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长河渐落晓星沉2（1 / 1）

转眼又到了中秋前夕，这一日，绵之昏昏沉沉的醒来，已将近晌午，悄声在外的岭儿听见面值在床上窸窸索索的动静，遂端着一盆冷水进来，绵之瞭一眼岭儿，也不说话，只是懒洋洋的坐着，岭儿也不吱声，将盆子放在床头，将浸在里面的巾子绞了个半干，递给绵之，然后坐在床沿，不紧不慢，开口道：“少夫人，今日若是还乏着，就别起了，卧着吧，昨日医师不还说少夫人有半个月的身孕，让多休息么！”

原来绵之自产后，本想自己照顾堂儿，不找奶妈，不料却奶水不足，只得作罢，吩咐下人找奶水充足的婆子，一般妇人，怀了身孕，脸上往往出些斑，经年不退，且生产过后，更是鲜艳全无，绵之则不然，生育过后，脸色反而越见得红润瑛泽，肌肤比以往更加的丰腻如脂，就连早先瘦削的身段，经过这些日子，也越发的有致，搅得个陈润祁是日日魂都粘在她身上，绵之也不似旧日的羞涩，真是久别胜新婚，才个把来月，便又怀上了骨血，自绵之有了喜，陈润祁虽是搬出了卧房，心思仍恋恋不舍得绵之，一日三餐，照样和绵之吃在一块，晌午觉则是天天歇在卧房，尽管不能再与绵之缠绵，但时常要绵之袒露出尚未看出变化的小腹，手在上面轻轻摩挲不已，还有时候，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屏着气把耳朵贴在绵之肚皮上说要听听里边的动静，把绵之惹得痒得不行，咯咯得笑着，府中人人将他二人的恩爱看在眼里，也是欣慰的很。

绵之听了，也觉得有理，况且陈府上下把堂儿宠得上了天，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自己也省了不少心思，便让岭儿端来几样小点心，稍稍尝了几块又觉无味，忙让着岭儿去端碗剁碎的辣子来，岭儿笑着出了房门，自又有了身孕后，绵之是半点油星都见不得，只要吃辣的，比怀着堂儿时大不相同，团儿见了，喜欢的不行，说是“酸儿辣女”，小姐此番怀的一定也是个小姐，这样生下来以后，堂儿就有个妹妹了，溶溶也就有伴了，陈润祁闻言大喜，绵之更是欢喜异常。

又过了几日，绵之起了晌午觉，喝了壶茶，待想出去走走，本就懒得动弹，悄悄外边本是秋日却仍毒毒的日头，寻思去了也没什么意思，越发得上了慵懒，随手翻了几页书，书上的字只在眼前乱晃，根本不在心思上走，遂把书扔了，丝毫没有兴致，岭儿瞧着她的脸色，几回张嘴，到底没敢开声，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绵之余光瞟着她的动作，只当没看见，斜倚床头，托腮看着天，发着呆。

窗外一群大雁，奕奕得飞过。

傍晚时分，轰轰烈烈的下了场雨，并没多少雨水，来得急，去得也快，黑了天，一阵风吹散了云，天就朗朗的放了晴，一轮欲圆未圆的明月上了东天，夜色如洗。绵之见着下雨了，本想观雨打残荷，但陈润祁百般不允，怕动了胎气，绵之只得作罢，但却使起了小性子。

吃过晚饭，陈润祁出了书房，到了内院，见绵之在外边踱着步子，时而停下来，仰望着冥冥的天出神，岭儿守在旁边，见陈润祁近来，刚要招呼，陈润祁作了个手势，岭儿遂站着不动，对着陈润祁嫣然一笑。陈润祁未到绵之身边，绵之已觉了，回头看着他，微微得笑了，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说：“祁哥，多好的月色，陪我走走。”陈润祁还有些迟疑，岭儿却是悄悄的退下了。片刻，陈润祁才点了点头，扶着绵之绕着内院散步。

雨后的内院，清新的微风徐徐时有时无，盛开的菊花馥郁的芬芳乍远乍近，陈润祁搀着绵之，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甬道缓缓而行，绵之语音宛若轻叹，道：“祁哥，京城的那段日子终于过去了。”陈润祁面含微笑，略略颔首，走到一丛菊花前，绵之偎靠在陈润祁身边，端详着灼灼月光下怒放的鲜花，一片片鲜艳的花瓣上，挂着点点美人泪般的水滴，清风忽起，花茎摇曳，莹泽的水珠便滚落，绵之轻赞：“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陈润祁竟是一声怃然长叹，往前走去。绵之心中很是奇怪，但却没有发问。

院子不大，没过多久，二人又转到了那株菊花前，陈润祁驻足不前，久久地凝视着娇艳鲜丽的花朵，有顷，唤道：“绵之。”绵之心中顿感蹊跷，柔声道：“祁哥，怎么了？”陈润祁默然不语，复又是一叹，绵之更是讶异，抬眼问道：“祁哥？”陈润祁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绵之略略忖度，随即嘴角弯弯一翘，笑道：“祁哥，你还信不过我么？”陈润祁这才沉吟道：“绵之啊，我离京时，与皇上有个协定。”绵之蓦地一怔，心生几分惶恐：“什么协定？”

良久，陈润祁叹道:“皇上有旨，你若是生了个女儿，当为天家人。”冷不丁的，黝黑的天上裂开一道耀眼的霍闪，惊遽得绵之颓然瘫坐在地上。陈润祁眼中异光粲然，定定得看着绵之，将她扶起身，说：“我与大哥商量好了，若是你真的生了个女儿，就交给他，在他身边比在府中要安全，我们断然不能将女儿交给皇上。”绵之努力的稳住神，却不由己地颤声道：“真有此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岭儿执意要来伺候我了。”陈润祁不再吭声。绵之也不发一言，二人默默地看着菊花。

秦行风风火火的跑进内院，“少主，少夫人，钟先生来了。”陈润祁棱角分明的嘴唇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的笑，“快快有请，我马上就到大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