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归途遇伏(1 / 1)
春风有心,吹绿了河东美好河山,而河西却还茏在冬的阴霾中,戎稚的心如同河西上空的愁云,一片惨淡。
对于德仁王后,戎稚心里有万分的歉意,她虽然不是母亲亲手所杀,但终归是因母亲而死,夜昆仑恨她,她也能理解。
王陵里气势恢宏墓坻,是他登基为王时新筑的,是一座空墓,德仁王后原本是安葬在灵壁阁的莲池内,他兴师动众,跑到西郊城外的王陵里做样子给谁看?再说时局不安,这一路颇多密林,万一人有埋伏,如何是好?
禁在瓦房殿的她,又如何知道外面的传言!贝氏家族借机恢复了势力,就连曼纱公主也得到封赏,从侍姬变成了王贵妃,地位在贝皊妃之上,距离王后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人人都觉得她顶着王后的空头衔,失宠是早晚的事,被大家认为板上钉钉的事实,突然间又变了,谁能料想到“病重不起”的王后华衣丽服的出现在陛下的御车上。众人禁不住感慨:圣意难测啊!
他与她对坐无言,彼此时不时看上一眼,仅此而已。她手里握着迷魂香,心想路上怎么如此安静。
“轰”地几声震响,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里一阵哀嚎,她掀开锦帘,惊道:“火药!”这种开山炸石用的火药,炸在人身上,其惨烈无法想像。
“蛇,毒蛇!”又是一阵惨叫,有的侍卫被咬了脚,有的被叮了胳膊,但凡被咬到的,都是倾刻毙命,侍卫已经将他们所乘的马车层层围住。先用火药扰乱人心,然后乘机放出毒蛇,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树林两侧的暗箭如蝗一般飞来,马车坚固倒也无妨,怎奈马是血肉之躯,如何躲避得了箭雨?挨了几箭后,吃疼不过,嘶叫着撒开蹄子夺路狂奔。
马跑的是何方向他们不知道,但两人都知道,有无数支暗箭在等他们,只要他们一露面,立刻会尝到万箭穿心是何滋味!
夜昆仑忽然开口道:“看来不出去也不行了!”
箭有毒箭,也有火箭,刚才射中马车的正是几枝火箭,呛人的烟味涌进马车里面,戎稚捂着鼻子点点头,她也不想被人活活烧死。他搂紧戎稚,伸手按了一下刚才他坐的那个锦团,马车的底板开了个口,把他们抛在一片草丛里。箭“哚哚哚”地钉在他们刚才落下的地方,幸好他们落地后接连打了十几个滚,若不然,直成箭靶了!
戎稚暗暗咬牙骂道:每次出来都这么倒霉!
“你在说什么?”夜昆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他感觉戎稚在埋怨自己。
戎稚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草丛的四面都有人来,脚步极轻,个个都是高手。夜昆仑指指树林的方向,竖起三根手指,等最后一根手指放下时,他们突然从草丛里一起跃出,闪电般出手,打倒离他们最近的几个,其他人惊得目定口呆。
这些黑衣黑面的人,毕竟都是高手,很快便镇静下来,站成圈将他们两个围在中间,他们两背对背,他感觉到戎稚的紧张,因为靠得太近,她的心跳得飞快,他安慰道:“不用担心,你的武功比他们强得多!”
事实正是如此,戎稚懂的东西虽多,但经验太少,所以每次遇到事情,她都会有种莫名的紧张。
“要活的!”
听到这话,戎稚松了一口气。
夜昆仑幽眸泛起寒光,他已经看清说话那个人。
圈越来越小,他们围得越来越近,戎稚拼命忍着,等他们出手,她绝不能先出手,因为对着她的不止一把剑!
突然,夜昆仑出手了,他的速度极快,身形一晃便跳出剑圈,扼住了蒙面人的脖子,封了他几处大穴。同时戎稚的脖子上前前后后多架了十几柄剑,雪亮的剑光让她的脸愈加苍白,她吃惊地瞪着夜昆仑,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放开她!”夜昆仑喝道。被他扼住的蒙面人并未说话。
其余的蒙面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动手。夜昆仑加重了一分力道,蒙面人的眼珠快要凸出时,他又松开手,蒙面人嘶喊道:“放了她!”
看来这世上不怕死的人还真没几个!
戎稚的穴道被封,一步一步走向夜昆仑,那名蒙面人也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同伴,蒙面人的衣袖里滑下一柄飞刀,带着一股肃重的杀气;戎稚握紧拳头,心里默默数着数。
错开身后,戎稚朝前走了两步,猛地一转身,将手里握的玉瓶扔向蒙面人,同时,一道刀光朝她飞来,快的只在一眨眼功夫,她知道自己无法躲避,便闭上了眼睛等待。
“快走!”他的低声喝道。
她没觉得疼痛,睁开眼睛,玉瓶破碎后释出迷魂香,那些蒙面人纷纷闪避,她跟着夜昆仑一起掠进树林里。
那柄飞刀留在他肩上,只剩刀柄在外,血湿了他半片衣襟,她禁不住眼眶一热,泪水跟着流下来。
“快,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往林子深处走!”他咬牙说道,戎稚反手抹掉眼泪,扶着受伤的夜昆仑向密林深处掠去。
雷声轰隆隆的在天边作响,惊起了林子里无数野鸭,春天的细雨,那样的温柔,沁人心脾,落在她身上却无比冰凉,她已经跑了一个多时辰。
“快到了没?”戎稚轻声问他
“快了!”夜昆仑大口喘息道。
密林里有些暗,戎稚按照他说的方向,不断的寻觅着那个山洞,这林子似乎很少人来,脚踩上腐叶有些打滑,不知是自己没力气了,还是夜昆仑越来越沉了,总之,走得特别费尽,好在,她似乎发觉到他口中的那个仙境,瀑布从山涧直泻而下,激起层层水花,细密的春雨雾一般的环绕着周遭一切,
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用力搂着夜昆仑的腰,运功提气,冲入瀑布。
待眼睛适应后,她发觉这里别有洞天,洞中十分宽阔,用的东西一应俱全,戎稚已无心转打量,赶紧扶夜昆仑坐好,查看他的伤势。伤在肩胛处,她撕下半截白净的衣袖,又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全部倒在布上,按着伤处迅速拔下刀,直到伤口不流血,她才松了一口气,那包药粉是她特制的止血散,也是她仅有的一包。
夜昆仑额角渗出冷汗,双眸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用刀割下自己袖中的金丝绫,轻轻为他包好伤口,抹了把汗坐在他旁边歇息。
只是,他的脸色怎会如此难看?双目猩红,好似狼一般,戎稚冰凉的小手贴上他的额头,烫得她立刻缩回来。
她惊问道:“你发热了?”
“不是!”他极为坚难地吐出两个字,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觑着眼细瞧了瞧,笑道:“莫不是中毒了?”刚说完,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看他那双意乱情迷的眼眸,肯定是中毒了,她捡起那柄刀,凑近闻了闻,果不其然,刀上啐有媚毒,而且是极为厉害的媚毒。这下她慌了神,如今身在荒山僻野,一无所有,纵使华佗在世,亦是束手无策。
他双手紧攥,极力隐忍,幽幽开口问道:“你就不能委屈一下么?”
她眸光闪烁,面色煞白,道:“抱歉,我,我不行!别的事都能委屈,唯独此事不能!”她拒绝,并未多加思虑,她虽然知道他是为自己而伤,可她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与他有肌肤之亲。
他的手已抚上她的腰,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边萦绕,戎稚咬咬牙,扳开他的手,道:“时辰尚早,我去寻药,你等着!”说罢,头也不回冲出了瀑布。
夜昆仑独自一人呆坐于石洞内,心内翻江倒海,钢牙咬得咯咯作响,自己忍受这等苦楚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他替她挡下那一刀,却不曾想到刀上也会涂有媚毒,而她,自己的王后,却不肯帮他。那些蒙面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对付戎稚?他挣扎着站起来,立于石洞边缘,任冷水冲刷,或许可以稍缓一下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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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发现不远处一个身影,左顾右盼,走路的样子笨似狗熊一般,他立刻退回石洞内。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戎稚冲进来,混身滴水,凌乱的发丝沾在脸上,那模样,更令夜昆仑失魂,他已无法按捺体内的冲动。她将肩上沉重的布包扔到他怀里,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抹,将湿发拢在耳后,盯着他笑了笑,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挑剔,所帮你偷了个俊俏的,虽比不上宫里头的美人,好歹你就先将就一下。”
刚才她那近似于邪恶笑容,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他伸手摸了一下布包,温热而柔软的身体,是个女人!立时火冒三丈,她不愿帮他解毒罢了,找不到解药,她竟帮他偷了一个女人回来,这,何其讽刺,她不爱他,从来都不爱,她的爱恨情仇,表现的如此明显,如此伤人。此刻若是石遥中毒,恐怕她早已扑将上来,想至此,他更是怒火中烧。
“戎稚,你找死,身为孤王的王后,你竟如此。。。。”夜昆仑怒喝,手上青筋暴露,脸更是黑的瘆人。
戎稚不作理会,嘴唇动了动,怕他不懂,又用她纤细的手指指外面,径自走出去,坐在突立的一块青石上,晃荡着双脚。
夜昆仑哭笑不得,他怎能不懂,她让他好了之后再叫她,她在外面守着。怀中的人不安份的动了下,他猛地深吸了几口气,大声喝道:“戎稚,戎稚,你快滚进来。”无人应答,他隐去心中不满,改口柔声唤道:“稚儿,稚儿,你进来,我有话要说!”
戎稚猫着腰进来,见布包还是原样,一急便脱口道:“你到是快点呀!”话一出口,脸禁不住红了起来,哪有催着人家做那种事情的!
夜昆仑喘息着,指指怀中人,无奈说道:“稚儿,她,她身上有味道!”
“味道?我一路扛过来,未曾闻到!”虽有怀疑,但她还是走过去,一把撕开布包,凑近闻了闻,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道:“嗯,是有股味道,不过,不难闻,蛮香的。”
“你。。你赶快送她回去!”此刻,夜昆仑恨不得将下毒之人碎尸万断,更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自己拼命救来的女人生吞活剥了,他暗暗发誓,自己今日所受,他日要万倍还与她身上。
戎稚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今天你救了我,我真的感激不尽,为了帮你解毒,我都做了这人神共愤的事,你为何。。。。。。。”她止住了话,因为实在说不下去了。
“她是个母亲,你叫我。。”他没在说下去。
经他这一提醒,戎稚才想起那甜甜的味道是母乳的味道,顿时一脸窘迫,自己没作过母亲,也未曾接触过,自然是不知道的,可他不一样,他是个父亲。
她不语,包好那人,挟着冲了出去。末了扔下一句话:“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能找到解。”
夜昆仑无奈地闭上眼睛,身体的欲念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的意识。
一抹月白的俏影,在静谧的树林里穿梭,急切,慌乱,不停的寻找着什么,不时的抬起她春水般的眼眸,看看东方的星辰。终于,一棵老胡杨树下,她止住脚步,捧着一株解毒草,如获至宝,苍白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她撕下自己的裙角,轻轻地包好,惊鸿一般地朝山涧掠去。
水雾再一次淋湿了她的衣衫,只是,洞中已空无一人,惊得她四肢冰凉,手上的布包也散落在地上。他被人掳走了?还是已经。。。。。。
一个黑影闪电般从她身后袭来,她未及反应,腰间一麻,软软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