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一百一十八章（1 / 1）
一
胤禛回到圆明园的时候，何春就告诉他，年羹尧正在偏厅候着，来了有一会儿了。胤禛知道，年羹尧是来辞行的。
“他一个人来的？”胤禛一边往偏厅走，一边问何春。
“哦，不是，年大人身边还跟着一位，好像姓叶，也不知道奴才听得准不准。”何春回道。
胤禛停住了脚步，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云悠，即便说了，两个人见不了面，有些话又怎么能隔着墙诉说？
“马文良见过王爷。”
马文良？“你怎么在这儿？”胤禛知道，自从马文良得到了驻府的批准，就没有出过钮祜禄氏那边的旁院，现在，怎么会……
“回王爷，格格，小阿哥的病症基本痊愈，其他染病的近侍也都无大碍，再无传染可能，请王爷放心。”马文良恭敬的回答。
“侧福晋呢？”胤禛问道。
虽然胤禛问的是马文良，但是何春却抢着答道：“年主子已经回敞云轩了。”
胤禛略一思忖，回头对何春说道：“去告诉年主子，年大人来了，让她，”胤禛想了一下，“一炷香的功夫，出来就行了。”
何春“哦”了一声，没明白这“出来”是出到哪儿？年主子问起来可怎么答？但是又好再问胤禛。
胤禛说完就要往偏厅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何春以为胤禛还有话要对自己交待，不想，胤禛这头却转向了相反的方向：“文良，你这两天辛苦了。”说完，就径直走了。
身后留下的是失望的何春和倍感受宠若惊的马文良。
书房内，年羹尧一见胤禛走进来，就马上站起来施礼：“给王爷请安。”
“给王爷请安。”叶震元紧随其后。
胤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示意两个人坐下。
年羹尧坐下后，看了看叶震元，对胤禛说道：“四爷，我们是来辞行的。”
“最后的决定我看了，”胤禛对年羹尧说道，“对你以后应该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再也不能这么大意。”
“是，我知道。”年羹尧应着。
“四爷，我……”叶震元本来想说的话，就噎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
胤禛一抬手，止住了叶震元，说道：“别的话不要说了，你还是经验尚浅，官场不比别的地方，有了差池就会性命攸关，不仅仅是你，连家人都会牵连，所以一定要前思后想。”
“是，我知道。”叶震元一直看着低着头，胤禛的话语气并不强硬，却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好了，这些话我想你也明白，我不多说了，这次是小惩大诫，你以后还是跟着年家，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胤禛一侧头，“亮工。”
这两个字叫的年羹尧一愣，这位“妹夫”可从来没这么喊过自己，“爷，您说。”
“你现在是四川总督兼巡抚，同时，也兼带着陕西、甘肃两地的事务，抵御防范叛乱是重中之重。”胤禛一字一句的说道。
年羹尧掂出了这句话的分量，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不是知道，是要记住，”胤禛站了起来，走过年羹尧、叶震元，来到门口，“要每天提醒自己一次，御敌需要什么？平叛需要什么？”
年羹尧看了看叶震元，思忖了一下，说道：“兵力。”随即，他就看到胤禛回过头来，那满意的笑容。
二
一听得何春说自己的兄长就在园中，云悠的心就慌了。云悠还记得，春天各省提塘会典时，她见到叶震元的那个夜晚，自己狠狠的打了兄长一个巴掌，这巴掌生生的打在自己的心上，至今那种疼痛的感觉仍在。云悠还记得，在福萍染了风寒的那次，她听到的两个声音，“四爷，难道你真的……”“你想说什么？”“四爷当初曾经说过，到了万不得已，叶家只能保一个人。”“你也说了，是万不得已。不过，一旦胤禩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也只能破釜沉舟了。”“破釜沉舟”“你的意思是，丢卒保车？”这是胤禛和甘凤池的声音，云悠只听到这儿，却记得清清楚楚。
对于这段话的内容，其后的含义，她始终没有敢向胤禛求证，自己出现在胤禛身边，本就是一个危险，想保全所有人，根本就是一个奢望。而胤禛始终考虑自己的安危，让云悠觉得感动而又痛苦。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长了时间，这期间，云悠失去了孩子，也差点失去了和胤禛的感情，现在，终于结束了。虽然云悠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但是叶震元能够跟年羹尧来到圆明园，就说明一切都好。
年羹尧，对于这个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云悠的情愫变得越来越复杂。她恨他把自己变成年氏，她谢他把自己变成胤禛的妻子，她担心自己家人与年家的相处，却又希望年叶两家的休戚相关。年羹尧，是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却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云悠觉得，他更像自己所希望的兄长。沉着冷静，思维敏捷，知晓进退，这些，都是自己的哥哥难以做到的。她相信，这些年，年羹尧也并不容易。本来自己的妹子成了王府的侧福晋，该是多么荣耀的事儿，但偏偏是李代桃僵，从此如履薄冰。
何春让自己等一炷香的功夫，云悠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小扇子说道：“小扇子。”
“主子。”云悠刚刚回到敞云轩，小扇子还在收拾，听到召唤，走到云悠身边。
云悠拿了笔，摊开纸，写着什么，说着：“你按照这纸上所写，马上去置办，回来时，交给年大人的随侍。”
小扇子等云悠写好，接过纸，看了一下，说了声“知道了”，就走了出去。
“主子，”心莲来到云悠身边，“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很想见到兄长，此时却有些犹豫，云悠长出了一口气，走出了敞云轩。
“四爷留步吧，”年羹尧和叶震元走出了了书房，对胤禛说道，“我们都收拾得当了，直接就从这里回四川了。”
“嗯，你们等等，”胤禛说着，往敞云轩那边看看，“见一下云悠。”
听到这个名字，让叶震元心里一震，上次相见的场景已然历历在目。为人兄长，却让身不由己的妹子为自己担心，实在有愧。
“哥！”云悠的声音，让年羹尧、叶震元两个人同时回头。
云悠一下子说不出别的话，也迈不动步子，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阿玛！”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四个人同时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小男孩儿跑着冲向胤禛，一下子，扑在了胤禛的身上，是弘历。
和弘历一同来的当然是他的额娘钮祜禄氏，看到这样的场景，钮祜禄氏也发现了不妥，连忙喊着弘历，“弘历，过来！阿玛有正事儿，快过来！”
胤禛也有些措手不及，伸手要拉弘历，孩子却说：“我不！我好久没见阿玛了，我想阿玛了！我要阿玛抱。”
年羹尧、叶震元赶紧向钮祜禄氏行礼。
弘历的声音让云悠有些清醒，她抹去了脸庞的泪水，慢慢的走向年羹尧，拉住了他的胳膊：“哥。”云悠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能见到你，真好。”
眼神看着年羹尧，却让叶震元的心像被人揉了一下。
“哥，好好照顾爹娘，好好照顾自己，我的嫂子，还有，”云悠呼出一口气，缓解着又要涌出的泪水，“还有，孩子们。”
年羹尧知道云悠这话是对叶震元说的，可看着那双泪眼，又恍惚觉得，这话就是妹子对自己说的，年羹尧知道叶震元是不能搭话的，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妹……侧福晋放心，放心。”
云悠嘴角上翘，却没有笑出来，她皱了皱眉，接着说道：“这次的事情，永远不能再发生！”
叶震元忍不住要亲自对云悠说出放心，却让年羹尧挡在了前面，“好，我保证，年家不会，叶家也不会。”
“云姨的哥哥，是舅舅。”又是弘历的声音。此时，看愣了的钮祜禄氏才又意识到自己尴尬的处境，走上前，从胤禛的怀里抱过弘历，说道，“实在是打扰了。”
听了弘历的“舅舅”，云悠也重整了笑容，对钮祜禄氏说道，“没事儿格格，是我失礼了，让你见笑了。”
钮祜禄氏笑笑。
“主子。”是小扇子回来了。
“都买好交给他们了？”云悠问道。
“是，主子放心。”小扇子回道。
云悠点了点头，转过头对年羹尧说道，“这些年，你替我照顾爹娘，辛苦了。妹子今生的孝道，恐怕都要依靠大哥了。”说着，看了看年羹尧身后的叶震元。
叶震元低下了头，只听得年羹尧说道：“为兄的本分，不用交代，自当竭尽全力。”
“嗯，”云悠再次拂去脸上的泪水，看了看年羹尧和叶震元，知道终有一别，狠了狠心，放开了年羹尧，后退了一步，说道：“走吧。”
年羹尧也有些被情绪所感，咬了咬牙，回头向胤禛施礼。叶震元更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攥紧了拳头，没有行礼，就先年羹尧走了出去。
云悠目送他们的身影慢慢走远，一转，就再也看不见了。她还想问爹娘的身体如何？她还想问爹娘的生活如何？她还想问，他们有没有想念这个女儿？她还想问……云悠的身子有些发飘，一个人不知道重心在哪里。
“云悠！”胤禛看到，云悠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