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命运之辙（1 / 1）
阿宝挣脱宫人的手，跑了进来，他一直跑到夜昆仑的腿边，抱着他的腿，仰起小脸大声说道：“王兄，姨娘没有杀宝儿的母妃，母妃她只是睡着了，明天就会醒来！你不要杀姨娘！宝儿长大了还要娶姨娘的女儿当妃子呢！”
她苦笑一声，当初一句戏言，竟然被阿宝记在心里了。她心道：对不起，宝儿，姨娘恐怕要食言了！
夜昆仑抱起宝儿，走下御台，神色愈加复杂，他多希望慢慢长大的宝儿是他的孩子，健康，机灵，可爱的孩子。他伸一挥，侍卫像鬼魅一样消失。
宝儿乌黑水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就像在等他答应自己的要求。
他忽然笑了，柔语问道：“宝儿，为何要娶姨娘的女儿做妃子？”
“因为姨娘长的好看！”阿宝咬着指头，傻傻说道。姨娘长的好看，姨娘的女儿必定不会难看，他人虽小，懂得的事理倒还不少！
他神色一变，又问道：“宝儿，你怎知你母妃明天就会醒来？”
她莫名地紧张，额头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姨娘说的！姨娘说只要睡一觉就好了！姨娘，宝儿说的对不对？”阿宝从他怀里拧过身子，沾着口水的小手指指她，一缕甜笑挂在嘴边。
她脸色煞白，浑身无力，双腿一软差点倒下，若不是指甲刺进手心，可能会晕过去。
阿宝伸手作了个鬼脸，咯咯笑着说：“姨娘，昨天晚上宝儿没睡着，都听见了！”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问阿宝：“宝儿，你都听见了什么，告诉王兄，好不好？”
阿宝很听话地点点头，说道：“好，姨娘说吃了药，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母妃等姨娘走后，穿好衣服才吃的药，然后就睡着了。”
“宝儿，回去罢，要好好看看你母妃，记住她的样子，她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他挥挥手，侍卫抱起阿宝出了宫。
他的脸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她虽然面色惨白，心里却也平静了许多，刚才那句话比刀子还伤人。
“你要把女儿许给阿宝？”他一步一步走近她。
她点点头。
“好，孤王满足你的愿望！”
人影一闪，他已经到她面前，双臂如桎梏，让她无路可退。他的眼睛腥红，嘴唇却异常冰凉，落在她脸上比被巴掌打在脸上还难受，挣扎无用后她举起手，狠狠落在他脸上。
“啪！”声音异常的清脆，响亮。。。。。。
他松开手，脸上四个清淅的指印。
“上次，孤王打了你，这次算还给你！”他有脸色平静了许多。
拉拢被他撕乱的衣襟，她一直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真的是你？”他冷声问道，
她依旧低着头，半晌才说道：“是的，是臣妾！”
“为什么？”
她冷笑道：“还能为什么？陛下不是说很想看臣妾吃醋的样子，这就是了！”
他咬牙道：“那你就选择杀人？”
“是的，臣妾吃醋了，陛下的心一直在康夫人身上，杀了她，陛下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喜欢臣妾，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揭穿，臣妾杀了人，罪该万死，陛下若要降罪，臣妾无话可说！”
他将紧握的双手笼进衣袖里，怪笑道：“好，很好，既然你是因为妒忌毒死康姬，说明你心里还有孤王，孤王可以原谅你，可以原谅你！”不知是愤怒还是伤心，他的肩头微微颤抖，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为什么要原谅？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陛下若是爱过康姬，就该让她的亡灵得到安息！”
“你给我住口！”他一声怒喝！“别以为孤王不知道你想些什么！想离开乌国，想得要命，是不是？难道你认为逼死康姬就可以和石遥双宿双飞了？孤王偏不教你如愿！戎稚，孤王曾经说过，你生是孤王的人，死也是孤王的鬼，想离开，做你的春秋大梦，难道你还不了解孤王？孤王若是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这个男人怎么如此不讲理！她气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冷道：“随你怎么想！”
如果他知道，情人之间，最难讲的就是个“理”字，若是讲的通，他又何苦发兵征讨康居，强迫康姬嫁给他？
“孤王不杀你，却也不能让康姬枉死，自明日起，你搬到瓦房殿去思过，康姬三年孝满，孤王自然会接你回来！你回去收拾东西罢！”
他背对着她，是不愿在看她一眼，她不怪他，低着头出了宫，眸中泪光涌动，她应该感谢他才对，喧嚣的时候，给她一方静土。瓦房殿是他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并不是冷宫，从她第一次看到那个孤零零的宫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还是应验了，不过，她不是伊吾，不会在那里老老实呆一辈子！
一路上她走得特别慢，每个角落她都仔细看过一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一年的记忆，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罢。
无意间，她走进原来的质子宫，方方正正的青石铺成的地板，每块青石上又雕刻不同的兽形图，她脚下踩的是只朱鹤，展翅欲飞的朱鹤，往前一步则是一只嘶吼的猛虎。以前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低头看看这异样的风景，是不是错过的太多了？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无法在双亲膝下尽孝，更不位好妻子，王宫里几百道宫门，她没有好好走过几回，为了省事，几乎每次都是穿墙越户，晚上出现的机会永远比白天多！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就像个上窜下跳的小丑。
天日落幕，黯夜将至，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宫，春芽破土的清香气味特别怡人，那是一种新生的，自由的生命的味道，她笑了，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
远远便听见克罗依的哭泣声，她知道，离别的时刻到了。
他们等候已久，除了克罗依之外，其他人全被遣开，她转进寝宫内室，打开梳妆匣拨动机簧，匣壁弹出小间阁，她取走两块玉和碧湖簪放进贴身的衣衫里，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弯刀，拔出刀身，刀光依旧夺目。环顾宫室，再没有一样想带走的。
“王后娘娘，该走了！”内侍提醒她，手捧的锦盘里是顶黑纱斗蓬，能从头蒙到脚斗蓬，还有他的王令。
她睨了一眼窗外蒙胧的月光，叹了一口气。
“陛下这是为娘娘你着想，若是白天出宫，会弄得人尽皆知，对娘娘的玉名有损呐！”年老的内侍看她略有迟疑，如此解释道。
她微微笑了一下，道：“有劳了，不过，本宫还想见陛下一面！”
“陛下已经就寝，老奴怎么敢去打扰！”
“找孤王何事？”他突然出现，神情疲惫，似乎已经是心力交瘁。
“臣妾想去看看他，请陛下承全！”
“不准！”
“算臣妾求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为他，浪费一次求孤王的机会，为何不为你自己？”
“不为我自己，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对康夫人心存愧疚！”
“他在承天宫，要去就去罢！”
阿宝躺在小摇床上，睡得安然，呼吸香甜，摸着他小巧的鼻子，浓黑纤长的眼睫，她禁不住泪流满面，伸手抱起她，放在臂弯里，往事涌上心头。
“你是女人，不能睡在我的被窝里，快走开！”他揪着她的耳朵，从被窝里拖起她，关在门外。
“大师兄，你看她又来了！”她偷看师兄们洗澡，被他发现，在师兄面前告状。
“这么贪吃，小心长成肥婆，到时候嫁不出你可别哭！”明明是他买回一大堆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偏偏又骂她贪吃！
“如此愚笨，真是浪费心血！”那是她问了第三百遍，这株草的名子为什么叫“独活”，他气得掉头就走，把她一个人扔在深山里。
“本公子出山远游，屁股后面跟个女人算怎么回事，快给我滚回去！”他下山时，她拖着他的衣角跟了三四十里路，他怒不可遏时，冲她大嚷，并撸起衣袖将她赶回山门！
身体的伤痛远不及心灵的伤痛，从一开始，她就是自做多情，放下阿宝，她哭着冲出宫门，却撞到他怀中，他想抱着她，却被她狠狠推开，月光隐入云层，黑暗笼罩着大地，他与她，也似乎也被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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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形清瘦的老人，背手站立在北安王府门外，等候通传。春风吹起他颌下一缕花白的胡须，东都的春天，分外暖和，可老人却打个寒噤，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看起来老人见不得风。不多时，王府走出一位年轻男子，面白如玉，目似乎朗星，头戴紫金冠，身着莽袍玉带，这人正是北安王唐辕。他双揖着，正欲行礼，老人却拦住了他，然后，两人进了王府。
“快去通知王妃，到西花厅来！”
侍卫领命退下，去找王妃。
扶老人进了西花厅，厅子摆设极其简单，几株文竹绿意妖娆，一张金丝楠的大屏风放置花厅入口处，遮住了风。厅子里只有一张紫香檀木的圆几，旁边围着四个同色的圆墩。
老人坐定，气息稍平之后，才开口说话。
“你也坐罢！”他指着旁边的矮墩。
“徒儿不敢！”唐辕拱手揖道，师父的身体大不如前的，几十里路走来便气喘吁吁，和普能的老人一般模样，谁能想到他会是一个武艺高深难测的隐士？
“唉，老了，精力大不如前，怎么不见悦儿？”
唐辕道：“她有了身孕，行动不便，应该很快就能到了！”他脸上的幸福，做父亲的男人有的那种幸福。
话刚说完，一位华衣丽服的美人转进花厅，珠环钗翠摇摇晃晃的相互碰撞，传来叮叮当当响声。
“师父！”她一声娇呼，两滴泪水便夺眶而出，推开扶她的丫鬟，扑跪在老人脚边，伏到他膝头痛哭。
唐辕去扶她，反倒被她推开，他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悦儿，你这是何苦来着，你这样，师父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听他这么说，冷悦哭得益发伤心，肩着一起一伏，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悦儿，你先起来说话，若是他有不对的地方，师父自会责罚，你不必担心！”老人拍拍她的肩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孩子们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
“师父，您一定要为悦儿做主，辕哥他去京都面圣，竟然带回两名女子，带回来倒也算了，他还封她们为右左偏妃！隔三差五便在一起饮酒作乐，悦儿身怀有孕，他也漠不关心，悦儿还不如随您一同回山门算了！”
唐辕一听，急急说道：“师父，徒儿是有苦衷的，您可千万别把悦儿带回去！”
冷悦的一双乌眸，氲着泪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苦衷？为何不说清楚？若是嫌弃我，也该说清楚，你当我离了你就活不了了么？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将孩子养大成人，今日当着师你的面说清楚，往后，我回山门，你去风流快活，咱们两不相干！”
“那你就随师父回山门罢！”
冷悦凝了泪，摇着师父的膝头，娇声怨道：“师父！”原来她并不想离开唐辕，只不过是想吓吓他而已，就算师父命令她回山门，她也不见得会听，她若走了，不正随了那两个女人的愿了么！
“悦儿，你要理解他的苦楚，不是男人的苦楚，而是做为北安王的苦楚！”
唐辕听得心神一震，双目潮湿，师父虽然隐居深山，但对世间的事还是了如指掌，能理解他做为北安王的苦衷。
冷悦站起来，走过来拉着唐辕的手，轻声道：“为何不告诉我，我们是夫妻呀！”
唐辕握起冷悦纤秀的双手，深情地望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悦儿，你还不明白，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因此我只愿你每天开心快乐，别的事情，就由我来担当。”
“我明白，那两个女人进门时，我就明白，你不是自愿的，所以我才想帮你，你却躲着不见我，我又怎能不生气！”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温柔，眼波如春水一般，叫唐辕心都醉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他们急忙撇开彼此的手，脸红得像刚出锅的油爆虾。
“师父，您下山来，是有很重要的事吩咐么？”冷悦问道。
“你们三师弟出去时日已久，却迟迟不见回来，你们两人在此，彼此尚且有个照应，他孤身一人四处漂流，为师真担心他有什么不测！最近，江湖上几位隐退数年的武林人士突然出现在异域，叫为师大吃一惊，恐怕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冷悦安慰道：“师父，您放心好了，小师妹是戎国公主，现在又是乌国王后，谁还敢为难她的师兄！”
“唉，你小师妹的近况似乎不是很好！”
冷悦怔了怔神，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唐辕，难道小师妹出事了？
“师父老了，你们两人又都不方便，所以请一个人出山去帮他们一把！”
“师父请的是何方高人？”唐辕问道。
老人叹道：“日后你们自会知晓，路上的事就拜托你，在出关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来得及，事情尚有一线转机，否则将会波及天下苍生！”
冷悦与唐辕彼此看一眼，神色都变得沉重起来，感觉命运正被莫名的暗手拨弄，悄悄的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