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生死相依（1 / 1）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戎稚暗自吃了一惊，这声音好像是从地狱传来，是某个熟悉的已经离世的人的声音。
唐轩立刻盘腿打坐，运功逼毒。
石室门口出现三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夜昆仑、戎戈、母亲。
说话的人正是戎戈！戎稚神色呆滞，心中万千情思难以言明，唯有两行热泪不停奔流，她想见的全部汇在了魔域地下城。纵是死在这里，她也无遗憾了。
“稚儿，这个给你！”
唐轩神情痛苦，额角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流下，将怀中帕子包裹的东西递给她，她如同握住了千钧重负。
“死到临头还想利用她，轩王，你太可笑了！”
唐轩冷笑一声，道：“冯怜，本王不会饶过你！”他想起与冯怜亲热时，不经意间闻到的一股异香，还以为这个女人是为讨好耍的小心计！女人真是相信不得。
戎稚掠到冯怜面前，颤声道：“娘，给他解药！”
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人莫不是疯了？
起初夜昆仑觉得有些失落，此时便是失望了，她怎能替唐轩求解药？难道在一起日子久了，有了情？
冯怜盯着女儿的脸，瞳眸惭惭变大，举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戎稚身子虚弱，哪里经得起她这一巴掌，倒在地上半晌没醒过神，脑袋一个劲嗡嗡作响，嘴角流出此许血丝，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夜昆仑急忙扶起她，这才发觉戎稚瘦弱不堪，想是受了许多苦，心疼的难过，半扶半搂，就差没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冯怜瞪着戎稚，冷声道：“你昏头了！若不是娘亲，你昨晚就遭他毒手了！”
戎稚浑身一颤，从心底里卷出一种耻辱感，夜昆仑感到气愤的同时又觉得幸庆，忽然又想起左右，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握着戎稚的手加了几分力。
仿佛就在一瞬，上苍收走了唐轩傲人的年轻容颜，让他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中年人，他双目紧闭，神色愈加痛苦。戎稚咬了咬牙，“呛”的一下抽出夜昆仑腰间的宝剑，指着自己的母亲，道：“解药！”
戎戈面色冷漠，手却不知不觉中握得更紧。
冯怜冷了眼神，向前跨出一步，戎稚急忙退后一步，剑关点划破她细嫩的脖子，她高声喝道：“好哇，你这个逆子，养你十六年，竟敢用剑指自己的母亲！”
戎稚手一松，宝剑落地，她人也跟着跪下，请求母亲饶恕。
宝库的另一扇石门被打开，石遥背着狻猊出现在门口。看见久别的师父憔悴失色的脸，戎稚又悲又痛，石遥一如戎戈那样重生，她又惊又喜，忽笑忽哭，俨然得了失心疯一般。
石遥定定地望着她半晌，嘴里吐出几个字：“你受苦了！”
戎稚流着泪摇摇头，若说有今日是上天早已注定，只要她心中牵念的人都平安，受再多的苦她也愿意。
戎稚跪在师父身旁，试了他的脉息，两行泪扑簌簌落下。师父的恩情不仅是授予于她武功，更有着十年的养育之情，比父王还要亲几分。重伤难治，等于要她眼睁睁看着他死，她真想扑进石遥哥的怀里大哭一场。
“冯怜，你还是听稚儿的，把解药给他！否则大家谁也出不去！”狻猊远远听到她们的争执，想哪唐轩如何肯受别人逼迫？
冯怜娇声笑骂道：“狻猊，你老糊涂了么？给了他解药，你们谁是他的对手？”
夜昆仑暗想，冯怜言语轻佻，但句句在理，解药还是暂时不交出的好。
“轩王，你也别怪我心狠，若不说出密道，药绝不会给你！”
唐轩冷笑一声。冯怜这人他多少还是了解一点，若说出秘道，解药更拿不到，他索性不说。
“你们都是些大活人，为何不去找找？说不定秘道就在宝库周围，找不到再给他解药也不迟呀！”冯怜高声吩咐，回身点了戎稚的穴道，封了内力。她怕自己的傻女儿带着唐轩逃走。
戎稚眨眨泪眼，没想到母亲如此不信任她，倚坐在宝库的石柱旁。
唐轩戏笑道：“稚儿，没想到我们竟成了患难之交！”
戎稚不语。
夜昆仑才走两步，听见唐轩这话，回过身来一把拉起戎稚，并狠狠瞪了唐轩一眼，带着她一同找秘道。
戎稚安静地跟着他，数月未见，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些什么，她感觉自己像在旋窝旁边打转的秋叶，永远也靠近不了他。
夜昆仑走在前面，暗道里一粗一细的呼吸声，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烛光倒影。他时不时停下脚步，在暗道两侧的石壁敲敲打打，偶尔借着火光看了眼戎稚。
她始终保持一步远的距离，他停她则停，低头不去看他。
夜昆仑着实忍受不了，掠过来将戎稚禁锢在两臂之间，恨恨道：“你变了，难道你喜欢上他了？”
戎稚后背紧贴着冷冰冰的石墙，默不作声。
夜昆仑忽地一下捧起她的脸，狠狠吻了她一口，数月来的相思之苦，突然间变成了一种愤怒，重逢后一度被她漠视，他受够了，所以他要报复！吻的越来越狠，越来越霸道。戎稚试图退后，惊觉早已无路可退，举拳砸夜昆仑几下，他依旧未松手，她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更为疯狂地报复他！谁都可以报复，为何自己不行？有了这个念头，戎稚甚至把手探进夜昆仑的衣襟里四处乱摸。身体里压抑已久的渴望被这双柔酥无骨手的勾起，忍耐似乎变得不太可能。
难道要在这里么？这可是先祖的圣地。
戎稚推开了夜昆仑，两人俱是衣衫凌乱，气喘如牛。她再度举眸瞧夜昆仑时，面庞滑落两滴泪珠，心酸、委屈、耻辱随之而下。
夜昆仑替她整好衣衫，拥入怀中，这一生，再也不想与她分开半步！戎稚将头埋在他肩窝，流着泪笑了，忽然张嘴在夜昆仑脖子上咬了一口，夜昆仑虽然觉得疼，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现在是亲热的时候么？”
清幽幽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戎稚看见一双闪着碧光的眼眸，夜昆仑尴尬地松了松手。惊声问：“左右？你怎会在此？”
左右怒冲冲地从他们两人中间走过，末了扔了句话：“我想吃馅饼！”
从夜昆仑紧张的神色里，戎稚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她望了夜昆仑一眼，他闪烁的眸光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尊为人间帝王，又有哪个不是坐拥三千佳丽，夜夜二八侍宿？比起其他国君，夜昆仑算不错了，况且珏夫人新逝，是该有个人填补一下空缺，虽说有点不高兴，但她乐意成全。
戎稚刚走几步，便听到一阵喝斥声！从宝库方向传来。夜昆仑解开她的穴道，两人飞掠回去。
原来左右与唐轩在打斗，其他闻声赶来的人都站在一旁观战。
左右手执血猊宝剑，气势如虹，唐轩虽然中毒在身，浑身的斗志绝不输于左右，可以说两人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
戎稚暗自揣测这两人之间为何咬牙切齿。
几回过后，唐轩已露败相，夜昆仑暗自寻思，冯怜下手想必够毒，渐渐佩服唐轩过人的耐力。
戎稚自然也看出门道，她为唐轩求解药，是因一直怀疑他除财宝之外还另有目的，想他做的事情，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所以唐轩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左右将血猊宝剑运用熟练，剑花抖出一轮光晕，封死唐轩所有退路，扣动剑柄机簧，呼啦啦飞出无数形状各异的暗器，唐轩不死也要被打成马蜂窝。就在此时，左右感到眼前一花，绫花翻飞，暗器悉数被打落在地。定睛一看，原来是戎稚！
她瞪着戎稚，心道：敢跟本姑娘做对，胆不小！
戎稚亦瞪着她，心道：如此嚣张，往后还怎样相处？
彼此敌视良久，戎稚忽觉腰上一股劲风，未及反应，被卷往另一重黑暗中。
冯怜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石门关闭后，夜昆仑听到一阵沉重的摩擦声，手里握着戎稚的半片衣角，只差一点，他就能抢回戎稚。
“平儿，你母亲留给你的玉呢？快去用它打开石门！”
石遥急忙翻出香囊，里面空无一物，他小心珍藏的玉竟然不见了，顿觉心底发凉。
狻猊叹了一口气，没有那块玉，他们只在死在这里。
冯怜被唐轩离去时重掌震断心脉，性命难保，夜昆仑与戎戈正在救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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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戎稚怒喝，
“稚儿，若不是看在你为本王救药的份上，你将和他们一样！”
“若是他们都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戎稚恨得咬牙切齿。
“给难道要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死？稚儿，太感情用事，你和你腹中孩儿一起死了，异域外的天果真就乱了！你现在还是夜昆仑的王后，又是西戎的公主，只要有你，异域天下将得已大统！”唐轩面露不悦。
“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对不对？杀了夜昆仑，戎戈，我师父，师兄，还有所有知道你秘密的人，等我的孩子长大成人，你又可以威胁他，让他为你的江山做过河卒？就像密须，小未，你威胁我就同威胁小夏妃，少石太后一般，对不对？”戎稚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人的名字，大都是名门望族，或者是权贵重臣，原因都相同，他们的母亲或者妻室难以启齿的过去！
唐轩的脸色变冷，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异域才是东都圣上最为忌惮的，他能否夺回唐家天下，也在异域，所以他才会将大半的心血放在异域；若是戎稚能做异域女王，运用异域兵力，谋求天下尽在掌握之中，看起来戎稚并不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我宁可他现在死，也不愿你将来逼他做傀儡！”戎稚发狠似地说了一句。
唐轩心里对戎稚喜欢的紧，但他毕竟不是个为女人而舍弃天下的人，听戎稚这样说，心里也失望了几分，十几年的牵挂，对她情深似海，她却一点也不感动！
看着唐轩脸上渐起的狰狞之色，戎稚禁不住后退一步，靠近石门，石门另一边，有她的亲人，似乎也觉得安全些，虽然她清楚激怒唐轩的下场。
她可以反抗，却没有这样做，任凭唐轩的手扼断她的呼吸。
“本王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既然你不愿意跟本王走，那就死在这里！”
他手下力道愈来愈强，戎稚不挣扎，不反抗，反倒闭上了眼睛，坦然受死。唐轩见她渐渐发青的脸色，想起那几千个亲自捏成的蜡像，忽然松开了手，闪电般按开机关，将戎稚重亲扔进宝库。
夜昆仑见戎稚从石门外倒飞进来，袖中的彩绫翻飞，宛如折翅的飞天，纵身跃起将她接下，她气息微弱，雪白的脖颈上一圈红印，显然是唐轩所为。
从刚才唐轩出去的那道暗门外涌进几缕惨碧色的毒烟，左右失声叫了起来，急忙去开通往在下城中心的石门，好似机关已被破坏，石门关死，凭她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毒烟开始弥漫，石门再若开不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夜昆仑紧紧拥着戎稚，若无生路，他愿意和戎稚一起死，正是这样深情一拥，他摸到戎稚死死捏在手中的玉佩。
他掰开戎稚的手，将玉佩拿在手中细看了看，正反两面各刻一个平字，这不正是与门上机关相应的玉么！他立刻起身，招呼众人聚于一起，照顾好伤者，等门开后一起冲出。
“等等！”
夜昆仑望了她一眼，叫停众人。
“他可能知道玉已经被我拿走，所以才放了毒烟，若冲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打开通往城中的路，找到储藏食物的那间石室，那里兴许还有出路！”
说完已经气喘吁吁，娇躯颤抖不已。
石遥拿回玉佩，旋开机关，一行人奔赴储水石室。
刚才那番话，戎稚几乎用耗尽力气，她唇角含笑，安然闭上眼睛，能死在夜昆仑怀中，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