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亲戚大不同(2)(1 / 1)
弘毅见影儿脸变得煞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了,就对四伯说:“若家父、家母健在,他们可能会做主让我娶玉琴的,我和影儿就没这缘分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这话也是在宽慰影儿,让影儿觉得他从来没把上一代的事当作他俩之间的障碍。影儿的脸色又好了起来,冲着弘毅微微一笑,让他放心。
四伯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玉琴和你娘亲很像,温婉贤淑,但要作为荣家的女主人,就差强人意了。以前我没这样想过,只觉得老六背负荣家的担子,劳力又劳心,没个好帮手。现在有影儿帮着你,你就不用在琐事上多费工夫,荣家真正需要的女主人便是她这样的。真是姻缘天注定啊。”
伯母带着嫂子、弟妹入席,四伯看着仆人们端上了菜肴,就不再说有关荣家的大事了。
弘毅想嘱咐影儿“多少吃一些”,但想到最近影儿的饭量大了一些,又不怎么挑食了,就不多嘴了。
“这是特地为影儿准备的粥。”伯母亲自把一碗泛黑的热粥端到影儿面前,笑着介绍道:“这是加了黑枣、黑豆熬的高粱粥,知道你喜欢吃清淡的东西,又听弘毅说你是脾胃虚寒,我就叫厨子特地为你准备的。你吃菜前喝口热粥暖胃。”
“脾胃虚寒?”影儿想起弘毅替她装害喜找的借口正是“脾胃虚寒”,只得硬着头皮应承着,尝了一口粥,觉着味道还不错,便欢欢喜喜地领了这份盛情。
“我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都懂一些养身之道。你先把身子调理好,才能替弘毅生个大胖小子。你这两个妯娌才嫁过来时,身子单薄得一吹就倒了,瞧瞧现在多丰腴,都生过好几个娃儿了。”四伯指着两个儿媳,眉飞色舞地说着。
影儿红着脸、埋头舀着粥,不敢接这话茬,心里自责道:“千不该万不该,装什么不好、偏装害喜,真像弘毅说的,现在都盯着我的肚子看,丢人死了。”
弘毅看着影儿这般模样,心里是十分欢喜,板着面孔、强忍住笑意,低头喝酒吃菜。
“只要毋必回来,就会说‘叔叔、婶子待我们好’。在镖局里练了几天功夫,他言谈间也多了些阳刚之气了。当时你说要送他进镖局习武,我还舍不得呢,现在看啊,早几年就应该送去了,那儿有你们照应着,我也放心了。”四伯给弘毅满上酒,笑呵呵地说。
弘毅瞥了影儿一眼,暗暗夸道:“我都忘了毋必他们在镖局里了,你真是处处为我设想周到啊,我一日都离不开你了。”
四伯让影儿去看看他的孙子、孙女,桌前只剩四个荣家的男人了。
“影儿和皇帝走得很近吗?”原来四伯故意支走影儿,想要问明白影儿和李栩的关系。
弘毅答道:“影儿去北郡传的消息,李栩才同意起兵的。他们也算投缘,就乱认了亲戚。”
四伯点了点头,说:“我记起来了,当年就是影儿到我这边拨银子的。后来李栩起兵了,我就猜到银子的去向了。十几年前,你还没当家作主,却说要防着李元利、备一条后路,让我和你大伯出银子资助李栩。我们兄弟俩便觉得荣家交给你,是决不会错了。李栩为人怎样,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故意接近影儿、有所图谋呢?”
弘毅摇了摇头,答道:“我觉得李栩是怕了咱们,想和影儿拉关系,他好保住皇位。影儿是聪明人,不会被他利用的,您大可放心。”
四伯笑着说道:“是我多虑了,不过,你得把影儿看紧点。”
“此话怎讲?”弘毅的心有些慌了:坏了——莫非月影国的事,四伯都知道了?
四伯指着两个儿子,无奈地说:“他俩到现在都没开过口,看那德性,魂都跟着影儿走了。咱们荣家的男人,知道影儿是你的人,只能看两眼罢了。李栩好歹是个皇帝,若是和你抢女人,就是天下大乱的事了。”
弘毅没想到四伯还把影儿当红颜祸水了,忙解释道:“李栩不敢打影儿的主意。他要是敢毛手毛脚的,影儿挥挥手就能把他弄死。”
四伯、堂兄、堂弟是目瞪口呆,他们是绝对想不到影儿这么灵秀的样貌,还会有如此狠毒的功夫的。
“那你——”四伯拉着弘毅的手,眼中尽是同情,仿佛弘毅娶了影儿是活在水深火热中一般。
弘毅抽出手说道:“她的功夫是我教的,伤不了我。”对四伯半真半假的同情心,他敬谢不敏。
四伯拍着额头叹道:“我忘了老六是个武痴,你又是萧远山的徒弟。”
一辆华丽舒适的马车在车夫熟练的驾驭之下,平稳地驶过大街。
马车上,弘毅搂着影儿问道:“小孩子好玩吗?”
“大的八九岁了,开口闭口‘夫子说’;三四岁的拉着我问个没完没了,真想拿抹布堵他的嘴;小点的才会走,跌了跟头就哭得昏天黑地的,哄也哄不了;最小的还在摇篮里睡着,只知道吮着脚趾头傻笑。”
听影儿的口气,她对孩子是极不耐烦的。弘毅心里有些失落,他以为影儿是小孩子脾气,会和四伯的孙子们玩到一起去,没曾想是这样,影儿会有耐心养育他俩的孩子吗?
“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四伯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像老鼠看见猫似的。你都说了我的什么坏话啊?”
“没说什么,只说你是我的徒弟,夸你武功好啊。”
“他们是怕得罪我会被我打伤啊?你好好地说这个做什么?他们都不敢正眼看我了。”
“那正好,他们用色迷迷的眼光打量你,我心里不好受。”
“色迷迷?那样看我就是色迷迷了。天啊,原来我经常被人家色迷迷地看!”
弘毅亲吻着影儿的额头,“我的傻影儿,你现在才弄明白啊?”一看到别人这样盯着她,他的心就堵得慌,她却从来没当一回事,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影儿咯咯一笑,“看就看吧,管他色迷迷还是什么呢,我又没少块肉,无所谓啦。”
弘毅喃喃自语道:“我看不惯啊。”
影儿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倚在弘毅的身上问道:“什么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色迷迷的呢?让我想想……我爬上屋顶吃糖葫芦的那天,对吧?我就觉得那天你怪怪的,竟然会笑、会亲我。”
弘毅摇了摇头,答道:“在街上,你让我帮你拿糖葫芦的时候。”
影儿蹙着眉,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记得让你做过这种傻事啊。”
弘毅想了想说:“你十岁时的事了,难怪你不记得。”
影儿笑着说:“你又拿话哄我开心,谁会色迷迷地看一个十岁的小丫头。”
弘毅紧紧地搂住影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你从小就很漂亮,很多人都是那样看着你,我也看得陶醉了。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没有真正地骂过你,一直宠着你了。以前我觉得是怕你再躲进衣柜里,才这样待你。
“李棣那件事之后,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了。在屋顶上吃冰糖葫芦的那一夜,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一切都要追溯到你十岁时,我那一瞬的痴迷,你让我苦熬了八年。”
“是我太笨了,这些都没看出来,让你等了这么久。”影儿自责道。
弘毅安慰道:“我现在怀抱美人,一切都值了。”
“若我选择留在月影国,不跟你回来,你就白等了八年,你要怎么办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把月影国灭了,把你抢回来,但我怕你伤心,我会住在西关,等着你回心转意,常常到月影国看你几眼,和你说说话。”
“还好跟你回来了,不然你来一次月影国,都要和抱月吵几句、打一场,我真成‘狐狸精’了。”
“呵呵,你还惦记着他们给你起的绰号啊?‘白狐仙’,蛮好听的,我喜欢。”
“不许你说这三个字。”
“毋固这小子,这种事儿也跟你说。他只有小聪明,估计成不了大器。”
“他小小年纪就有探听消息的本事,以后你可以把荣家的情报网交给他。对了,相公,我可提醒你千万别打月影国的主意啊。”
“怎么,怕我欺负抱月?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儿,除非他自找麻烦。”
“我虽然只在月影国住了一、两个月,但也能察觉出那里的不简单。以你现在的实力,能轻而易举地除掉抱月,要灭月影国,却有些冒险。祖先建立月影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营造一个与天朝大国完全不同的小国度,你若是让日逐吞并了月影,就会激活月影国中沉寂多代的势力。
“抱月控制了朝臣、贵族和一般百姓,别人都认为他是一手遮天了。我在临走时提醒他了,他也觉察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了。与其你动了月影国惹来麻烦,不如花些银子让抱月看着月影国。”
影儿向弘毅说着月影国的事,弘毅能听出来,影儿并不是夸大其词、恫吓他,而是真心真意地为他打算,当然也是为抱月着想。她在他身边历练了这么多年,利害关系是理得相当清楚的,她对月影国的判断应该不会错。
“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影儿夫人。”弘毅吻着影儿的青丝,心想:我不仅是怀抱绝色美人,还怀抱了一个女谋士啊。
“今天四伯向我示好,应该不是因为舅舅的事那么简单。估计是听说我同意大伯那边的几个堂兄自立门户,他也想借机分一杯羹。听上去句句是肺腑之言,你也别被他夸晕了,如果我不给他好处,下次见了你,他照样冷嘲热讽。”弘毅拉着影儿的手,叮嘱道。
影儿好奇地问:“他想让儿子自立门户,为什么不直接和你说呢?我去看他孙子、孙女时,他跟你说了什么?”
弘毅冷笑道:“四伯可不是舅舅那种直肠子。四伯想要什么是不会亲自开口的,你不信,过几日就会有什么亲戚给我写信,把四伯家的堂兄弟夸得天花乱坠。今天四伯借着舅舅家的事,先和我拉近关系,就是想让我收到信时想到今天的好听话,头脑一热就做主答应下来了。”
影儿自豪地笑着说道:“你比他还聪明,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你应该打算好了吧。”
弘毅沉思片刻后,答道:“四伯能放心地让他的儿子自立门户,说明这两个堂兄弟也是有本事的。要是他们没这能力,管不了事、出了岔子,四伯也会觉得丢人。我相信四伯的判断力,只是不喜欢他的这种曲折婉转的做法。”
影儿点了点头,笑着说:“他这样活着也够累的。你也别等什么亲戚来信了,直接让四伯家的两位堂兄弟自立门户吧。让四伯知道你目光如炬,记得你的好,省得中间再插一个亲戚,平白无故地领走一份人情。”
“有道理,我回去就写信给他。”
这些让人心烦的事,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商量着,就变得轻松愉快了。
马车拐进镖局后面的街巷,小贩们的吆喝声也传了过来。还是午休时候,镖局里甚为安静,小贩们趁这个时候肆无忌惮地吼叫着。
“让车夫买些果脯、蜜饯回来,还有你最喜欢的糖葫芦。自从收到四伯的请柬,你就没怎么碰过这些东西,现在可以放心享受你的美食了。”
影儿拉住弘毅,皱着眉头说:“我不想吃这些东西啊。最近听你的话,乖乖吃饭、没挑食了,平时就吃些糕点,不怎么想碰糖葫芦之类的了。”
弘毅捏着她的脸蛋,赞扬道:“我的影儿长大了,饭量比以前大了些,又不吃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了。”
进了东角门,把门的人指着玉衡苑的方向,叫道:“袁镖头才背着产婆去了,影儿夫人快去看看吧。”
影儿二话不说、提着裙裾往玉衡苑冲去,尖叫道:“还没到日子呢,怎么就生啦?”
弘毅跟着她,安慰道:“别着急,你急也没用啊,又不是你生孩子。”
玉衡苑里,弘毅的四个侄子倚靠着廊柱闲聊,萧远山、萧夫人、丘如絮在院中晒太阳,袁康隽对着一个生面孔的老妇人作揖、赔不是。
“怎么回事啊?瑞姐姐怎么样了?”影儿焦急地问道。
丘如絮站起身,怯生生地向弘毅道万福,对着影儿指着袁康隽奚落道:“瑞姐姐说肚子疼,管平哥去找黄大夫来,就他穷紧张,也不等黄大夫过来,就冲出去把产婆背来了。产婆年纪大了,被他驮着窜上跳下,两脚落地就把才吃的午膳吐了出来。”
她凑到影儿身边,接着说:“黄大夫、产婆看过瑞姐姐了,都说是动了胎气、估计今儿就要生了,只是生头胎阵痛都得四五个时辰,一时半会儿不得生下来。黄大夫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小厨房里热水都备好了,管平哥在屋里陪着瑞姐姐。”
弘毅按了按影儿的肩头,缓步来到萧远山、萧夫人面前,拱手请安、坐了下来。
影儿安下心,问道:“还没足月呢,怎么这会子就要生了?”
丘如絮才想开口,萧夫人就招呼影儿到她身边,解释道:“厨房那边一个姓仇的婆子到咱们这儿串门子,对这儿的婆子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瑞儿、如絮碰巧听见了,她们气不过,就骂了她几句。你也知道,平日里瑞儿是好脾气,这回真是气极了,就动了胎气。所幸怀胎九个月了,孩子生下来应该也能养活。”
“能让瑞姐姐动怒,都是些什么话?”影儿撸起袖子,一副要替萧瑞出头的架势。
萧远山笑着拉住影儿的手,“都不是正经话,你听它做什么?包厨子把她领走了,周算盘说会按规矩把她撵出去,康隽也要借这个机会把镖局里整治一番。你就别去打抱不平了,你生气的模样根本压不住他们。”
影儿望着管平、萧瑞住的屋子,絮絮叨叨地说:“我想进去看看。瑞姐姐不会有事吧?怎么平哥哥不出来呢?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孩子生下来啊?万一……”
萧远山对弘毅说:“你带她回清修苑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差人去说的。”
他松开影儿的手,吩咐道:“回去吧。这儿的人够多了,你在这儿光咋呼、也帮不上什么忙。”
影儿见弘毅起身向大门走去,只得极不情愿地跟着走了。
〈影儿对照顾小孩子缺乏耐心,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需要弘毅宠爱的小孩子。〉
〈静静地陪着阵痛中的妻子,管平真是沉稳得超乎常人,换作是弘毅……有必要写一写哦。生头一胎会用很长的时间,据说有人生孩子生了五天五夜,哇呀——光想象就很恐怖,婷婷不愿意让伟大的母亲们受罪,就让萧瑞快点生下宝宝吧。〉