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友重逢（1 / 1）
囚禁半月有余，宫外的气息已不同与往日。天时阴时睛，她弃了撵车，慢步前行。穿过凤临宫的花园后门，是通往光华殿的小道，顺着小道走约一柱香的功夫，有条十字岔道，从岔道上绕过光华大殿，便能看见凌驾于众殿的承天台，而距离承天台最近的，是萃瓶宫－－康夫人的寝宫。平日里他宿寝于承天宫，至于他的寝宫是何模样，似乎没人知道，因为他从不在承天宫召幸妃嫔。不过，承天台倒是个很惬意的地方。
路上，她低头思考几个问题，在她看来，以贵珊王的实力，似乎不足以和乌国精良的骑兵对恃。未嫁之前的一次闲谈中，她曾听戎戈说过，异域王国瓦解后，王族几乎消灭殆尽，即使残存于世的，国力相对而言十分弱小。诸国盟约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则，铸造兵器所用的锡和铁一律不允许在旧王族的属地贩卖，交换。青铜制成的武器不够锐利，而且相当笨重，倒底贵珊王是凭着什么，闪电般袭取了诸多城池？和强大的乌国抗衡？
铁制的刀剑，强驽从何而来的？商队偷偷运去的？拥有通关玉碟，且能自由行走于各国的商队，只有东都冯氏这一支。不过，自从她强行接手母亲的驼队以后，驼队并未贩卖过任何铁制器皿。。。。。。
一阵孩童的哭闹声传入耳中，打断了她思绪，循声望去，原来是几个孩子在小花园一角玩闹，其中个头稍高的男童，侧面看去十分面熟悉，而哭泣的女童则完全陌生，还有两三个年纪稍大点的，站在女童的身后看热闹。
是宗室王族的孩子么？她如此猜想。
不知是何缘由，他的子嗣单薄，仅有的两位小公主至今都不曾谋面，她背上了坏王后的恶名，想来她们的母亲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坏王后见面，以免遭什么不测。
孩童的模样十分可爱，稚气未脱的童声，粉嫩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那个揉着眼睛哭泣的小女童，她尤为喜欢。淡褐色的头发打着细卷儿垂在肩上，只在顶上勾起一圈，梳了个小髻，用两颗蓝宝石结起来，鹅黄的软缎做成半对襟的小衣裳，小脚丫穿着织锦布靴，两三岁的模样，胖乎乎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小银铃，她揉眼睛时，银铃也跟着响动。
她回头示意随从不要跟来，自己提着裙角轻轻走过去，看看她们在玩什么，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幼年时的光景。
看情形，是个头稍高的男童惹哭了女童，因为他的小嘴嘟得高高的，显然非常不高兴。远处凑作一团闲聊的老嬷嬷听到女童的哭声，呼天抢地地奔过来，胖手搂过小女童，一边哄她，一边责骂边上的男童，男童毫不示弱，高声质问：“谁再敢骂我母妃是贱人，说我是野种，我要告诉父王，砍他的头！”
哦，原来是康夫人的儿子阿宝，怪不得这样面熟，她弯动唇角，微微笑了一下，小阿宝十分有气势呢，不过，惹哭女孩子，似乎不够风度。
那老嬷嬷听阿宝这样喊，不屑似的啐了他一口，骂道：“图灵公主是当今陛下的长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有胆，敢惹哭公主，真真是不想活了！狐狸精生的，就是没教养！”说完轻轻拍着小公主的后背，念经似的哄她。阿宝气恼不过，愤恨地推了老嬷嬷一把，老嬷嬷本就立足不稳，再加上身体肥胖，顿时像圆球一般翻滚了一圈才停下，旁边的孩子笑作一团。可能觉得颜面无存，老嬷嬷爬起来，直接将巴掌挥向阿宝。
“大胆！”一声怒喝从花园拱门处传来。她细眼瞧了瞧，原来是多日不见的珏夫人，侍女扶着她慢步移过来，隆起的腹部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吃力，因而益发小心谨慎。老嬷嬷跪在地上，刚才的那点嚣张荡然无存。
“孩子是如何知道那些粗俗的话语？还不是你们这些碎嘴婆教的！下次若再听见，仔细剥了你们的皮！”
见珏夫人怒容满面，老嬷嬷唬得磕头告饶。
“哼哼，尤珏！真没想到你还这般贤德！”声音里充满讽刺，初愈的贝皊妃乘着一顶软轿，掀起轿帘，露出半边白里透红的脸，看来，她恢复的还不错！软轿从王后身侧的小回廊经过，大胆到停也不停一下，说明咸鱼翻身成功。
“看看他的脸，那有半分乌国人的样子，倒是有点像黑眼睛的异族，妾身没有说错罢，王后娘娘！”放下帘子，轿内一阵厉笑，“妾身有伤，不便行礼，先行一步！”软轿晃悠悠离去。
拐过石廊，她出现在众人面前，蹲下身子，她抬手拭去图灵公主脸上的泪珠。小公主长得真好看，眉宇之间有几分他的样子，只是，褐色的大眼睛有点呆滞，不似平常人小孩那样水灵。珏夫人使侍女抱起小公主，辞行回宫。
小花园内只剩她与阿宝，玩伴们一个一个离开，小小的孤单让阿宝禁不住抹起眼泪来。从头到脚地打量阿宝，淡淡的两条眉毛，剑气初现，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睛，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哭着要找母妃。
她站在一旁，面带笑容，情不自禁地歪了头，想起数年前的初次谋面，那是个初秋的早晨，大师兄拖着一路啼哭的她踏进山门，面色白净的他叨着半截嫩草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把红果，许诺说只要她不哭，就带她找娘亲。
忽然，她呵呵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她捧腹弯腰，笑到眼泪直流。阿宝怔怔在看着，反倒不哭了。她吸了几口气，站直了身子，抹去眼角的泪珠，笑着对阿宝说：“以前，是你牵我的手，哄着我不要哭，现在轮到我了！”握起阿宝细嫩的小手，她的灵魂为之一震，暗暗感慨生命延续的奇妙，一别经年，无意中以另一个身份重逢。她暗自思忖，是不是该对小不点的他道声久违了！
“走罢，去见你母妃！日后，姨娘若是有了女儿，就许给你做媳妇。”
阿宝“咯咯咯”一阵笑，大概是“媳妇”二字，让年幼的他觉得羞怯。
太阳拔开云幕，将金光撒在一大一小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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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江湖人，能做什么！将斥候送来的坻报扔在案几上，贵珊王一脸不屑。乌国的弊病他早已熟记在心，上次能使用离间计使格里伢陷入困境，这次同样能置阿灵顿于死地！夜昆仑，毕竟年轻了些！宫里的女人就够他忙活，他有点自豪当初为戎乌联姻，若不是异域两霸因彼此牵制分散了注意力，他的事，怎能这般顺利！捻着仅有一小撮胡须，计上心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自眉间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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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你们这些混蛋！”瓷器破碎的声音夹杂着康夫人愤怒的喝斥声，还有一个忙不迭的道歉声。
将娴淑的母亲气恼到这地步，这个男人大概是罪不可恕，阿宝进了宫门便挣脱她的手，直奔内宫，他这个年纪，母亲声音远大过于世上一切的诱惑。
“骗子，把阿宝还给我！”康夫人哭喊起来。
她止了脚步，事情的大概经过，心里已有了数，原本康夫人出宫是不打算再回来，不幸的是，半道上被他派去的人劫走了阿宝，逼她主动回宫。一路奔袭，回来却不见阿宝，她能不生气么！大喊大叫也在情理之中。
是舍不下那段情？还是不愿意放手，成全一对有情人？她默默想道。面对感情，夜昆仑的心境倒不如康姬豁达！兴许这也叫男女有别，女人，一旦不爱了，便会将旧情抛到脑后，男人反而千丝万缕。
闲话几句家常，问问一路可还太平，嘱咐一声好好歇息，她要走，康夫人也不强留，吩咐侍女送到宫门口，仅此而矣。她们之间，和普通妃嫔一样，有着该有的冷漠和虚假，康姬身侧的侍女摇摇头，似乎甚满意。
出宫之际，她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左右打量一番，假山后、柏丛中、水榭旁边、凉亭的圆顶上、朱红色宫墙四周的角落里，共有八名暗卫，武功个个都在清风之上，若是同时出手，连她也未必有把握能赢。换一批暗卫，可能是觉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罢，上次康姬受伤，暗卫保护不周也有一定的关系。据清风查到的消息，那名女刺客被关在旧王府的地牢里，身形，容貌与她颇为相像，尤其是笑的时候，简直难以分辨。清风说的时候眉飞色舞，惹得她也跃跃欲试，想一睹女刺客真颜。
“参见王后！”男子清朗、温和的声音，遥远而又熟悉。
她抬起头，怔怔道：“你，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