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段先行跟千语都没接上话,一瞬间有点冷场。千语也留意到林音的安静,看看先行,想说什么。这时秦路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突然瞪着林音说:“啊!!你的房间没有改过?”
“啊?”林音抬头看他一眼,顺着他所指,看看开在厨房一侧的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啊,这样的话太不方便了——我改装过了,你应该参观一下!”非常自豪的语气。
“什么意思?”千语问。
“那个啊,卫生间只能由客厅进去,人在房间里就麻烦了。洗个澡什么的还要绕道。”
“是哦,晚上也不方便。”千语附和。
“就是!所以我把那堵墙拆穿了,卧室那边镶了玻璃门,这边的门也加宽了,特别好看。”
“……不可以乱改建的吧?”林音闷闷的接了一句。
“没关系的,又不是承重墙。”
“每个隔间本来墙就不多,开间不小,那堵墙可以加强抗震性……”
“没关系啦,上海不是天天地震——再说,设计的时候本来就超标的呀!”
“是考虑过没错——不过,那里加了墙垛就是为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留了一段一米的砖柱,两边打空一点,一边拓宽,一边镶了个柜子——特别好看。”
林音怀有对建筑师“华而不实”的偏见,又处处被他驳回,恼了:“好看没有用的,选方案的时候考虑过——如果朝卧室加一扇门,那样气流走向——厨房的窗子一开,味道就会倒灌进卧室……”
“做饭的时候不要用卫生间就行啦,而且我的抽油烟机功率很大——你平时不太做饭的吧,偶尔一两次有什么关系!”
“这……那样也应该报到物业管理那边,不好私自改装的吧?”林音眼睛睁大了一点,看起来非常有精神,秦路不由自主笑了。
“我没有私自改装——请朋友来做,登记了!而且他有拆墙的执照——介绍他给你认识,可以打八折哦。”
林音瞪着他,数秒后挤出一句:“外行不要乱说,什么拆墙的执照?是结构设计师还是……”
千语忍不住了,看着林音吃吃笑起来,段先行也放下汤匙,夸张的靠在椅子上爆笑起来。林音看看他们,看看秦路嬉笑的表情,有咬自己舌头的冲动。
“小林你好认真啊——害我想起结构设计课答辩——那次差点没pass!”秦路笑嘻嘻的说,“小林”这个称呼跟先行学来,自然得好像掏出自己钱包里的身份证似的。
林音瞪着他。他那干了的头发松蓬蓬的,额前长的几缕挡在眼睛前,眼睛一眨,眼睫毛和头发互相骚扰,导电。忍住要笑不笑的样子,嘴角那儿线条特别简洁,好像用画笔描过一样清晰。漂亮的人开起玩笑来,也特别受欢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自己也不由自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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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那两人,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两个人站在电梯口,林音抬头看秦路,笑笑:“今天下午,谢谢你。”不觉自己说错了话,她点点头,算是道别,往回走。
“不用谢,我也很开心,蹭了一顿美餐,又进了美人的塔。”
林音显然没有留意他说什么,打开家门时又说了一声“谢谢”。
“嗯,你还是洗把脸好好睡一觉吧——黑眼圈这样遮不行的。”
林音诧异的回头,竟然让他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眼角:“我老姐也是这样,每次通宵赶报告就用遮瑕膏遮黑眼圈……其实只要好好睡一觉,用茶包冷敷一下就行。”
她退开一步,表情有点警戒,秦路笑笑,告诫自己收敛一下好奇心或者烂好人心态。好奇心今天满足得够了,好人也当了五个多小时,按市价,一顿饭也太亏了。
搭上这一句,保值而已。
“谢谢你,有你这么一个弟弟肯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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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半,秦路拎着保温盒从电梯出来。听见林音的门响了一下,走快两步上前打招呼。
“刚起来?要出去?”秦路看她穿着棉睡衣(竟然是海豚图案),弯腰穿鞋。
“扔垃圾。”林音换上软底拖鞋,指指后楼梯。秦路“哦”了一下,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嘴角动了一下。第一次看到“塔美人”卸了妆的样子,比老姐的感觉好多了。可能因为她经常跑外务,皮肤本来就晒得有点黑,卸装之后不会肤色显黄。当然只是一点点,跟其他“包工头”相比,“塔美人”还是“白美人”。
“你刚回来?”林音站在门里,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显然,这一句也只是客套话。他点头,突然笑得非常阳光:“你一直在睡?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尝尝?My honey的拿手名粥!”
“秦氏出品,必属精品”八个字烙在他脸上。
林音客气的说:“谢谢……不用了,这么晚了……”
“没关系,都这么熟了。赶快赶快,还热的!”秦路拉了她一下。林音哪里料到他会这么“不拘小节”,冷不防被他拉得踉跄一下,出来了。这时正好风起,身后的防火门“砰”一声关上了。
“……我没有关厨房的窗。”林音看着门,有点郁闷。回头看着还挂着“人畜无害”霹雳无敌笑容的某男。
“啊……反正不会下雨,一直开冷气也不好偶尔通通风也不错……”秦路把发呆的林音拉开一点,关上铁门,继续。
“来吧,跟小语的狮子头小唐菜汤有得一拼。”一边掏钥匙一边说着。
林音拍拍脑门,看看他,又看看门。寻思半刻,怀疑“情报局”搞错了,他不是从英国回来的,而是美国纽约。
“我的钥匙在里边。”
“嗯?”专心开门中。“啊?!”秦路回头,撞上“塔美人”没什么表情的表情。
“防火门用磁卡可能打得开,不过这个防盗门……算了。我,啊,还是麻烦你了——去保卫科看看有没有人会撬门?”“塔美人”当机立断,选定施工方案。
“门卫那儿有备份钥匙?”
林音摇摇头:“要屋子里的报警系统触发了,对应的保险柜才打得开……不如从阳台爬过去?有没有安全缆?”
怎么可能有……秦路突然怀疑,“塔”美人不是项目经理,而是施工现场的监理……实在无法想象她穿着衬衫爬脚手架的情形……
……没有营养的对话持续了一刻钟,林音放弃了全部方案,也放弃了半夜找保卫科的麻烦——如果门撬开了,保卫科估计要派两个保安上来守住这一层楼……
所以,当夜十二点差五分,林音坐在秦路最喜欢的座垫上,靠着奇怪的茶几,一汤匙一汤匙的喝着确实美味的鸡肉杂菜粥。
喝完粥,秦路又“舍命陪君子”,陪她看了三遍《加勒比海盗》——他的电影收藏品当中她唯一喜欢的。
九、女巫的魔法
只能说对象是“他”的缘故。林音给两人新的关系下了个结论。
那天夜里她在他的房间里,反复看着John Deep的妖娆。John Deep好像精灵横空出世,勾走一切热爱自由的人的魂魄。睡饱了的林音没有什么锐气,软绵绵的,安静得像只晒在太阳的鸽子,羽翼的力量都掩藏在幻化的光线里,眯起的眼,里看不见蓝天的影子。
秦路是个特别的人,特别能跟任何人相处而不觉尴尬,甚至能够让任何人跟他独处而不觉得尴尬。即便已经瞌睡了几次,他还是赖在林音旁边不肯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睡一会儿醒过来,重新泡两杯茶,递给她一杯,说句无关紧要的话。甚至把头靠在她肩上,眯着有点浮肿的眼睛看那个在海之巅随风起舞的妖媚人物。然后吐字不清的评论“女人就是爱美男”,不理会她辩解John Deep的魅力是“船长”而不是“美男”。还突然走开,扔下她一个人半个多小时,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洗过澡,浑身散发温和的水雾。早上等保卫科请来的开锁匠离开之后,他站在自己的门里,对着站在另外一个门里的她说一句“晚上不想出去吃饭的话,过来吃吧,我打算做鸳鸯饭,刚跟honey学的。”
随意得,好像在跟一个朋友在说话。这个朋友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而是那种,小时一起打架或者对打,打痛了一起耍赖抱头大哭的,相处了十几年,又好几年不见,还可以没有预告,半夜里跑到对方的房间里倒头大睡,第二天不客气的把餐桌上的早点吃完,不留一字就离开的那种“朋友”。任何修饰和介绍和刻意都是多余的。
如果每个人都有一座塔,他的,大概早就是传说,只留下碧草幽幽的原野,风轻轻掠过,没有人类多余的语言,只有他和他欢迎的生灵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