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暖（1 / 1）
纪安阳不知道唐昕和杜新蔷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有点担心许可洛会应付不了。唐昕他是不敢得罪的，她和唐墨两姨甥是唐家性格最接近的人，一样的耍心机、爱算计，还有仇必报。与唐墨的闷骚不同，作为女人的唐昕更外放一些，也更小心眼一些，如果把她惹急了还可能会跟你撒泼。虽然通常她算计、报复人的手段没有唐墨那么狠，但却诡计多端以整人为乐，而且不收到她满意的结果绝不收手，所以有些时候，比起唐墨他更不愿去惹到她。无奈之下纪安阳被唐昕拉着，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地缠了好一阵都脱不了身，好不容易得以脱身的他走到唐墨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句什么。唐墨眉头一皱，抬头环视了大厅一圈，接着在纪安阳的“掩护”下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这时宴会大厅里悠悠地响起了音乐，人们自觉地辟出一块地方做为舞池，在华楚鹏夫妇的带领下有几对男女已翩然舞了起来。在大厅里没看到许可洛身影的唐墨开始往花园走，却在门口遇到了正从外面进来的两人。杜新蔷看到他只是莞尔一笑，反倒是许可洛显得有些愕然。
“跑去哪了？”唐墨微把她拉到身边，似在责怪的话裹在柔柔的语调中，听上去更像是担心。
“和杜……和新蔷去花园走了一下。”
唐墨听到许可洛改变了的称呼，挑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
“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掉她。”杜新蔷开了句玩笑，问唐墨身边的许可洛：“可洛，我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许可洛摇头，对唐墨安慰似地笑了笑。
唐墨也对她笑笑，才随口解释：“当然不是，只是怕她犯迷糊走错地方了。”
注意到大厅里的音乐，许可洛往舞影翩然的方向看了一下。回头却见唐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询问的目光指了指舞池的方向。
许可洛像看见什么恐怖事件似地忙不迭迟说：“我不会跳。”
“我教你。”
唐墨跟杜新蔷说了句：“失陪。”牵起她就要走，许可洛死命拉住他，她清楚唐墨一向的行事作风，怕他真的就把给她压上去，一个劲地摇头又摆手：“不要了，我不想跳。”
许可洛抵抗得很顽强，她对这些交际舞一窍不通，唐墨即使是再好的老师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出错，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不希望自己在这里出丑，不想作为唐墨女伴的她让人贻笑大方。
“那不知道可洛介不介意我请唐墨跳一支舞？”就在两人僵持间，杜新蔷落落大方地问她。
闻言许可洛愣了一下，说：“不……不介意啊。”
在这样的交际场合下，对于作为自己朋友的女性提出的邀请，礼貌上唐墨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自己的正牌女友还如此大方。他看着许可洛，似在跟她确认着什么，许可洛便又急忙补充了一句：“你们去跳吧，我……我还想吃点东西。”
唐墨这才放开她的手，对她说了句：“我一会儿就回来。”
许可洛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唐墨和杜新蔷这一对俊男美女一踏进舞池便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许可洛。她隔着大厅里的人群看唐墨，突然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好远的距离，就如同现在他在光景斑斓下起舞，而她站在灯火暗淡的角落里观望，仿如两个不同的世界。他还是一样的英俊，一样的风度翩翩，只是这看似一样的他却是她所不了解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她身处的这个地方、这里的人、这里的唐墨，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许可洛收回视线，幽幽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大厅里的空气有点闷，她想再到花园去走走，一转身却看到正从外面进来的方书恺。
许可洛愣了愣，继而想起方书恺是从花园进来的，她猛然抬眸看向他，方书恺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沉默地垂下了眼。
许可洛自嘲般扯出一个无声的冷笑，绕过他往花园走去。
远离了大厅的光亮与声响，许可洛挑了一张长椅坐下，不久方书恺也随她而至，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可洛一直没有回头看他，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坐了半晌，方书恺才淡淡地打破了沉默。
“评标会之后，一直想给你打电话，但又怕会对你有影响，觉得还是避嫌点好，所以……”
他像在解释着什么，许可洛却没有接话。良久，她垂眸，低低地问：“你都听见了？”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方书恺的回答，因为方才他在门口的那个眼神便表明了一切，刚刚就在花园的他一定是听见了她和杜新蔷的之间的对话。
“很好笑吧，第一次来男朋友家，竟然……”她顿了顿，又苦笑道：“不对，或者他还不算是我男朋友。”
方书恺依旧沉默，可他的沉默却让许可洛感到愈加的烦燥。
他看到了一切，又跟过来，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沉默。这到底算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或者很可怜？”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冰冷。
说完她抬头，冷眼望向身旁的方书恺，他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却不看她，只微微地低下头去，昏暗中看不清他面容的神色。
夜色笼罩的花园里一片静默，耳边只隐约听得到地从大厅传来的音乐与宾客的谈笑声。那些轻微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片模糊的噪声，让许可洛本已烦燥的心绪升腾出了愠恼。她霎地站了起来就要离开，却在经过方书恺面前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坐在椅子上，依然微垂着头，扣在她腕间的手却握得很紧。
“小洛，你很好。”他说得极慢，仿佛一字一句，重若千斤。
对许可洛来说，这五个字亦沉重异常，带着巨大的力道，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是吗？我是不是该说谢谢？”她冷冷地笑，以一种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质问她心中最深沉的痛：“我很好？那当初你又为什么不要？”
黑夜里，她那冷然的笑在昏暗中如寒芒闪耀，刺痛抬起头来看她的方书恺的眼睛。
“小洛……”他低喊她的名字，却又突然停住，眼中似有滔天的复杂情绪翻涌而起。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喉咙处动了动，声音痛楚：“不是那样的……”
“书恺？”从大厅通往花园的入口处突然闪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叫唤的声音打断了方书恺艰难开启的话。
方书恺松开许可洛，向在门口处的赵亮挥了挥手。
“怎么躲到这里来了，找你老半天。一起去见见黄总吧。”赵亮边向他们走过来边说，注意到方书恺身边的许可洛，他微微点头以示问好。
方书恺稍稍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转头目光惆怅地看着许可洛，“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便和赵亮离开，赵亮走了两步还回头看着许可洛悄声问他：“你这个师妹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啊？好像有点眼熟。”
方书恺表情有一瞬的怔愣，拉过他脚步不停道：“走吧。”
看着他们离开后，许可洛又重新坐了下来。她无力地把脸埋在掌中，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激动。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会方书恺对说出那样的话？那些本是最不该跟他提起的话呀。这样的失控只会让她显得更加的可笑而已。
她沮丧地垂下手仰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在黑暗中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这天晚宴结束后，许可洛和唐墨的家人一一告别，唐墨妈妈微笑着让她以后多来家里坐坐，许可洛温顺地应下，随唐墨坐上车子离开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一路上，许可洛都闭着眼静静地靠在坐位上，安静得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偶。
“累了？”唐墨问她。
“嗯。”她轻应：“有点。”
“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许可洛睁开眼，目光定定地看着车窗上的某一点，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以后再说吧。”
唐墨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许可洛又把眼睛合上，继续沉默。
一路安静。
车子在她家楼下停稳后，唐墨过来帮她开了门。许可洛下车，他反手把门一关，倚在车上看着她。
“我上去了。”许可洛说完就要转身，唐墨手一伸把她拉回来，她就毫无防备地跌进他的怀里。
她扶着唐墨站稳，听到他问：“说吧，新蔷跟你说了什么？”
许可洛愣了一下，垂下眼不看他，仿佛思索了很久才低低地说：“唐墨，她喜欢你。”
“然后呢？”
“她说她喜欢你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在花园里，杜新蔷很坦然地告诉她，她看着她说这些话时眼中闪过的失落，莫名其妙地就告诉了她自己和唐墨还不是真正的情侣的事，杜新蔷听完做了个决定，“她还说……她要公平竞争。”
“所以？”
唐墨问得毫不犹豫，反倒让许可洛一时语塞，好半晌，她沉吟道：“那你不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吗？”
杜新蔷自信大方、优雅美丽，那样美好的女子，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和唐墨是绝配。她呢？以前徐子曼是说过她配唐墨并不差，可那时候的唐墨只是华实的市场部经理，而不是华楚鹏的儿子，华实集团的未来接班人。
“许可洛，”唐墨显得无言以对：“如果我需要考虑的话，也不会等到你来提醒我。”
“你早就知道她喜欢你？”许可洛有点意外。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笨吗？”唐墨没好气地瞪着她。
许可洛被他一句话堵回来，讪讪地低下头去。
“可是，她那么好……”
“所以你就把我往外推？你面对情敌就这么大方？”刚才他和杜新蔷跳舞的时候，她就显得很大方，某人对她的这种行为很是不满，生起了闷气。
许可洛被他一责问，倒也觉得自己的做法确实不太像话，于是更不敢看他，垂着的头又低了一些。
忏悔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唐墨，为什么？”
她问得很小声，唐墨看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地垂头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堵着的气就一点一点地没了。算了，谁让她是他的小驼鸟呢。他叹了口气，自己也分不清是不甘还是无奈。
“她很好，但那跟我无关。你不要庸人自扰，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还有……”唐墨伸手扶着许可洛的腰一个转身把两人的位置换了过来，他一手撑在车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说出未完的话：“许可洛，你也很好。”
被他扣着下巴的许可洛被迫与他对视着，听他轻轻缓缓地说出这一句话。不久之前，在华家的花园里也曾有另一个人对她说了差不多的话，当时那句话就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她心上，唤起她掩埋在心底深处厚厚的土壤之下的痛疼感觉。而此刻，许可洛看着对她说了同一句话的唐墨，他也正注视着她，目光坚定而深邃，夜色中，似乎有光亮在他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盈盈闪动。许可洛看着看着，觉得那光亮好像透过他的双眼，照进了她的心里。她的胸口处像被什么带着温度的东西逐渐填满，霸道地把原来占据在那的情绪统统赶跑，只剩下暖暖的感觉充塞其间。
许可洛想着他说的话，心里有了些愧疚感。唐墨说的好像没错，她面对情敌的表现确实有点太大方了。没办法，谁让她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遇上了个光明正大的情敌呢，没经验么。
“情敌”这两个字突然让许可洛有点热血沸腾起来。她想起杜新蔷说要跟她公平竞争，那她是不是要准备迎战了？
“那……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她抖擞精神，虚心请教。
“你什么都不用做。”唐墨倾身上前搂住她，把她抵在车门上，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许可洛被他抱着，感觉他低语时热热的气息就喷在自己的耳际。夜已深，她在他坚实的怀抱中仰头看着星空，直觉天地心间，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