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24日，晴，高温。
王书岩一时忍不住嘴馋，给自己买了一个大甜筒。平时，她是不吃这些冷食的，胃肠不好，从小就落下这毛病。
下午在屋里拖地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肚子疼。经常有肚子疼的毛病，一般挺一挺也就过去了，这次却是闹得厉害，半天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拿出手机给简约打电话，好歹也是护士，也算是半个学医的，这方面应该比较有经验。告诉她可能是早上甜筒的问题，简约立马催着王书岩去医院，最近不少人得了急性胃炎，就是饮食方面不注意。这病说重不重，可要是耽搁了，后果很严重。
简约正在逛街，好不容易休假一天，周围环境太吵，她说话很大声，催促着王书岩去医院，那分贝都快把屋顶顶塌了。
要真是急性胃炎，王书岩可真不敢玩笑，努力从沙发上站起来，捂着肚子下楼。
腿不听话就开始打颤，双手扶着栏杆，每一步都走的小心。五楼，为什么有这么多台阶！
外面的眼光很刺眼，太阳落山之前最灿烂的那个时刻。
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王书岩终于知道了这种感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不好的预兆，只好抱着路边的柳树支撑软塔塔的身子。
一片黑，眼皮根本抬不动，这根本不是胃病，王书岩心里有些后怕，莫不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你好……你没事吧？”
很有磁性男声，听起来有些耳熟。不过王书岩实在看不清眼前终究是谁了。
“我要去医院。”
那个人扶着王书岩向外面走。
“你哪里不舒服？”
“胃疼。”
上了出租车，躺了一会，王书岩才慢慢睁开眼睛。坐在身边的人，白衬衣，牛仔裤，头发微卷，肤色很白，有点女生般的腼腆。眼熟。
“不认识我了。”
很阳光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火锅店那个兼职的服务生——韦风。
这天下午，好像大家都在生病，门诊大厅里满满的都是人。韦风排了半小时的队才挂上号，又排了半个小时才见到医生，医生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伯伯，倒是很温和，无非说了一些注意饮食的话，又把韦风叫过去，单独谈了一会。
王书岩很纳闷的看着这一切，医生把韦风当作家属了，自己的病很严重吗，还要把自己隔开。
韦风拿着单子去抓药，王书岩把自己的钱包给他，“医生刚才说什么了？”
“要我这个弟弟盯紧姐姐准时吃药，好好吃饭。”
韦风很调皮的看着她，一双眼睛看起来很美，是的，王书岩当时觉得确实很美，是青春正当时的美，是没有忧愁心怀坦荡的美。
看病的人很多，陪着看病的人更多，抓药的人自然不少。又是长长的队伍，黑压压一大片，韦风有点分不清该站在哪。
抱着一大包药从人群里挤出来，擦擦额头上的汗，冷不丁被谁碰了一下，手里的钱包掉在地上。
那人说了一声“对不起。”低头去捡钱包，还给韦风。韦风伸手去接，那人却是不松手。
“这钱包……？”
那人发问，韦风疑惑的看着他。
“哦，你是她朋友吧，那天一起吃火锅的。”
韦风想了想，认出来了。
王书岩后背紧靠着墙，给自己找了一小片空间，人太多，连个座位都没有。头低着，压制着胸腔的难受。头发很随意的散落在前面，有点慵懒。
“怎么，胃疼啊？”
王书岩没有抬头。这周围有好几个都是胃疼过来的，可能是和别人说话吧。
“书岩——”
语气有点加重，带着关心。
王书岩看见陈嘉天拎着药站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钱包。
“他呢？”王书岩四处张看。
“有点事走了。我刚才见着他，你钱包掉地上，我看见了你的身份证在里面，还以为你钱包被偷了呢。”
“你在这干嘛？你也胃疼。”
“哦，不是……明雪奶奶生病了，我来看看。”
“你和……她没事了吧。”她，当然是明雪。
“还可以。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的，你忙你的去吧。”
“我现在不忙。”
一路无话。王书岩捂着胸口，闭目忍痛，现在是胸口疼，老毛病，必须用力按着才会好受一些。
下了车，陈嘉天看见她紧捂着胸口，皱了一下眉头，这好像不是胃疼。
一步步上台阶，王书岩上的很慢，但拒绝陈嘉天的帮忙。
两个人还是划清范围比较好，不要对对方太好，做最普通的朋友。
但王书岩脚下还是一软，膝盖磕在硬硬的水泥台阶上。生生的疼。陈嘉天上前来看，王书岩给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事。
打开门，陈嘉天很自然的进来，完全不像是客人。王书岩在想怎么让他赶快离开。
心里一走神，脚下就不稳。地还没有拖完，还有水迹，脚下一个踉跄没有滑到，但是却撞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那是大理石的啊，还正撞到菱角上。王书岩一直是一个很粗心的人，比如走路都会撞到树上，当然都是她不专心走神的时候。
疼，王书岩坐在地上抽冷气，弓着身子，头都快碰到地。疼得想哭，感觉眼泪就在打转。
这次……
这次，陈嘉天很自然的伸手去抱她。
王书岩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眼泪就哗哗的往下落，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了，越压抑眼泪越是多。
陈嘉天愣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过，甚至都没有听说她哭过。而他确实是一个不会哄女人的男人。
“碰疼了，还是胃疼？”
“疼。”
“胃疼？”
王书岩不说话，觉得全身都疼。
手机突然响了，诺基亚经典老套的铃声。
找了一圈没看见，铃声很快又停了。
陈嘉天掏出手机，“我帮你打一下吧。”顿了顿又说，“你现在手机号是多少？。
“还是原来那个。”
手机铃声以及拍打地面的声音，陈嘉天蹲下来，看见沙发下面的亮光。
伸手拿出来，看见上面的一连串号码。自己的手机号一直没换，但已经不在她的通讯录上了。
陈嘉天递给她手机的时，趁机伸手去扶她，总不能一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王书岩接过了手机却躲过他扶她的手，说了一声谢谢。陈嘉天突然觉得自己此时此地是如此尴尬，僵在半空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回了一个电话给简约，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让她不用担心。挂了电话，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酒精和棉棒，这是简约经常用来消毒的。卷起右腿的裤管，膝盖上一片青紫，有两道红红的擦伤，殷红一片。青紫红相加的画面看起来很是刺眼。沾了酒精小心的擦拭，但还是痛的王书岩龇牙咧嘴。
陈嘉天突然觉得堵得慌，胸口闷闷的，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这次才不管她同不同意，一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王书岩漠然的看他一眼，冷冷的语气，“放手。”
陈嘉天愣了一下，她应该说谢谢才对，竟然让自己放手，不由得手上的力道加大。
将她放在沙发上，双手却没有松开，或许这样可以平息一下挫败的感觉。
他本以为她可能会踢自己一脚，或者是捶自己一拳，或者是骂一句“无耻。”之类的，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不要忘了你是个明天要订婚的人。”
陈嘉天蓦然松了手，坐到沙发另一端，低头掏出了烟盒，却只是拿在手中玩弄。
“我们连朋友也不是了吗？”
就算是普通朋友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可以抱她一下吗？
他的声音低沉，转过脸看着她，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王书岩倚靠在沙发上，双手漫无目的的抚摸着沙发上的图案，突起的条条线团很粗糙的划过手面，有点痒。
她不要他对自己这么好。这种不清不楚的、纠缠不断的好。
他提醒她早点睡觉，按时吃饭，锻炼好身体，多吃蔬菜。
他提醒她流感来临，注意多穿衣服多喝水多通风多休息。
他提醒她出远门的时候注意人身财产安全，记得跟家里报声平安。
他说，大学每一年都有不同的感悟，该玩的时候玩，该疯的时候疯，该做事的时候一定要认真。
他说，要好好考虑以后的事情了，是工作还是考研；工作的话，要做哪方面；考研的话，是本专业还是跨专业。
但是，他的口中从来没有“我们。”。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王书岩想着想着有一种感动，一点伤心。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让她自作多情，让她不能自拔，让她相思成瘾。喜欢一个人，原来真的是会上瘾。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他却不要她。
陈嘉天最终还是点燃了一支烟，烟圈在房子上空飘动，慢慢散开，逐渐稀薄，消失无踪。
她就像是一只鸟，他就像一棵树。累的时候，鸟儿会栖息在树上，但明天早上还是会飞走。
树木的目标只是不断的变得强壮茂盛，让自己的枝叶变得扩散伸张。鸟儿却是要飞向蓝天，辽阔的天空才是她的归宿。
他们都太年轻，所有的承诺都是一句空话，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肯定谁的明天会怎样。
他不是给不了承诺，只是觉得轻许的诺言只是亵渎了她。
他们之间有着那么长的路要走，那么多的风景要看
他只想慢慢的等着，等到他们都成熟的那一天，比较现实的看待问题的时候。
他只想好好的拼搏工作，闯出一番事业。没有事业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赢得爱情。
他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终究会飞走的，去寻找真正适合她的森林或者是海洋或者是天空。
他会放手的，或者他一直都不曾将她束缚在自己这棵树上。
他想让她飞得高飞得远飞的更有自由和理想。
王书岩挪了挪身子，伸出手碰了碰他。也许自己刚才说话是有些刻薄了。
陈嘉天转过脸去看她，浓黑的眸里更显得深沉。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王书岩愣了一下，轻笑，“好。”
典型的说谎都会内疚的人，陈嘉天想起刚才在医院韦风的话，她什么时候身体变得这么差
“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好。”王书岩乖乖的答，像是法庭上接受律师的问话。
“你回来了，他怎么办？”
“……分手了。”
陈嘉天眼光闪了一下，继续问道，“谈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能说分就分？”
“不合适就分啦……明天去相亲，开始我的第二场恋爱。”
王书岩动动嘴角，故作轻松，很没有形象的摊摊手。
明天他订婚，她相亲，还真是步调一致。
陈嘉天看着她完全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没来由的就想生气。
“你也该收收心了。”
王书岩白了他一眼，又在这装模作样的教训人，你是我什么人。
简约与刘明不消一会就回来了，看见两个人坐着沙发里，气氛很诡异，完全是一场恶战之后的火药味。
刘明顺势拉着陈嘉天进了厨房，噼噼啪啪的做饭声传了出来。
剩下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王书岩没说话，简约也不问。该了的就该早点结束，拖拖拉拉的害人害己。
躺到床上睡觉的时候，简约才发现她膝盖上的青紫，唏嘘了一阵，骂她整天一个马大哈，不知道照顾自己。完了，又小心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都有各自的顾虑，都有各自的自尊和骄傲，都有各自的胆怯和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