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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失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以为你明白，”年近中年的男人坐在离我不远处的软椅里，手里把玩着Buck的刃刀，刀刃上那些淡淡的小刺沟散发着破碎的光泽，确实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刀，停顿片刻，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声音又低沉了几分，“莫绯，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你？”
处理。
我把余光从那把刀上撤了回来，依然维持跪着的姿势，就连手也安静的放在膝盖上，如果换一个场景，其他人肯定以为这是一个正在学习插花的女孩。
此刻，舒服坐在我前方的中年男人，就是我的父亲，更是道上兴起许久，有着难以磨灭“丰功伟绩”以狠毒霸扬名于黑帮的灭痕门主。
鼻子里，满满的都是这间罚堂的味道，充斥着腐败和死亡的味道，五六个小时的跪立，已经让我的腿失去了知觉，痛和麻都没有任何感知，眼睛里到处都是阴暗的黑影，黑影之下笼罩着形色的刑具，琳琅满目。
脸颊突然一阵冰冷，父亲已经站了起来，也是，坐了这么久，确实该活动活动了，那把刀轻轻的贴在我的脸上，父亲微微弯腰，手指微动，那把刀就滑到了下巴，头顺着他的力道抬起来，黑漆漆的眼睛里带着我熟悉的厌烦和不耐，“我看，就跪到死吧。”
沉默，得不到我的回答，黑漆的眼睛闪过分明的厌恶，一个巴掌掴了过来，力道比平时的还要大些，跪久的膝盖没有任何承重的能力，只能偏到在地，左脸颊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舌尖已经舔舐的到腥甜的血沫，还没等我自己爬起来，头发已经被他揪住，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甩了下来，“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么？目无尊长！你个没用的废物！你怎么不学学你哥！老子留着你有什么用！简直就是个赔本的货！没用的贱人！”
脸很疼，膝盖也开始恢复知觉针扎得疼痛开始折磨我的神经，天旋地转中，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飘荡在这间阴暗的小屋上方，冷眼的看着这种常见的泄恨，已经肿的老高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挑挑，嗓子因为很久没说话而有些沙哑，“这 个贱人也是你生的。”
他的眼睛开始冒火，呵，想不到吧，想不到我会顶撞他吧，从来我都是一个沉默的怪物，任凭他如何辱骂责打，都闷闷的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可是，今天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五十多个小时的浴血奋战，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我，神经仿佛已经濒临崩溃，身上那件衬衣早就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绺一绺湿粘粘的挂在身上，就像一个要破碎的旧娃娃。
父亲猛地推开我，像看到什么肮脏的怪物一样，急速的向后退去，稍停片刻，发现我破碎的趴在地上，完全没有办法移动半分，才仿佛惊醒了过来，怒极反笑，“哈哈！好！好啊！学会反抗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反抗了！今天我就毁了你这妖物，也省得老子日后费心！”
眼皮有些沉重，可是却不妨碍我的精神，这样的折磨不过是家常便饭，我只是有些累，很想睡觉，也许，睡过去就好了，醒来，一切都会结束，亦或者，再也没有必要醒来。
啪，清脆的有些震耳的鞭响在密闭的罚堂响起，“我让你顶嘴！”
闷闷的一声，皮开肉绽，我安静的卧在地上，仿佛那一鞭一鞭打的都不是我，灵魂已经死亡，剩下的，只是黑暗的一片。
许久，他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甩鞭有些累，干脆扔掉了那个长鞭，一脚踹了过来，肺立刻尖锐的痛起来，更多的血腥在嘴里泛滥，我却又想笑了，即使是这样破碎的身体，也还是能感觉到疼痛，人，真的是很神奇的生物啊。
仿佛看到了我嘴角的那抹笑，父亲硬生生的又踹了我一脚，“贱人！还有本事笑！看我不打死你！”
这次，他仿佛是真的要杀掉我吧，利落的拔出腰间的那把斯太尔M40-A1，稳稳的对准了我的脑袋，顿了顿，收回，急冲冲的转身，拿起原来抛在一边Buck的那把匕首，流汗的脸依稀能看出他当年的俊美，笑容也有些狰狞，“你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对吧，一枪毙命，这简直太便宜你了。”
眼睛有些灼热，我不知道那片热究竟是什么，血红的一片慢慢覆盖了我的眼睛，他希望我死，却不愿意给我最简单的方法，他是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机会叫过一次爸爸的父亲，他养了我二十年，如今，却没有办法继续忍耐对我的厌恶，他要我死，现在，以最残忍的方式，一刀刀的死在他的手里。
结束吧，也许是该结束了。
慢慢的闭上眼睛，心里却发出一声喟叹，终于可以结束了，这条阴暗的生命，终于可以结束了，妈妈，我没有辜负你的遗愿，我用力活过了，真的用力过了，现在，就让我去找你吧。
意识终于涣散，我是不是要感谢看了这么久好戏的苍天赋予了我如此强悍的神经。
*
黑暗中，有人在轻轻的叫我的名字，很轻很轻的声音，却带着没有办法反抗的坚定，是妈妈吗？只有她才会这样叫我，温柔的，疼惜的，一声声，像温暖的光圈，一圈圈的环绕着我，“莫莫，莫莫……”
一点点的光渗透进我阴冷的世界，渐渐的，我仿佛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柔白的光芒，空气里甚至弥漫开那片光芒里香甜的芬芳，一步步向前靠去，一个身影渐渐清晰，妈妈？！
“妈妈？！”这是我的声音吗？软软甜甜，仿佛很久之前的小时候，“妈妈！妈妈！”
靠的渐进，我几乎可以看清妈妈的脸，可是她却一寸寸的向后退去，然后一点点地消失不见，空气里的芬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弥漫开来的血的腥气，黑暗慢慢回笼，罩住了所有的光芒，我的世界，再次一片黑暗。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