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含月他们所坐的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男子率先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十分有风度地将含月从车上扶了下来，秦栓紧随其后，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周围是一派山水田园风光，想来应该已经离京城很远了。
“两位，请。”
穿过了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便是那位神秘主公的住处了。那房屋只是普通江南园林的设计，可在北方还是不多见的。含月不禁愣了一下，那男子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在厅堂前停了下来，道：“接下来的路我就不跟着二位了。”
江南大户是不允许家仆进正堂的，这一点含月自是十分清楚，不再理会那个男子，径自带着秦栓跨了进去。刚一进屋子，还没有站稳，却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喝道——
“放肆！三太子在此，还不下跪！”
三太子？朱三太子？朱慈焕？
含月和秦栓同是一怔，短暂的对视过后，不约而同地向前方望去，却见一白衣男子正冷眼看着他们，想来那个就是所谓的朱三太子了。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太监模样的男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来方才要他们下跪的就是他了。
“你自称三太子，可是思宗朱由检之子？”一向沉默寡言的秦栓率先开口，含月略有些吃惊地望向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人没有怪秦栓的无礼，只是平静地回答道：“正是。”
秦栓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扯起一个弧度，继续问道：“您贵庚？”
那人的反应倒也算快，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二十有五。”
听得此言，秦栓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太监模样的人见他如此反应，不由得愠怒道：“放肆！”
含月不明就里，也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可他却笑得更欢了，几乎要岔过气去，良久，才算是稍稍稳住了些，道：“听闻崇祯皇帝是顺治元年薨的，而来已有三十余年，可陛下不过二十五岁，竟还不足思宗逝去之年！我实在是忍不住，这才笑了出来。”听他这么一说，含月也是撑不住“噗哧”一声的笑了起来。
“你……”那太监正想说什么，却被他主子给拦了下来。
“算了。”那个自称是朱三太子的人轻挥了一下手，道，“给他们赐坐吧。”
这样子听起来倒像是他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含月不禁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开口道谢，索性拉了秦栓一起坐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冒昧请小姐到这里来，有些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小姐谅解。”这话语倒也还算客气，可他冰冷的眼神却无法让含月感受到丝毫的诚意。
“到都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周不周到的。”含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不必拐弯抹角地，浪费你的精力，也浪费我们的时间。”
“好！”那人听她如此言语，不怒反笑，拍手赞道，“看来小姐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大老远地将小姐请到这里来，还真是有件事情要请小姐相助呢。”说着，又拍了下手，喊了声：“出来吧！”
正疑惑间，却见内室的珠帘被轻轻卷起，一张熟悉的脸庞蓦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蝉儿！……原来真的是你……”含月本能地向她的方向跨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身体僵直在那里。蓦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觉得心猛然缩成一团，感受着一种尖锐的痛苦，脸色煞白，“蝉儿……卫蝉儿！你……难道你是外番察哈尔札萨克阿布鼐之女？”
无声地，她点了点头。含月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康熙十四年四月，布尔尼亲王乘吴三桂叛乱，欲从盛京劫其父阿布鼐反清，因被从嫁公主长史辛柱告发失败。平叛后，阿布鼐家中男丁尽诛，女眷一概罚没贱籍，充入辛者库，早就听说阿布鼐有一幼女流落民间，想来应当就是蝉儿了。
那人摆了一下手，示意蝉儿进里屋去，看了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含月一眼，道：“我的要求就是，送她入宫。”
“我可以不答应么？”含月的嘴角微微翘起，半是认真半是玩味地问道。
“你说呢？”他向她回以同样纯良无害的笑容，却让含月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含月略一沉思，忽地灿然一笑，道：“好，我答应你。”
那“朱三太子”见她答应得这般爽快，反而有些不放心起来：“你……你可别给我玩什么花样！”
“看来你是不太不相信我，既是如此，何不另请高明？”含月反唇相讥，那人给自己讨了个没趣，脸色更加难看了。
“好！若你真能助我成事，我保你一生富贵；若你敢跟我玩花样……”他冷笑一声，犀利的眼神忽地投向她，“台湾郑经是我的拜把兄弟，听说令尊和那个鞑子王爷正在他那边做客呢。”
含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努力正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三太子是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踟蹰不定，如何服众？”
那人听含月如此说，知是触到了含月的心事，不由得低低笑了一声：“小姐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更何况我久仰小姐才情，令尊大人我自会让我那位兄弟好生照应着。”轻抿了一口茶，抬眼向含月望去，却发现她没有接话的意思，继续道：“明日我便会派人把你们护送回去，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做，就不用我说了吧。”
含月冷笑了一声，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问：“那蝉儿呢？她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为防有变，她会过些日子由另外的人护送进京。”
听他这么说，含月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又一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