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散月魄,雾迷莲亭畔(1)(1 / 1)
踏出院门,嘱咐他们依旧将院门关了,我站在门前的青石路面前,朝两侧看了看。
一边通向那条贯穿皇宫的小溪,一边通向观景台,观景台再转过去,便是德寿宫了。里面依然住着一位太后,却早不是当年的杜太后。从太后薨逝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再去过德寿宫,更没有去看德寿宫前的莲花是否盛开依旧。
算算日子,再有两三个月,莲花又该开了。
莲池我不方便去,但溪边倒还有几株野生的莲花。初春浣衣时看到尖尖小小的荷叶卷儿,居然惊喜了好一阵。
一路果然半个人影都无。我穿着细纱的月白薄衣,连披风都是浅淡之极的白色,雾气般笼着躯体。倒是下摆处的折枝绿萼梅,竟在月光下随着人的走动奇异地鲜活起来,清灵近妖。
而我,也像失了魂的妖一般,神思恍惚地走向溪流,踏入溪边供人憩息的一座八角小亭。
倚栏坐到亭边,扶住漆色斑驳的朱柱,我有些缥缈的心思才收了回来。举目望向溪流两岸,林木葱郁幽深,被一圈薄雾笼着,森森地散着几分寒意。好在溪水倒还清亮,一条淡色的雾带萦在溪流上方,在月光下静静地飘动。
近岸处,果然有一丛丛的荷叶正在月光下优雅摆动。天下一轮月,水中一轮月,将错落有致的片片荷叶照得宛如美人轻装照水,纤裳玉立,飘飘似舞。
不知有多少时日失去了这种赏月观莲的淡雅闲情了。
恍惚间,似看到有人喝得玉山将倾,蕴涵着清润润的笑意,握住我的手,柔声地低低吟诵:“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妩儿,是人的清香,还是莲的清香?”
我微微笑了笑,提起裙裾,跨过栏杆,踩着没入脚踝的青草,够着了水边一片荷叶摘下,嗅着清幽的淡淡荷香,慢慢倚着亭边的湖石坐下,像十六岁时那般,轻轻地唱起了江南的歌谣: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
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
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闭上眼,正默默感受封存了许久的酸涩涌起时,我的上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男子声音,“地上坐得久了,不冷吗?”
我再不料此时会遇到什么人,惊得慌忙站起时,只见一名男子正立于亭中,双手扶着栏杆静静地望着我,一双微凹的深眸,有着异于常人的锋锐形状,不难想象得出他素常的沉雄冷峻,可此时似泊了月色的光辉,生怕惊吓着我般柔和着。
见我望向他,他那不知凝立了多久的姿态才似松了一松,唇角僵硬地扬了一扬,俯身向我伸出了手,“我拉你上来!”
他不是太监,身上散发的气度沉着而凛冽,甚至隐隐透着久经沙场的杀戾之气,即便他尽量传达友好之意的笑容也不能冲淡分毫。
这里属于冷宫地段,也算是深宫。半夜三更,敢闯入深宫的男子只怕还没几个。
望着他似曾相识的黑眸,我蓦地吸了口凉气,避过他伸来的手,从另一边飞快地搭住栏杆,踏出一只脚,正要将另一只脚踩上来时,那男子已走到我面前,居然毫不避讳地便来拉我手腕。
我慌忙缩手时,脚下已一阵虚软,仅余的一只手便搭不住,也松了一松,快要摔落下去。这时只觉双肩一疼,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已被那男子从亭外轻松拎起,拉入亭中。
不等立稳脚跟,我忙不迭地想挣脱他时,腰背一紧,那刚硬的臂腕已将我箍住,连头部都被他按了,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前。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唱的歌,和你吹的笛子一样好听。”他在我耳边如是说着,温热而陌生的气息扑在我脖颈,让我紧张得浑身僵硬,一层粟粒迅速在皮肤上浮起。
我不敢靠近他,可被他紧紧地收束在胸前,不得不由着他胸腔内剧烈而不规则的心跳,如鼓点般响在耳边。我不敢看向他,却又分明觉出了他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炽烈如火。
“你……你认错人了……”惊惶地颤着唇,我好不容易用干涸的嗓子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可我的尾音竟没来得及全部吐出,便被硬生生地堵住。
这个男子,这个不知算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见面的陌生男子,居然在我吐字发音时,忽然低下头来,猛地吻住我的唇。
我大惊,紧紧地咬住牙关,疯了般在他怀里挣扎。
可在这等身手高明的武夫眼中,这种拼了命般的努力挣扎,简直如小儿嬉戏般不值一提。
我正觉绝望时,这人似对双唇边的浅浅厮磨并不满意,几次试图撬开我牙关失败后,居然腾出手来,捉住我下颌用力一捏。我痛叫一声,他已就势侵入,毫不犹豫地攻城略地,尽情肆虐。粗浓的喘息间,那不加掩饰的占有欲望让我心惊胆战,站都站不住,却又被他束缚着,连瘫倒在地都做不到。
无力望向深黑的苍穹,星子明明灭灭,圆月四周围满了光圈,时大时小地变幻着。
朦胧迷离中,周遭忽然酷热,似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夏天,躺在德寿宫庑殿的竹榻上,嗅着窗外传来的芭蕉叶的清香,正酣然入梦时,忽被身上蓦地压上的沉重惊醒。
“表哥!”我失声惊呼,试图去推开那个肥硕健壮的身躯,双手却迅速被抓紧,重重压在头顶。
“清妩,看你这回往哪里逃!”令人作呕的唇舌四处舔舐,留下道道肮脏的湿痕,双手游移,肆无忌惮地扯开夏日单薄的纱衣,沿着尚未及发育成熟的曲线一路蹂躏。
“放开我,放开我……救我,姨母救我……太后,太后……”
我的惨叫声一路飘出窗外,惊得廊下的鹦鹉在笼子里惊恐鸣叫着簌簌乱飞,却听不到德寿宫那么多宫人的半声应答。
这繁花似锦的宫殿,除了我凄厉的呼救和男子猥亵的调笑声,竟是寂静如死。
喑哑的哭泣中,裙带一松,下裳滑落榻边。我的眼前阵阵昏暗,白天变成了黑夜,连呼救声都已嘶哑无力。
那人贪婪笑着赤身欺上前来时,我积攒了剩余的一点儿气力,将舌压到齿间,正要狠狠咬下时,只听闷哼一声,笨重的身躯忽然扑倒在我身上,却是一动不动。
神思恍惚地无力睁开眼,那熟悉的颀长身影正愤怒地将我身上的人挪开,然后悲伤怜惜地望向我。那绝美无瑕的面庞,已痛楚得扭曲。
猛地,他一把拉起我,迅速为我披上衣衫,高声喊道:“妩儿,妩儿,我们走!什么家,什么国,什么功名,什么利禄,我不要!我一样都不要!
游离的神志慢慢被拉回,我颤抖着倚在那少年的怀中,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无法抑制地痛哭失声。
“别怕,别怕,我会守着我的妩儿,再不让人欺负你!”少年吻一吻我的唇,又吻一吻我眼角的泪水,扶抱着我走向殿外。
这时,门口骤然响起杜太后愤怒的高声斥责,“庄碧岚,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