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骑士东征(1 / 1)
凤临宫前殿的侍卫排成两行,殿门大开,似乎在等待尊贵的客人。
菱花镜前,一张疲惫不堪的脸,眼睛大而无精神,唇色苍白,她不禁拾起手,摸摸那张瘦小的脸,那是自己么?
妆台上摆满了精致的胭脂粉盒,一个个打开,却找不出一个能让她恢复以往的颜色,她不擅长描眉画面,做出一张世俗的假面,就这样一个不懂事理的女人,他凭什么要爱护!
记忆中,母亲冯夫人是个很珍惜自己容颜的女人,珍惜母亲的人又在哪里?是父王么?还是另有其人?
侍女柔指飞快穿梭,镜中的她已是另一番模样,试着笑笑,眉目之间风情立现,禁不住佩服起侍弄胭脂的人。
“娘娘,守备大人已在前殿等候。”
“嗯!”
阿灵顿来自江湖,向来是独立异行的性子,如何懂得沙场厮杀?他到底要怎样?难道想至阿灵顿于死地,才能解心头怨气?她在他心里,不该是这般重要,还是他霸道的天性使然,但凡自己未得手东西,别人若碰了,就得付出百倍的代价?果真如此的话,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因而心里愈加觉得愧疚,加快脚步赶往前殿。
“仕途不比江湖,国之争战与门派仇杀俨然不同,大人即将出征,不知有何打算?”
“暂无良策,只能循势而变!”
取胜之道缘于知己知彼,知己而不知彼,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者,每战彼殆!阿灵顿这一脸的茫然,怕是属于后者,去了,自然是凶多吉少。
“大人这般看得开,不过,多少做些准备,也是有利无弊!”
“唉,久居京都,日子过得闲散,好些事情都生疏了,还请娘娘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大人倒是可以先说说看自己的打算,说不定本宫的一点浅见也有用得上的地方。”
“这?”
“放心罢,我终究还是乌国的王后,不至于将秘密说给贵珊王听!”
“倒不是这个,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图呢?”
阿灵顿展开一方羊皮图,上面已有标记,她略看一眼,便皱起眉头。贵珊王势头不错,已将两个小国收入囊中,并且把伏颐城做为新的国都,伏颐前方的水城浩池,想必他亦是耗费精力才占为己有的。从图看去,浩池城处于银雀河与玉勒河交汇处,渡口四通八达,西可攻戎,东可攻乌。假使戎乌两国联手,有几百个贵珊也无济于事,关键是戎乌两国虽是姻亲,但彼此从不过问国事,各忙各的一盘散沙!这大概是贵珊王肆无忌惮的原因罢!
格里伢由东渡河往南,目的是挠乱贵珊王后方,正好与贵珊王派出的骑兵在银雀河左岸相遇,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杀,若想完胜,不太可能,一旦无元气大伤,最初的目的将无法实现。
贵族率领的人马大多困在浩池城附近,据说统帅受伤,处于休整状态。阿灵顿前去协助,一无实权,二无良策,只怕是手脚都展不开呢。
“守备大人打算从何处下手?”
“自然是浩池城,此城处于水陆要冲,攻下它,贵珊王定会军心大乱,到时可不战而胜。不知娘娘觉得如何?”
“嗯,浩池险要坚固,易守难攻。若是急攻,容易损伤兵马;围城固守,则用日持久,不如转攻其他地方更为合适。来看这里!”她指着伏颐,接着说道:“贵珊王已经将伏颐做为重地,自然是不打算再回偏远而又荒凉的维芙郡,而且他的赌注就下在浩池,你们都挺识相,一个一个赶去坐庄,估计此时,他做梦都能笑弯腰。”
阿灵顿大感不可思议,这完全叫出其不意。兴奋之余,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伏颐既是贵珊新都,想必防守也是十分严密。”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她笑言。收起羊皮图,清澈的眸光充满坚毅,凝视阿灵顿,弱女子的姿态一扫而光。将图递于阿灵顿,她继续说了下去:”人人都觉着浩池异常重要,所以才会拼死去争去抢,何不让活城变成死地,免去后顾之忧呢!”
“娘娘此话怎讲?”
“喏,进无可攻之城,退无可守之处,浩池城还有何重要可言?若想浩池变成死地,伏颐才最重要,攻下伏颐的好处不输于浩池,第一可解东乌其他属国燃眉之急,二可震慑附从贵珊的小国,动摇他们的信心,恰巧是在夯实乌国的威望!向东扩张,便成了贵珊王的一场空梦。”
阿灵顿低着头,神思陷入困境,攻克伏颐,将是一场噩梦,他需要同格里伢等众将细细商议。时下,他是感慨良多,王后的远见、才识、卓略,一般男子无法与之相提并论,难怪陛下要左右防范,他该兴庆,这样聪慧的女子,不是他的敌人。
“多谢娘娘良言之策,阿灵顿告辞!”
“保重!”
阿灵顿走后,她一直凝神深思,土地、草场、牛马羊群、到底要姓谁才能安份?戎?乌?旧异域王族?亦或是小末?宛?一百年后,这块土地还是原来的样了,那人呢?寻常百姓会因王族的毁灭而不去生活么?她喃喃自语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好个天行有常!”他一声冷语从身侧传来。
她大为吃惊,暗怪自己大意,竟然没有发觉他的踪影,不知他到底来了多久,与阿灵顿的谈话他听去了多少?侧身看去,今天的他一袭白衣,像个儒雅的公子,情思于眉角之间飞扬,瞧她时的眼神似笑非笑;身材欣长,腰间悬挂的王徽华光烁耀;单手背后,迎着晨光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风流。她转动眸光,脑中浮出一位丽人的身影,暗自叹道:无论是身形、风韵、气质,贝皊妃与他,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如此一想,便心虚了几分,低下眼眸。
他睨了一眼,她淡施粉脂,身形婀娜,嫩绿的衣裙外罩了件藕色的夹袄,挽起的云丝斜戴一支鎏金色光彩夺目的金雀花,那是贵为乌国王后才有钗饰。神情不矫揉造作,唇角略有些幽怨,小巧的鼻尖微微上扬,一双乌眸水灵灵,流动转盼之际,皆令人心醉。禁不住挪步靠近,想看得更真切些。
“臣妾不过随口一言,并无其他意思,陛下不要误会!”她如此解释,因为刚才那句话,够她死个千八百次,没有哪个帝王乐意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止了步,面露不悦,她的回话,将他飘乎的思绪拉回现实,捻起她肩侧的一束乌发,随口问道:“王后,你是如何看待旧异域王王族复国之事?”
“陛下,臣妾对庙堂之事,不甚很懂。”她婉言谢绝,不愿表露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有时候,懂得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他呵呵一笑,凝神回味适才她与阿灵顿之间的一番话语,心想福贴儿十年辛苦教习,如今在她身上已经是峰芒初露,幽眸一闪,他心生念头,说道:“伏颐一战,既耗时又耗力,可谓是乌国生死存亡之战,王后让阿灵顿直赴伏颐,若不是藏了妙招,就是想借机削弱乌国的实力,好为日后做打算?”他心中暗道:如此一说,你纵是有千百个妙策,也要说出来了罢!
真是狗咬吕先生,不识好人心!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她神情一凛,心里已有九分肯定,刚才他一直在大殿。不过,经他这番提醒,她才觉得,阿灵顿不是伏颐之战的最佳人选,他对伏颐的天时地利一窍不通,就算借了太公的才学谋略也如逝水东流,白搭!无意中变成了削弱乌国实力的罪人!
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勾起她的下巴,低声道:“嗯,承认了?”
“唉,横竖不是个好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她嘟起嘴,转头去看别的地方,一声也不吭!
“看在阿灵顿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你也该倾囊相授才对!他曾立下军令状,这回,孤王倒想看他如何复命!”他冷了脸,神色阴戾,眉目之间尽是肃杀之气。
她黯了眸光,叹息道:“臣妾若是他,打不赢自然会筹思如何全身而退,留点本钱准备东山再起!不知他会不会也这样想,刚才臣妾的一些愚见,确实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不过,陛下尽可放心,五王子格里伢雄才伟略,且常年带兵作战,经验丰硕,颇有应变之才,一定会做周全的部署,加上阿灵顿这样的良将,不会让贵珊王目的得逞的!”草原上数次谋面,她对格里伢很有好感,他是个性情豁达的好男儿。
“唉!孤王因一时之气,损失一位好友,这可如何是好!”他捂着额头,似乎十分痛苦!
果然是在意那件事,才让阿灵顿领兵出征,他这副模样,她也觉得余心不忍,悠悠叹道:“陛下!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么?”
“不过,孤王至今介意他那天的所作所为!”
“陛下兴许听过灭烛绝缨的典故,再说,臣妾并不是您的宠姬,何必为了此事让您君臣之间有了芥蒂!阿灵顿是个有福之人,俗话说的好,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你倒很会替孤王开脱!”他笑言道。“只可惜言语已经无法籍慰的孤王的痛苦,不如王后帮孤分散一下精力,如何?”
“怎样分散?”她的一双乌眸充满疑惑。
“吻孤王一下。”他指着自己的唇。
吻?她呆在原地,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透,水灵灵的大眼睛流轻的全是羞涩,一双玉手似无处安放,抬起来,又放下。
见她这般局促不安的模样,他禁不住放声笑起来,近前搂她入怀,柔声说道:“孤王忘记了,这个你不会,没关系,孤王教你!”俯下身,温润的双唇贴过来,眸中幽光闪烁,灵魂似乎要被他那双眼眸剥去一般,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急急挣脱,退后一步。
“不要逃,抱着孤王!闭上眼睛就不会怕!”捉她过来,他安慰道。他知道戎稚的逃避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他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闭上眼睛,她想,亲一下也不是过份。“唔。。唔。。。”她哼了几声,空前的紧张便被一种奇特的感觉湮没,不经意间,双臂环住他坚实的腰身。这正是他所渴望的,虽然等得久了些。
他搂的很紧,几乎是贴在一起,却还是那样用力,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肯罢休,他的大手在腰际抚摸,按着她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突然,她感觉自己硌到他一个坚硬的东西,瞬时觉得浑身绷紧,气也不敢喘动,木纳纳地随他摆弄。“知道孤王的苦楚了么?为你忍得多辛苦!”
她低下头,娇腮晕红,理理乱了的云髻,不敢抬头再看他一眼。
伸手扶正她乌发里的一支玉钏,道:“康姬刚刚回宫,孤王事务烦多,无暇去探视,请王后代劳罢。”
“臣妾尊旨,谢陛下恩典。”探视康夫人不过是个籍口而已,解禁才是他最终的目的罢,无论如何,有自由总是件好事。
她回寝宫换衫,眸中一片忧郁戚,清风瞧见了,便问道:“娘娘是在担心守备大人么?”
“嗯。”抬起头,她哼了一声。
清风露齿一笑,道:“娘娘不必担心,守备大人本就是伏颐人,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啊,你,如何知道的?”
“几年前,清风曾与守备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知道一点儿。”清风的脸颊浮上些许羞涩。
她苦笑一声,心道:被他们君臣二人合伙诓了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