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乡故知(1 / 1)
回宫后,二人各有所思,戎稚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姚兰,更不好去别处求证,窝在心里着实不好受。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那个女人是谁?会不会是灵山宫主?她住的地方打扮的跟父王一模一样,会是她么?可灵山宫主似乎不像是功利之人。那又会谁,一个熟悉的影子渗进她的思绪里,吓得唿地坐了起来,怎可能,不可能是母亲的。自己怎能这样想,安慰一番后,又躺下。
“小姐,你想什么呢?”
戎稚枕着双手,盯着屈起的膝,这本是她平日最喜欢的样子,很随意。
“我在想,是否你应该改口称我一声‘公主’,好能时时提醒我已不在是往日的我。”说罢,她起身下床,整理好衣衫,安静地坐在榻几上,模样十分娴淑。
“我知道,这会让你有些为难,毕竟,你是属于冯府的人,并不是戎国人。可你喊我小姐,总让我认为我还在青城,有时候难免会任性而为,如今日事,想来我都有些后怕,真的,姚兰。”
姚兰用力抓着裙角,指节泛白,身子不住的颤抖,幽静的眸子里水雾翻腾,半晌,才平静地笑笑,道:“是,公主。”
戎稚何等眼力,可也只能当做没看见。谁愿称奴做婢?她走过去,紧紧握着姚兰的手,认真地说:“姚兰,我同你一样不习惯异域迷样的生活,所以等这件事过后,我们一定要活着回青城,到时,我会请母亲还你自由。”
姚兰抬起头,戎稚眼里的诚挚,让她的眼泪挣脱束缚,尽数流下,她狠狠地咬着唇,颤声道:“身体的自由你们能给我,可心灵的自由,我是一生也得不到!”她抽出戎稚紧握的手,跑了出去。
戎稚怔住了,实在是难以理解姚兰这句话。可当她真正懂得这句话时,已是物是人非。
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用衣袖挥灭火烛,拿起案几上的剑,静待那人靠近。屋外的人似乎感觉有异,顿足不前。
戎稚闭上眼睛,握住剑柄,感觉着来人的步伐,冷而强的杀气,惊得屋外的人慌忙后退几步,欲要越墙而逃,一道如虹剑光,刺穿窗柩,俏丽的身影紧随而至。黑衣人并未打算接招,展开轻功,窜出朱墙,越过楼阁,向西逃去,戎稚自认武功不弱,哪里还肯放过他,紧紧跟随。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质子宫。
那人有意跟她比轻功,故而时快时慢,戎稚暗想:谁,如此无聊,等会姑奶奶再好好收拾你!
离墨都十里的胡杨林里,那人停下来。戎稚粗粗打量了一番,那人身高不过七尺,一身夜行衣,锦缎做的,虽不是上好的锦缎,相比自己的粗衣布衫已是华贵不少。
戎稚乌黑瞳眸透出冷芒,硬声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并不回答,而是慢慢拔出剑,做个请的手势。
他拔剑的姿势很特别,剑挂于左身侧,按理说应是右手拔剑,可他却用左手,令她想笑的是,他可能并未估计到自己拿的剑有多长,所以,中途还顿了一下。如果这时戎稚拔剑出招,他必死无疑。
戎稚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无不嘲讽,道:“你不擅于长剑偏要用长剑,难道是求死不成!”
那人摇摇头,还不肯回答,这令戎稚非常不满,似乎某个不愉快晚上也发生过相同的事,她冷哼一声:“好,既是不愿开口说话,我也不强求,请!”
他剑已在手,可她的,还未出鞘。
他紧盯着她的双手,瞳孔开始收缩,空气已凝结。
戎稚非常冷静,握剑的手丝毫未动,夜色下,一双秀目半含怒意,风吹得发丝散乱。
他们一直这样站着,等待最佳的时机,可身与心,不敢有半点懈殆,谁先卸下心防,谁将先倒下。
胡杨林随风摆动,抖落一片叶子,从戎稚眼前滑过。
他飞身向前,剑光划破夜空,刺向戎稚的心房。
两道剑光交错而过,胡杨叶子在空中打了个转,飘向他方。戎稚转过身,那人身子轻轻抖了一下,但并未倒下。这倒让她吃惊不小。
那人回过头,笑道:“风行果然厉害。”
戎稚收剑回鞘,道:“你也不错,居然看得出风行。能避开我这一剑的人你是第一个!”
“能活着,真好!”
戎稚脸色变了变,扔下剑,扑过去,一把扯开他的蒙面巾,哈哈笑道:“真是你!”
“我也未想到,你还能活着!”
戎稚道:“你这什么话,当初你伤的比我重多了,你都能活着,我哪能死啊!”
“你原来是戎国的公主,怪不得当初要女扮男装。若不是伊孤,我到死都当你是个男人。”
提起伊孤,戎稚有些失落,隐隐感觉心有点痛,那个神秘的男子,不知怎样了,有没有活下来。异域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几十个王国,要找个人,真的太难。只愿上苍能护佑他能平安无事。
唐曼盯着她,眼神有些迷离,当初她男装时,已是让人心动,现在,更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惊艳,笼在她眉间淡淡的忧郁,真的想让人伸手去抚平,可那光洁的额头,却像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她就像玉珠峰上的守护千年雪莲的圣女一般,是不可侵犯的。
“你放心,我们都能活下来,伊孤想必也还在这世上的,有缘总会再见。”
戎稚一声叹息,道:“但愿如此!”
本想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可实在出不了口,亦不想让他们的重逢变得过于沉重。她席地而坐,头倚着胡杨树,悠悠开口问道:“刚才,你是想杀了我么?”
唐曼笑笑,道:“我只想试一下风行的威力!”
戎稚睨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我有两次机会可置你于死地。”
“我的剑不合手,说不定,也死不了。”
“你换了短剑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了解你!”
唐曼不再争辩,他的确不是她的对手,风行是天绝门五大绝技之一,普通武功自是不能及的。他受过重伤,那并不是一年半截能调养好,这一切,她是知道的。
她看到唐曼转变的脸色,有些气恼自己口无遮拦,无意中说到别人伤心处,忙换了话题,问道:“你怎会在乌国?”
唐曼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我本想等你自己开口说的。”
“我是护送王弟来乌国履约。”
“你父王可真大方,一次送两个给乌国做质子!”
“一箭双雕!”
戎稚惊异地看了唐曼一眼,吐出两字:“抱歉!”
“没什么,真的,事实就是这般残酷,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一点都不假,不想争的也活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争个你死我活。我父王听信谗言,诛杀了王兄,立嬖人之子为储君,那些人乘我父王病重时,害死了几位弟弟,我在东都为质才免遭毒手,可他们拿我母亲性命要协我回国,打算在路上杀了我,不成想,被你们救了。”
唐曼非常平静,可戎稚知道,他决心已定,不管明的也好,暗的也罢,总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成则王,败则寇。
“唐曼,无论成功与否,你若需要,无论我在何方,都会帮你!”
“没想到,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请你帮我,这恩情,真不知如何答谢。”唐曼扭过头,正好对上戎稚的笑脸,这是他唯今见过的最甜,最真的笑容。
“唐曼,我会暗中保护你王弟,有事,你大可放心去办。”
“谢谢!”
“这次我一定要你回报我。”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给我讲个故事,关于我父王的故事!”
唐曼盯着地上的青草,道:“你看这小草刚刚露出嫩芽,不知经不经得起风雨摧残。”
“百折不挠才会活的更好!”
夜光投照在摇摆的树影中,一张诡异的青铜面具忽隐忽现。戎稚倏地起身,唐曼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窜入胡杨林,等他赶到时,戎稚手捧着面具,表情呆滞。
“唐曼,他来过了。”
“这只是普通的面具。”唐曼指着面具上的花纹道:“你看这纹饰,并不是乌国皇室所有。乌国律典非常清楚,民间不得仿照皇亲贵族居室,衣饰,皇族中若有人自降身份,会被削爵罚俸。夜昆仑为人清傲,更不会用这普通的面具。定是有人不小心遗失的。”
“真是麻烦!一点自由都没有。”戎稚嘟起嘴,抱怨道。
唐曼笑道:“老天是公平的,在你得到某样东西时,总会想办法收回你另一样东西!”
戎稚将风吹散的头发挽到耳后,道:“你戴上,我看看好不好看。”
唐曼接过来,刚刚戴好,戎稚就伸手夺了过去,扔在地上,口里嚷嚷道:“难看死了!”说完推着唐曼出了胡杨林。
他们走后许久,从树上跳下一男子,捡起青铜面具,脸上挂着的笑容,充满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