使劲一扔。转身之后看见挂在墙边衣架上的几件小裙子。
很眼熟——不用怀疑，这就是当时巫婛没有搬走，也是唯一剩在那屋子里的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几件仿小礼物样式的裙子像是挂在那面墙上，连颜色都是那么搭调。
走出卧室收拾东西准备把昨天的衣服换上，四下寻找除了最外面的大衣之外连块衣料的影子都没见着。
时间紧迫。虽然说已经迟到，可是毕竟还是要去，做得太过火的话让齐旻这个上司也会为难，毕竟私下偷偷的袒护和公开的偏袒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
想了想还是给齐旻打了个电话道歉，说自己马上就到。电话那边的齐旻声音怪怪的，巫婛听着觉得有点惨，不会是因为早上那通她不知道的电话吧？可是想想又觉得自己真自恋，齐旻不过就是高中时候追求自己的对象之一，都过去多久了自己还记在心上。就算他这段时间对自己好，也是因为以前的同学情谊和照顾的习惯吧。
再围着这件套房转了一圈，被打败了。迫不得已，巫婛只好按下了路晟熙的电话。
不是巫婛难忘旧恋心心念念路晟熙的号码，也不是没有删掉电话薄中的存条。不知是有意无意，一张雪白熨帖的白色金边名片就这么夹在液晶电视上方的卡槽中，笔挺的立在那里，要想不看到着实有些难。
“喂！”巫婛语气不善，“你知道我衣服放哪了吗？”
虽然知道是对方捣的鬼，可是见面话还是得客客气气的，就算语气有点不太符合和谐社会的要求。
“你起了啊……”路晟熙那边的声音空荡荡的，像是在一个挺大的场地说话。四周没有声音，巫婛估摸着他应该是在办公室，于是语气越发的不善。
“还不是要谢谢路老板你既帮我按了闹钟又帮我接了电话，你说我怎么好意思呢？！”巫婛说得咬牙切齿，她相信路晟熙一定能够听见电话这边磨牙的声音。
“不用客气！”路老板豪气干云，“你的那些衣服穿过一天了，我帮你扔洗衣机里面去了。”
咵叉……
疑似是骨节发出的声音。
“那路老板，我穿什么？”不可能让他穿着这一身男人装上班吧？还是让她就穿一件大衣搞搞非主流。
“我卧室里不挂着些衣服嘛！”与巫婛不同，路晟熙的语气愈发得意，连带笑眯眯的接过旁边助手递过来的要审核的文件，路晟熙低头弯起嘴唇，迷死人的弧度，“你就先穿着，我不急着让你还。”
“……”
巫婛无语，让她穿着那些晚夏装去挤公车上班？哈，是要她上一次新闻么？那样的话就不要想让她的表情能好到哪里去，被人看见也只能是“当下时尚为反季白领女春日热火朝天！”。
“或者，你还可以在我的衣柜里面找找。”那端没了动静，路晟熙好心给另一端即将游走崩溃边缘的巫婛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挂掉电话，不想再听路晟熙多说一个字。照着他说的地方找过去。
衣柜……应该是这个吧？
打开衣柜门，里面的东西让巫婛有一刹那的失神。
黑白印染的T-shirt搭配黑色背带牛仔裤，张扬帅气，是路晟熙最后一次到“幕燎蜚语”时她翻杂志正好翻到的那页模特穿的衣服。那时她只是说穿这衣服的模特帅气自然，或许语气中流露了什么，也或许是他理解错了什么，但确实没想到他会把这身衣服买下来。
他卖给她的衣服一向都是甜美有余而率性不足，他应该是喜欢那种从山水里走出来的女子吧，所以把他的喜欢加到了她的身上，而她是他的情人，自然要讨他的喜好。
倒不是她不喜欢那些裙子，那些裙子确实好看，并且每一件标签上的数字都可以吓倒一片。可是她就是个顺毛驴，他这么自作主张买着给她，她倒是嫌弃起来，不愿穿上那些衣服瞎转悠。说是说那些衣服的样子像是晚宴上穿的礼服，可是大街上这样穿着的人多得是，不差她一个，她只是觉得心里有根刺而已。
心里面有个东西温温的暖在下心房，随着周身狂奔的血液，沸腾不止。
外面正好可以套上她那件米白色的大衣，看起来也没有这么突兀。
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巫婛默默对这这件套房说了声拜拜，然后希望再也不见。
很显然，她把这屋子当路晟熙了。
终于在十一点之前感到了公司，赶去齐旻那里报到的时候巫婛首次尝到了上司的闭门羹。那味道——的确是不好。
认命地收拾办公桌上撂得老高的文件夹，还是起身给老板泡杯咖啡去去火比较好。虽然咖啡貌似不能去火只能上火，但是形式还是要做足的，公司这么多人看着呢。
茶水间里面只有吴跃一个人，本就就来客零落的公司中午的时候更是难得见一个人影，吴跃经常瞅着这个时间段偷偷懒。没想到巫婛会在这时候进来，吴跃的脸上泛上了淡淡的尴尬的笑。
“今天老板发火了？”巫婛一看就知道今天肯定没出啥好事，就吴跃这见谁都乐的个性，还有她无人匹敌的马大哈迷糊，能从她面上瞧见尴尬不容易。
“嗯，巫姐你真是太神了！”吴跃皱起小脸狠狠的赞叹，之后狂倒今天的苦水，“本来今天来的时候好好的，可是中间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我正好进去帮你给老板送咖啡，结果就把老板变脸的全经过都看全了……”
“不止吧？谁有那能耐把老板气成那样。”不是巫婛不相信，而是齐旻的性子实在是太温和了，见谁都是笑呵呵的，温文尔雅放在他身上简直就是贴切得再不能用其他词形容了。据说自从他被派到A城来管理这家公司发的火可以用一只手数清，而她很不幸的就在来的第一天碰见了他的惊天一吼。
“巫姐，我对你的敬佩有如滔滔江水！”吴跃的眼睛都闪着光了，“确实不止这样，虽然挂了电话的老板脸全黑了，可是那还不是最终极。”
吴跃故意顿下来，垫脚凑上巫婛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后来丽娜小姐又来了，听说是要带老板去见她爸妈……”话说到这份上，吴跃的尾音拉得老长，说过的话韵味无穷。
难怪……巫婛失笑出声，看来自己看真撞上了一个好日子。
其实齐旻的这点破事公司里谁都知道，难为了他一个这么温和的人都会被气成这样，看来丽娜这件事真是剑走偏锋，还走岔了。
说起来，齐旻和丽娜已经交往六年，他们俩是大学时候在一起的，齐旻找工作被调到A城她也跟了过来。现在在社会上打拼了五六年还能在一起的着实不多，而丽娜已经过了26大关，出身农村的她和父母都一个劲的催他们俩快点结婚，说什么过了年龄就不好生孩子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年轻人的叛逆劲就上头了，一直拖到了现在。可是男的不急女的急啊，六年的时间好歹也算得上爱情长跑吧，要是齐旻到时候说不想和她结婚，她到哪再找六年再和别人谈恋爱？丽娜一向和齐旻的妈妈走得近，齐妈也一直是乐见其成，巴不得家里多一件喜事多一个人，于是反对结婚的，就只剩下了齐旻一个人。
今天丽娜过来，不会是逼婚的吧？
巫婛恶趣地坏想，端着咖啡叩响了齐旻办公室的门。
齐旻低着头在办公周后面做事，几缕被理发师特意修成的刘海覆在前额出，正好遮住了所有的目光，手下有条不紊地翻着书页。
“文件拿反了。”巫婛善意的提醒，走到办公桌前把咖啡放下，眼见着齐旻的脑袋突然压低，接着就是急急地把文件反过来。
“噗……”奸计得逞的巫婛破口笑了起来，一点不给老板面子。而齐旻发现自己被巫婛耍了，只是忿忿地瞧了巫婛一眼，然后就自然把文件重新反回来。
“齐旻，你说你现在是在干嘛呢！”巫婛出言就骂，反正今天齐旻心情不好，玻璃墙上面挂着的百叶帘一直都拉下来遮住所有人的视线，巫婛现在这个样子没有谁能看见，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你说有那么一个肯追着你的女人你怎么还不知足啊，现在害的人家一薄脸皮的女人来向你逼婚。”巫婛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做到对面的沙发上，面对面对上齐旻烦闷的视线，“要是我像你一样有这么好的人，我早就结婚了。”
齐旻没有说话，看向巫婛的眼神纠结复杂。
“你说你就明确给个实话啊，人家一女的，年龄拖不起。你要就给句实话，要结就结嘛，这样不尴不尬的避着人家态度不定，难怪人家会心急……”巫婛继续口口婆心的说教，“再说不就是见一下人家的爸妈嘛，人家好歹辛辛苦苦从那么远的乡下赶来，你连人家的面都不见，你这不是给人难堪嘛。还有啊，你妈……”
“施施，”一直默不作声静听说教的齐旻突然发声，“要是你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一下子就把巫婛剩下来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你……”还没断那心思。
齐旻给了巫婛一个苦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喜欢你明明还是高中时候的事，我本来也早就想好和丽娜结婚的事了。”齐旻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没想到还会再碰见你，我也……真的有点手足无措。”
“我知道。”巫婛淡淡回答。其实她在第一眼见到齐旻的时候就想走了，可是犹豫再三她还是没能把这工作辞掉。
她承认她是有私心，因为她知道，有齐旻在这里，她的工作环境其实会好很多。
“巫婛，喜欢你的时候我还是以小屁孩，虽然整天都只知道读ABCD和数学方程式，可是那时候我不是经常跟在你屁股后面团团转吗？记得你给我一根冰棒我还乐得跟抽风了样的舍不得吃，最后全部融掉了我回家又把它放冰箱里给冻紧。我多傻啊，哪像你这么早熟。”齐旻凉凉的勾起嘴角，唇边莫名的讽刺，“你根本就知道我是啥意思对不对，可是我还以为你傻，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你跟我说，如果你有一个向丽娜一样待你的人你一定嫁。巫婛，你说我以前对你和丽娜对我没法比吗？”唇边终于泛上了浓浓的苦涩，“你这么一来，我的心里面全乱了。”
终于抛开了所有的避讳，齐旻的心蓦地一空，稳当着地。
“巫婛，你的心，其实比谁都狠。”所有的痛苦全部释放，留在嘴边的除了讽刺还有轻松。
“那我辞职，好不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巫婛的眼中有着诡异的空灵。
齐旻却没有答话，双手支在桌子上站起来，一口气喝光了巫婛端进来刚泡好的咖啡后，定定向巫婛走来。
嘴里面和嘴唇已经变成一片紫红，巫婛猛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滚圆。手忙脚乱地想要拉他出去洗手间冲凉水，齐旻却嘴唇弯弯对她微笑，极淡的弧度里面透着满目的疮痍，苍白无力的情感在依稀间全部破碎。
“不用了，巫婛，你只要接着做你就好。”
嘴巴被伤得厉害，说出来的话也是囫囵不清，巫婛在停顿了好久才听清楚他话里面的意思。
“好……好，我做我自己。你也做你自己好不好。”终于忍不住，巫婛颤抖着手拨下120，说清了地址和齐旻的症状之后愣愣的挂了电话。视线渐渐模糊，然后恍惚中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齐旻，对不起。
齐旻伤得很严重，整个嘴巴严重烫伤，被120架走的时候上颚明显的发白向上翻，嘴巴怎么都合不住，依稀可以看见舌头上几颗零落的水泡。
顾不得同事是用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巫婛像是着了魔一般努力的工作，用了两个小时将以往半天的工作做完，把以前的会议记录全部整理，然后又从其他同事那里抽出一些总部新传来的真题进行整理，接着打开电脑的官方网页更新最新消息整理留言信息，最后更是把整个一十六楼打扫的干干净净，看得来这里工作的阿婆一愣一愣的，最后哭着喊着让巫婛不要抢她饭碗，她的家里面还等着她的工资回去下米。
期间吴跃多次特意往她这边走过去，对着她欲言又止，在“你、你”了半天之后所有的话都在绞在嘴里无疾而终。
最后的一份报告打得异常艰难，巫婛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敲向键盘的指尖都可以感受得到血液里传播着的如擂的心跳。
钟恬也来了电话，在她无意识地嗯啊了半天之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一问她现在在哪之后就挂了电话。
时间是在巫婛的脚下爬过去的，没有以往感觉那般清澈透明，粘腻的感觉粘得巫婛恨不得立刻就老死过去。
“巫婛，你现在马上下来，我在你们写字楼楼下等你。”钟恬难得一见的严肃语气让巫婛微微晃过了神，收拾停当之后眼神落在了刚刚打印好的报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来把它放进了齐旻的办公室。
等到在楼下找到钟恬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情，钟恬表情超多超夸张的脸此刻拉长紧绷，一见到巫婛出来电梯的身影就马上冲过保安大哥的重重包围向巫婛撞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钟恬劈头就问。
“没什么事，你怎么了？”巫婛淡淡一笑，眼神空幽清远，看得钟恬太阳穴的两边一突一突的。
“先回你那里吧。”深知巫婛脾气的钟恬二话没说就直接表明态度，她今天是非要知道不可！“吃了晚饭吗？”
“吃了……”
“咕……”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钟恬忍不住瞪了巫婛一眼。
“算了，我正好刚知道一个新开的砂锅店，正好带你去。”钟恬无奈。
“好。”巫婛乖乖答应。
打车直接到钟恬说的那家店坐下，是在街边的一个小店铺。小店的面积不大，里面只能摆放几张桌子，但是因为是新开的店，里面也没有做过多的装修，干净如白纸一般的墙壁冷冷的反射了白炽灯散出的冷光，衬得巫婛的脸愈发苍白。
“到底怎么了？巫婛比别骗我。”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钟恬整天挂在嘴边的“乌鱼精”也被无意扔进了爪哇国。
静默无语。
“钟恬，你知道齐旻么？”巫婛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有意义的正常话，钟恬兴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齐旻？”只是她口中的名字虽有映像却不熟，想了半天只能吞吞吐吐的吐出毫无意义的两个字节。
“对，齐旻。”巫婛低头，额前的斜刘海压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齐旻……齐旻！”钟恬一拍桌子，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是说齐旻回来找你了？那你这副死样子是干嘛？”
神游天外的神思终于被钟恬这一下拍案叫回，眼眸猛的一震，对上钟恬兴奋的眼神让巫婛忽然又有了自己的存在感。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在哪里。或许那个东西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自己扔进了爪哇国了，所以现在所有不自然的游离感和漂浮的感都是自己的自作自受。
她义正言辞的对齐旻说要珍惜在自己身边的人，站在那么高的角度俯瞰着他，让他匍匐在自己脚下，同时觉察自己的高大，证实自己的存在。可是她好像忘了，这个世界，最不会珍惜的人，就是她自己。
如果她会珍惜，她就不会一直装傻让齐旻就这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三年；如果她会珍惜，她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和程峰说分手然后让他远离自己的世界；如果她会珍惜，她也不会那么毅然离开路晟熙，虽然他们只是银钱两讫的关系，可是就这么轻松地挥别又一个三年，不正是说明她一点也不知道珍惜这两个字的意义吗？
她现在站在那么正义的角度，数落他人的不是。
“他……现在要结婚了。”
他不是说了吗？他要她做回自己，那不就表示他也要做回他自己了吗？
结婚吧，齐旻。步上你正常的人生，远离一个名叫巫施的梦魇。
祝你结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